嚴默發誓自己決沒有聽錯,那確實是他兒子的聲音,就跟楓族老薩瑪的聲音一樣在他腦中迴盪。
冷靜,你沒有瘋,你現在神智正常。
嚴默暗摸自己的脈搏,再借着那點柔弱的光查看自己的雙手,看完後又撫摸自己的臉部和頸部。
他應該沒有中毒,眼前看到和聽到的一切應該不是他幻想出來的。
嚴默用手術刀在自己手臂上輕輕劃了一下,疼痛很明顯,血液顏色和……嚐了嚐味道也正常,再看刀口收攏的速度,恢復能力也跟原來一樣。
“你在做什麼?”老薩瑪對嚴默的舉動相當好奇。
“沒什麼。”嚴默想了想,如果老薩瑪不是他幻想出來的,而且對他沒有惡意的話,也許他可以就這個事請教對方一下。
“這個巫運之果會讓人產生幻覺嗎?比如看到不存在的東西,聽到不存在的聲音?”嚴默把他得到巫運之果和果子鑽入自己身體的過程,省略了九風和其他事情,挑挑揀揀地告知老薩瑪。
讓嚴默困惑異常的問題,卻讓老薩瑪笑出聲,“看來這枚巫運之果很喜歡你,你很幸運,就我聽到的關於巫運之果的所有傳說,得到它們的巫總是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才能與其溝通,而巫運之果也從來沒有主動鑽到人體裡一說。”
“巫運之果到底是什麼?”
“孩子,耐心一點。”老薩瑪顯然打算嚴默不坐上那塊岩石它就什麼都不說。
嚴默一咬牙,不顧腹中那枚果實的激烈反應,翻身就爬上了那塊岩石。
一到那塊岩石上,那在他肚中鬧得天翻地覆的果實一下子就變得極爲安靜。
嚴默有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那果實討厭他身邊那株發光的小苗,在他身體裡躲了起來。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再次幻聽,聽到了嘟嘟的笑聲。
嘟嘟似乎很高興,“爸爸,爸爸”地叫個不停。
嚴默嘴角忍不住扯起一絲微笑。
“爸爸,你把怪獸打跑了,它躲起來了,爸爸最厲害了!”
嚴默閉上眼睛,又睜開,面向遠處的黑暗,問:“現在您可以告訴我巫運之果到底是什麼了嗎?”
老薩瑪看他坐上石臺,語調似乎也變得輕鬆了一些,他反問:“這世上除了極個別的智慧生物,恐怕再沒有誰比我對巫運之果更瞭解了,巫運之果果然不愧是巫運之果,就算你我相隔那麼遙遠,它仍舊把你帶到了我面前。”
“它對我有好處,還是害處更多?”
老薩瑪聲音悠揚,“那要看你怎麼用它。”
“爸爸,我想摸摸它,我喜歡它。”
嚴默伸手去撫摸那棵小苗,那棵小苗顫抖了兩下,乖乖讓嚴默摸它。
“你說你聽到了巫運之果跟你說話?它跟你說了什麼?”
嚴默擡起頭,“不,它沒有跟我說話,是我聽到了……已經死去的人的聲音,還看到一些奇怪的場景。”
“不不不,那就是巫運之果,但是聽到死者的聲音?這倒很有意思,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老薩瑪說完這句話,也不知是不是陷入了回憶中,一下就沒了聲音。
嚴默恨不得掐着老薩瑪的脖子讓它把知道的都倒出來,可他連人家的真身在哪裡都不知道。
老薩瑪總算想起還有人在等待它的回覆,“啊,我跟你說說巫運之果的來歷吧。”
早就等着了!嚴默滿臉黑線。
“巫運之果其實不完全算是植物,它也屬於神之血脈的智慧生物之一,不過它一半屬於天生地長,而讓它生長的條件也極爲苛刻,它雖然不是真正的不死樹之種,卻也屬於長生族,前期生長習性與不死樹很像,但它比不死樹還要罕見,每次世間都只會有一枚,而且很長很長時間才能出現一次,你們人類喜歡叫它巫運之果,但我們長生族卻習慣叫它生命之子,把它視爲生命之神的賜予。”
生命之子?聽起來不像是一個壞名字。可是老薩瑪接下來的話打破了嚴默的美好希望。
“神會給予憐憫,但也會給予懲罰。巫運之果雖然屬於長生族,但它每次出現,存在的時間都很短暫。”
“爲什麼?”
“因爲養育它的人類。他們從沒有給予它真正成長的機會,而錯誤的養育方法往往會讓巫運之果變得邪惡,當人類無法再承受它的貪婪時,他們會付出極大代價來殺了它。”
“那麼您知道正確的養育方法?”
老薩瑪笑了,“不,我不知道,極少有誰知道要如何真正的培育巫運之果,讓它變成傳說中的生命之子,也許在我之前的薩瑪知道,但它並沒有告訴我,我所知道的都是人類養育它的方法。”
“但您說那是錯的。”
“是。”
“您不知道正確的養育方法,又怎麼能肯定人類的方法是錯誤的?”
“因爲傳說中正確的方法可以養育出生命之子,讓巫運之果成爲真正的智慧生物,但從我出生以來的所有巫運之果到死都只是一枚果實。”
嚴默心跳加快,“您是說巫運之果可以變成/人?”
“不一定是人,據傳很久很久以前,人面鯤鵬族養育出了一位真正的生命之子,那位生命之子化身時也是鳥身人面的模樣。”
人面鯤鵬族!嚴默差點跳起來,他身邊可不就有一位!他快速詢問:“那麼這是不是就是說人面鯤鵬族知道養育巫運之果的正確方法?”
“應該是。但沒有人類可以到達人面鯤鵬族的領地,它們也不歡迎人類和其他智慧生物前往。”
九風可是一直嚷嚷說要帶他回家看看。嚴默強行收回咧開的嘴角,沒把這事說出來。
“我可以把人類錯誤的養育方法告訴你,如果你希望養育出真正的生命之子,那麼就不要按照那種方法來。”
嚴默坐端正,表情嚴肅,“請說。”
老薩瑪的聲音也變得異常嚴肅,可他剛剛纔說出第一個字,忽然就發出一聲長吟:“誰?”
“老薩瑪?”
“我感覺到一股龐大的能量從我腳下而來。我得去看看!”
“老薩瑪?”
老薩瑪沒聲了。
嚴默無語,你要走好歹打聲招呼啊。
“爸爸,我們和小苗苗玩。”
好!瞬間進入蠢爸模式的嚴默把魔手再次伸向旁邊發光的小樹苗,可憐那小樹苗身體顫抖卻無法拔開樹根逃跑。
嚶嚶嚶,老薩瑪你不要走,這個人類太可怕了,它要快點長大,以後看到這個人類就躲得遠遠的。
“嗡嗡。”蜂衛們也找來了,紅翅和飛刺落在嚴默的肩膀上。
在嚴默放縱自己沉浸在和兒子一起玩耍的“幻覺”中時,老薩瑪回來了。
“砰!”水潭裡被扔進一個大塊頭。
水花四濺,一部分濺到了嚴默臉上,嚴默抹抹臉,瞅向水潭。
那裡,原戰面朝下地趴在水潭裡。
嚴默嘴角抽了抽,不會淹死了吧?
原戰的手臂動了下。
老薩瑪的聲音也同時響起:“這個人類是你的族人嗎?”
“是。”
“這片土地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五級戰士,你的這個族人很不錯,沒有使用任何輔助物,完全憑藉自己的力量突破到五級,而且……他把我楓族的活種也給吸收了,以後他很可能會出現雙重能力。”老薩瑪的聲音很無奈,不過並不是很生氣,對於長生族來說,還沒有孕育出神智的種子還算不上後代。
“雙重能力?”這牲口倒是好運!他就知道這人不會坐以待斃,當初看楓族沒有帶他過來還以爲扣押着他留着威脅他,原來這傢伙早就自己跑了。
“雙重能力戰士很少,但也不是沒有。”
嚴默的重點卻不在此處,如果原戰可以在吸收楓族的種子後出現雙重能力,那麼如果他也吸收了楓族的種子呢?
原戰在水裡掙扎,嚴默看着,卻連跳下去扶他一把的意思都沒有。
五級能力戰士怎麼會淹死在這麼一個小小的水潭中?
原戰確實沒有被淹死,但他被嗆得也不好受。他模糊覺得自己應該是突破晉級了,但他的身體能量已經耗盡,全身都像被碾碎了又重新粘起來一樣疼痛又痠軟。
簡單說,他現在根本無力站起,就連擡頭都吃力。
唔……噗噗,他是不是聽到他家祭司大人的說話聲了?原戰擡頭往外吐水,想要尋找默。
嚴默壓下心中涌動,老薩瑪這一趟不但去弄回了原戰,它好像和上面的小薩瑪也溝通過了。
“你把我的小薩瑪嚇壞了,壞孩子。”老薩瑪的聲音中帶着笑意。
“抱歉,如果不是你們把我的族人抓來培育自己的後代,我也不會進來。我喜歡你,老薩瑪,遇到你之前,我只是不打算報復楓族,但遇到你之後,我想……也許我們可以互相多來往,你們喜歡什麼,以後我可以想辦法給你們弄一些過來。”這句話,嚴默說的倒是真心實意。
“呵呵,以前那些人類部落每到春季都會給我們送來大量健壯的奴隸,以換取冬天的食物。那時候很多智慧生物部落都住在同一片土地上,還互有來往,可是那幾次大戰讓大家徹底分開了。”老薩瑪像是又沉入了回憶中。
嚴默理解,老人嘛,都喜歡回憶過去。不過您老能不能先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訴我?
“我們只要有土地、陽光、水源,其他並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如果你真的想要爲我做些什麼,那麼就好好培育巫運之果,讓它化身成真正的生命之子,到時候所有長生族都會是你的朋友。”
嚴默深知一句話:未來很美麗,現實很殘酷。所以他聽到老薩瑪描繪的美好未來也依然很冷靜,“我會努力,不是因爲答應了您,而是……我要怎麼培育巫運之果?”
原戰終於從水中坐起身,他在朦朧中看到了他的祭司大人,下意識的,他就向嚴默的方向走去,可剛站起身,他又跌回水裡。
嚴默看到就當沒看到。
老薩瑪也絲毫沒有幫助這名五級戰士的意思,它一改剛纔的和藹,用非常嚴厲的語氣跟嚴默道:“不要用血液和生命澆灌巫運之果,哪怕它許諾給你帶來你夢中想要的一切。巫運之果之所以被人類和神之血脈稱作巫運之果,就是因爲它可以給養育者帶來莫大好處和好運。”
嚴默心臟微微顫了顫。
“巫運之果初期沒有神智,只有最貪婪、最原始的欲/望,它喜歡吞吃周圍一切有生命力的東西,血液是它最喜歡的食物之一。那些人類部落爲了得到巫運之果的幫助,往往會給予它想要的,以前的部落會用大量的奴隸和動物去生祭巫運之果,把它養育在血池中。這樣養育出來的巫運之果會變得邪惡和貪婪,而人類也因爲得到好處會不斷去滿足它的要求。長此以往,那些部落終會因爲巫運之果的貪婪而被巫運之果吞噬,巫運之果也會因爲失去養育者而活活餓死、或被無法忍受的人類殺死。”
“那我現在身體裡的巫運之果是已經在成長中,還是初期?”
“它才破土而出,自然是還沒有神智的初期,只會跟你喊餓,向你傳達它想要什麼。這時候它還不算智慧生物,勉強算是種子。”
“只會喊餓?”
“對。”
“不對,它從來沒有跟我喊過餓,它……是那個死者在一直跟我說話。”
“唔,很奇怪。”老薩瑪似乎也想不通,“巫運之果出現明顯的神智到可以和養育者進行溝通,一般都是到了成長中期。而且也沒聽說它會用死者的聲音跟養育者說話,你的巫運之果真的和以前出現過的都不太一樣,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巫運之果會主動鑽到養育者體內。”
原戰再次爬起,這次他能顫顫巍巍地向嚴默走去,但在走到石臺面前時,又趴了下去,直接趴在了檯面上。
原戰的手摸到了嚴默的腳。這手感,這味道,沒錯,就是默!原戰放心了,他終於找到他的祭司大人了。
嚴默任他抓着自己的腳丫,決定再向老薩瑪透露一點細節,“它,那個死者一直在跟我說有怪物在追逐他,想要害他,您覺得會不會……”
嚴默聲音有點顫抖,他忍住了,平息了一下情緒,繼續道:“您覺得有沒有可能這個巫運之果內育有兩個生命,或者說兩個……魂魄,其中一個是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滿足自己食慾的巫運之果原魂,還有一個則是被神藏起來的沒有消散的魂魄?”
嚴默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推測很可能是正確的,“他在向我求救,說他很害怕,說那個怪物在尋找他,那麼會不會是巫運之果的原魂想要吞噬他?還有這株樹苗,他很喜歡它,自從我坐到這裡後,那個死者就覺得安全了,說那個怪物躲了起來,而你也說了這株樹苗可以壓制巫運之果,那麼……”
“孩子,那個死者對你很重要是麼?”老薩瑪的聲音很溫柔。
嚴默雙眼模糊,抹了把臉,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是,他是我死去的孩子,神說會把那孩子還給我,但需要我做很多很多好事。”如果是以前的嚴默一定會覺得說這種話的人傻透了,可現在他幾乎把這話當作了救命稻草。
“你說那孩子很喜歡這株樹?”
“是。”
“你知道這是什麼樹嗎?”
嚴默想說不知道,但心中一動,右手已經再次撫摸上樹苗。
“你說神曾經答應把你的孩子還給你?”老薩瑪忽然問。
嚴默點頭。
“那麼一切都有可能。”老薩瑪就如嚴默預料般,並沒有說出樹苗的名字。
可嚴默有指南,哪怕指南提出,這株樹苗的簡介都要加他50點人渣值,他也情願。他有種直覺,這株樹對於嘟嘟一定很重要,非常重要!
這次指南很小氣,加了他50點人渣值,竟然只給出了五個字。
嚴默一看到那五個字就心頭大顫!
“默?”原戰叫出了嚴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