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米初妍,我很累,你要乖
她看着何宴爵從蒲團上起來,又看着他往旁邊的功德箱放了好幾張紅色大鈔,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一個大男人,孤身到這樣偏遠的地方,求神拜佛?
仔細想想,好像自從上次在寧呈森辦公室之後,就再沒見過他。心外和神外,雖然是樓上樓下,但如果不是有合作手術,碰面的機會還真的不多。
廖靜伊的病情在穩定後就出了院,計劃做藥物治療,她不知道何宴爵跟廖靜伊之間斷沒斷,但未曾聽過他再頻繁換女朋友的八卦。而廖靜伊的那件事,也不知道是他在從中做了什麼,竟然就那樣不了了之,廖局長夫婦沒再找過他們的麻煩。
米初妍有曾大膽猜測過,覺得或許何宴爵到最後還是不忍心對寧呈森做的太過,所以,收拾了這個殘局。
米初妍站在他的身後,看着他頎長的身影,優雅的言行,就這樣看,很難想象他是一個喜歡男人的男人。
拋開性取向的差異,其實何宴爵真的不錯,面容俊朗,身挺腿長,學歷高,能力強,對待病人,至少比寧呈森要親和多了。
同性之戀,在這個普遍不被大衆接受的社會,該有怎樣的勇氣纔敢這樣一路追隨?
可是,顯而易見的,他這份感情永遠都不會得到寧呈森的正眼相待,而他,如果堅守到沒法再堅守的那天,又該何去何從?
她看着他跟寺廟的工作人員在打聽誰,又看着寺廟的工作人員給他指路,覺得很奇怪,在這樣的地方,他一個從異國而來的人,能有舊識?
米初妍覺得怪異,何宴爵來穗城是爲了寧呈森,是爲了他口中所謂的寧伯母,那他這般舉動,其實也是跟寧呈森有關?
腳步不由自主的往上跟,寺廟裡人來人往,她不知道何宴爵有沒有發現她,但她卻跟的心驚膽顫。
後來是舍友瞧着她越走越遠,扯着嗓門喊她,米初妍怕被何宴爵發現,直接往人羣中蹲下身,藉故綁鞋帶,然而,等她再擡首時,人羣中已然沒有他的存在。
有些氣餒,卻又不得不原路而反。回到大殿的時候,米初妍也依着何宴爵的樣兒,往功德箱裡投了紙幣,而後問旁邊的工作人員,何宴爵打聽的是個什麼人,只是,那人緘口不言。
如此,米初妍徹底沒了轍。
原本預計的露營,到底因爲晚秋的山頂溫度太低而打消了念頭,但幾個年輕女孩這樣折騰一回,還真的是整個人都舒爽了不少。
當然,米初妍是例外的,她心裡裝着事,下山的時候就開始心不在焉。
第二天在醫院撞到寧呈森,他的臉色並不太好,本就深邃的眉骨眼窩因爲日連日的忙碌,更加凹陷。
這段時間,他的手術她有跟,但不像之前那樣滿。不知是他覺得已經虐待夠了她,亦或是,他真的嫌她在他的手術檯上幫不上手,總之,像那些四類手術,他都不會再叫她進去。
然而,即便是兩人同在一臺手術,也基本沒有任何交流。他總是在手術過後,甩手離開,沒怎麼主動叫過她去辦公室,習題也總是讓李易哲轉交,偶有的門診,查房,他雖帶着她,但都顯得很公式化。
米初妍由原先的羞惱失落轉爲如今的更加低落。
在又一次的手術過後,寧呈森依舊從手術通道獨自離開,米初妍逮着機會,拔腿追了上去,在他身後呼着氣喊:“寧主任。”
她習慣叫他主任,不帶姓的,但不知爲何,這段時間他變得冷漠疏離,連帶着她也感覺生疏起來,喊他,愈發恭敬。
長長的走道上,安靜的連呼吸聲都可以聽見,米初妍垂着頭,看他爲自己駐停了腳步,看着他轉身,而後,看見他剛剛洗過的雙手,掛滿水珠。
“怎麼了?”他問,聲音有些啞,不像感冒,倒像是有些睡眠不足的感覺。
米初妍一步步往前踏進,在他面前,她有些怯懦的擡頭,細聲:“我是不是讓你特別爲難?”
“爲難?”寧呈森微訝,而後問:“怎麼說?”
“那次在花園,我問您那個事,是不是讓您爲難了?其實……我也沒有非要怎樣,你如果不想回答也可以直接說的,或者直接說不喜歡也沒問題的。”
寧呈森不語,盯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шшш▪ тTk án▪ ¢o
“這段時間,我家裡您也不去了,在醫院您也不像從前那樣,我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出這個原因。如果真的是這樣,您可以當我沒說過。“
寧呈森眯眸,看着她棕色的頭顱,像只垂頭喪氣的松毛犬似的,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米初妍,我每天剛手術時間就超過十二個小時。”
“嗯?”米初妍莫名,又一次,他的回答,跟她的意料,差池甚大。
“米初妍,工作日我是醫生,週末我是法醫,這個你知道的。”
“嗯?”
米初妍依舊在狀況外,她自然是知道他是醫生,也是法醫,她更知道他每天的手術時間有多長,可是,這跟他們之間的相處問題,有關?
她只是覺得,他沒必要刻意避開他,手術的時候,該說的說,該罵的還是罵,病房的事,該吩咐的吩咐,她已然被他奴役成了勤勞的耕牛,哪天他不對她吆吆喝喝,她會覺得很不適應。
她習慣嚴厲苛刻怒吼咆哮的他,而不是現在這樣,冷漠疏離沉悶疲倦,像是身上揹負着很重的事那般。
米初妍看着他,一襲綠色的手術衣,便鞋,身姿依舊那樣挺拔,卻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比之前要瘦削了些許,乾淨分明的長指,分別插在兩邊腰側,深眸盯她,盯的專注,她甚至可以看見自己在他眸光中的倒影。
而後,他輕微的嘆,放下雙手,摟過她的肩頭,靠近他的胸膛。他的心跳沉穩有力,他的懷抱溫暖又炙熱,米初妍只覺得,貼着他胸膛的那隻耳朵,似要被灼成灰燼。
寧呈森側着頭,大約是爲了拉低身高差,他站的不太直,溫熱的脣瓣,在她眼眉邊輕輕磨蹭,像是哄小孩那般,極無奈的聲音,輕喃:“米初妍,我很累,你要乖。”
米初妍從小就不缺愛,更不缺長輩的呵護,可是,寧呈森的此番動作,還是震撼到了她。那是一種她根本無法用言語去形容的感覺,像是被呵護,又像是被疼寵,可是明明,他們之間沒有到這程度……
她微微掙扎,退離了些,滿目疑光:“什……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如果不乖,我會讓你過的很慘。”寧呈森輕淺扯笑。
米初妍覺得,她大概是被他的笑容給眩暈了,糊里糊塗的問:“乖的定義是什麼?”
畢竟是工作場合,寧呈森沒有摟着她不放,在她推離後,他也順勢着收回自己的長臂,半開玩笑的扯:“好好做你的實習醫生,好好看你的習題,不找男人不相親不追星。表現好的話,才能快點進入因材施教第二步,這樣,你也纔有更大的希望優秀畢業。”
米初妍徹底懵了。
優秀畢業她懂,好好看習題她懂,可是這跟不找男人不相親不追星有什麼關係?
“我還有事,先走了,不要胡思亂想。”末了,寧呈森如此交代。
懵夠了的米初妍,看着他逆光而行的背影,良久,才忽然記起,還有件事未跟他說,於是,又往上追趕。
他大約是感覺到了她的腳步聲,側首過來,擰眉:“還有什麼事嗎?”
“有!”米初妍乾脆應聲,而後開口:“重陽那天我去臺封山,看見何宴爵了。”
米初妍以爲,他肯定會問何宴爵在那裡做什麼,然而,沒有,聽了她的話後,他倏然頓下步,俊臉瞬間黑沉:“你跑那裡去做什麼?!”
很嚴厲的聲音。
米初妍愣了下,如實道:“舍友邀着去爬山啊,本來說要露營,結果……”
“還想露營?!”再出口,語氣更兇。
米初妍是真不知道哪裡又惹着他了,明明剛剛還那麼溫柔的讓她暈眩,看着他瞬間噴火的眸光,她囁嚅:“沒有,晚上山頂太冷,沒法露營。”
“我看你就是個閒不下來的主!給你時間就控制不住要蹦躂!以後沒我准許,不準請假,更不準離開這個醫院!臺封山那樣的地方,你也別想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