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不是下雨天,是與你躲過雨的屋檐。
餐館外面是一條寬闊的街道,街道對面是一處恢弘的建築羣。
仿古的建築古色古香,飛檐玉瓦,雕樑畫柱。
蕭雨和白展計一頓飯吃了足足兩三個小時,來的時候陽光明媚,現在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節了,月色皎潔,街燈把外面的街道照射的如同白晝一般。
白展計的目光就停留在對面建築羣的屋檐下面,屋檐下面三三兩兩成羣結隊的是幾個年輕人的身影。
蕭雨瞄了一眼,嘿嘿一笑道:“雞哥又發騷了,對面屋檐下那個小女生長得還蠻俊俏的額。”
兩個小姑娘站在屋檐下面,旁邊一個碩大的牌匾,上面幾個飛揚跋扈的描金大字,水木園。
水木園?蕭雨猛然間發現,這似乎就是白展計曾經就讀過一年的水木大學的側門。
論年齡,白展計比蕭雨還大一歲,蕭雨是因爲小時候身體的原因一直沒有怎麼正式的上過學,所以上大一了的時候年齡會比較大,白展計卻不一樣,他已經就讀過一年華夏國甚是出名的水木大學,上了一年之後卻又跑高中上了一年高三,又通過高考來到了帝京醫學院。
從入學的那一天蕭雨就聽白展計說起過他的光輝事蹟,從大學輟學的**有人在,但白展計這樣能擺脫水木大學這種世界知名的一等學府的誘惑,跑來帝京醫學院這種二流大學的三流專業中醫學院來學習,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魄力了。
“滾你丫的。”白展計回過神來,笑罵道:“隔着這麼遠,能見到對面的人長什麼模樣纔有鬼了!”
從這邊二樓包間到對面屋檐下面,二十米是少不了的;再加上已經是晚上的時光,能看清楚對面是男是女就已經很不錯了。
蕭雨道:“我看你看外面的屋檐比看美女還有吸引力,難道是有什麼不足爲外人道的故事在裡面?”
從白展計說出那句“最美不是下雨天,是與你躲過雨的屋檐”的時候,蕭雨就已經意識到白展計原來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了。
白展計站起身走到牆角,拎起暖水瓶把茶壺裡面注滿熱水,端着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這才說道:“什麼事也瞞不過你的眼睛,都怪我多嘴。嘿嘿。三年了,我以我我蠻能把這件事忘記的乾乾淨淨了,沒想到還是在自己的腦袋裡面記得這麼清楚。原來,我是把記憶密封在了腦袋裡面的一個角落裡,並不是真正的忘記——一旦有了合適的陽光土壤,便再次的生根發芽,折騰的我苦不堪言。”
白展計抱着自己的腦袋,眉宇間流露出一股痛苦的神色,兩條眉毛呈現出一種倒八字樹立起來,在眉心處凝成一個川字。
“三年裡,你應該是第一個知道我的秘密的人。”白展計苦笑道:“這件事我連我的父母都沒有說起過。你看我見了女的就聯繫到一個牀字,是不是有些很無恥?三年前,我完全不是現在這個狀態。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只不過是一個女孩子。曾經,我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對面的那屋檐的臺階下面一起看雨。淅淅瀝瀝的小雨,天地間都是一層霧氣濛濛的模樣,飄飄渺渺的,彷彿仙境一般。那時候的我,真想從現實社會裡面跳將出來,找一個沒有人打擾的桃園聖地,裡面只有我,還有她,就我們兩個人,就這麼優哉遊哉的過自己的小日子,一輩子。挺美的,不是麼?”
“嗯。”蕭雨點點頭,確實挺美的,跟自己呆了十來年的家差不多的光景。蕭雨從沒有覺得自己被關在一個小屋子裡面,外面就是一片桃園,出門十幾裡地都毫無人煙的生活有什麼值得羨慕的。
看來還是應了那句話,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
當然,蕭雨是自己一個人,外加自己一大家子兄弟姐妹的桃源生活,與白展計嚮往的一男一女兩個人的小日子的生活還是很有差距的,——也許,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們,過的就是白展計所向往的桃源生活?這樣說的話,也不是很難實現的麼。
“後來她離開我了,好像突然從人間消失了一般,學校,宿舍,都沒有了她的蹤影,電話空號,QQ離線。對我來說那段時間就像離線的企鵝頭像一般,整個全都是灰濛濛的。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她就這麼在我的生命裡面消失了,不知所蹤。”
“我瘋狂的尋找,所有曾經和她有聯繫的人都沒有她的消息,一個都沒有。”
“三個月後,我失望了。我在校園裡漫無目的的轉悠,每一處角落似乎都有我們曾經的影子,我們一起走過的步行街,一起吃過飯的餐桌,一起看過夕陽的莫愁湖岸邊的垂柳,以及下面的長條座椅——”
“我不能容忍這種日子繼續下去,我不敢看所有曾經是熟悉的一切一切,我逃避了,從水木大學裡退學回到了我曾經就讀的高中,然後就來到了帝京醫學院。有一件我曾經告訴你的事情是說的不對的。我曾經說,水木大學沒有美女,聽說帝京醫學院的中醫學院美女衆多所以纔來的這裡,事實上恰恰相反。水木大學美女如雲,我是聽說帝京中醫學院裡面都是恐龍,所以纔來的這間學校。”
白展計一邊說着,竟然趴在餐桌上,嚶嚶的哭了起來,繼而嚎啕大哭,那模樣就像一個失去了心愛玩具的小孩子。
白展計用白描的語調勾勒了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蕭雨沉浸在裡面也不由的一陣心酸——這纔是真實的白展計麼?
白展計接過蕭雨遞過來的餐巾紙擦了擦眼淚,說道:“我試圖改變自己,我把自己從一個癡心人的狀態變成一個花花大少。我知道,憑我家庭的背景,我還是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我搶別人的女朋友當成遊戲,我毫無顧忌的和所認識的長得還湊合的女孩子們上|牀——這都填補不了我內心的空虛,我知道,我和行屍走肉已經沒有什麼分別了,我得到了程馮馮的身心,然後我就準備拋棄她。這一切都是我計劃好了的。”
“沒想到的是,我被自己的計劃圈套了進去,當我和中醫學院對面那個表演系的系花唐嫣走在一起的時候,我清晰的看到程馮馮在爲我落淚。我甚至能聽到心碎的聲音。——你知道心碎是什麼聲音麼?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有一段時間你沒有在校園裡出現,游泳館的生意大部分是甘甜甜在照應着,我也經常去游泳館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地方。那段時間,程馮馮也經常去。”
“我知道她常去,但是她不知道我也在那裡。我坐在游泳館的屋頂上面,偷偷的看着。沒當游泳館快要關門的時候她就會到那邊去,然後拒絕所有人的幫忙,一個人把偌大的游泳館的水池全部清掃一遍。”
“我知道,她這是在發泄,她把自己累的夠嗆,纔好不去想我們之間出現的裂痕。”
“別問我爲什麼會知道她這麼做的用意,我就是知道,因爲曾經的事情也在我自己的身上出現過,我能體會的出來。”
“而那段時間,程馮馮曾經的前男友穆南方已經被你折騰的不像個人樣了,幾乎就和一個乞丐差不了多少了。後來我知道穆南方死了,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最起碼在這段時間裡面,能夠讓程馮馮心安的人,只剩下了我這一個。”
“我原本不想在這裡面太過沉溺,這與我當初的設想不一樣,我希望的是萬花叢中,片葉不沾身。”
“當我一次次的見到程馮馮辛辛苦苦的把游泳館的水池清理的乾乾淨淨,然後滿頭大汗的樣子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終於又一次陷入了感情的漩渦裡面,不能自拔了。”
“既然這樣,我就決定我要好好照顧這個令人心疼的女孩子程馮馮,有一段時間,我真的什麼都不想,就想着我們兩個,我和程馮馮。”
“在我以爲自己成功的把曾經的前女友忘記的乾乾淨淨的時候,沒想到程馮馮卻看見了在我的錢夾裡面的那張照片。那是我和曾經的她的一張合影,我收在錢夾後面,藏在一張銀行卡的下面壓着,我自己幾乎都已經忘記了那張照片的存在,可惜的是,天網恢恢,哈哈哈,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終於還是在這個不該想起她的時候,再次想起了她。”
“這間全魚宴是我們來的最多的吃飯的地方。就像對面那雕樑畫柱的屋檐一般,也是我們曾經呆過的最多的看雨的地方。點點滴滴,想忘記,卻不能忘記。根本不能忘記。苗苗,你現在過的可好?苗苗,苗苗……”
白展計的聲音越來越低,雙眼開始迷離起來。忽然白展計一拍桌子,大叫一聲道:“服務生,來瓶白酒——不要別的,來度數最大的,二鍋頭有沒有?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蕭雨連忙制止道:“千萬別,這個時候半杯酒你就醉的不成人樣了。”
白展計道:“我就是要喝醉,你別管我。”說着一把撇開蕭雨,踉踉蹌蹌的衝出包間,在走廊裡面大聲喊道:“服務生!服務生!來瓶二鍋頭!”
等了許久也沒有人應聲,白展計不耐煩的衝下樓去,蕭雨見狀連忙跟了出去,這雞哥喝茶都喝醉了,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