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萩靈讓董二弟給自己續了一杯茶,才緩緩的開口:“我不知道外祖父家都是怎麼樣的,但一定略有小資,而且有些書香之氣。”
“娘不是農家出身,看得出來,她至少也是小家族養出來的小姐,所以,她的性格一直比較傳統。”
聞言,董晗軒挑了挑眉,卻凝神聽着,並沒有冒然打斷董萩靈的話。
“所謂的傳統,便是以夫爲天,兒子爲上。”
“所以,在爹爹死後,她會那麼痛苦,甚至覺得沒了活下去的希望。”
“兒子爲上……這個很好理解,女兒終究是別人家的,兒子纔是最親的孩子。”
董晗軒眉頭一皺,這點,其實村子裡很多,女兒像根草,活兒多得做不完,兒子纔是寶,天天玩得姓什麼都不知道。
本來,他還爲此感嘆過,只是沒想到,他娘竟然也是這樣的心裡。
“可是,姐姐是不同的啊!我們家能有現在,全靠姐姐……”董晗軒沒忍住,不悅的說道。
“正因爲我是不同的,娘才更不放心。”董萩靈表情淡漠:“二弟,你和小蘭,小弟,差不多都是我養大的,所以跟我親,娘……她不歡喜。”
“不歡喜?”董晗軒睜大了眼睛,覺得這想法好莫名其妙,難以理解。
“娘年紀輕輕就失去了丈夫,日子過得沒有安全感,她覺得,她的依靠在你,和小弟,等你們長大了,她的一輩子纔有保障。”
“至於我跟小蘭,終究是要嫁出去的,那就是別人的,這董家的一切,都該留給你們。”
“然而,你跟我更親,甚至聽我的話比聽孃的話更多一點,至於小弟,更是小蘭手把手帶大的,從小蘭兩歲起,她就一直守着小弟,所以,小弟對小蘭,比對娘更親。”
“於是,娘內心裡覺得,我和小蘭搶了她的兩個兒子。”
“平日裡,還看不出什麼來,或許連娘自己都不知道,她心底還有這樣的念頭。”
“可那天在國寺,我拒絕了孃的婚事安排,想要自己做主,她就覺得,我脫離了她的掌控,萬一我要把董家一切都帶走,她還有什麼指望?”
“回來後,小蘭又頂撞她,小弟更是跟着小蘭跑了,就更刺激了她覺得兒子被搶了的念頭,所以,一切都爆發了出來。”
“後來,若非你說胡逸差點掐死你,她說不定還會固執己見,覺得快快把我嫁出去纔好。她心裡的梗,就是你和小弟,所以你說胡逸要掐死你,她便對胡家恨上了,自然不會再想把我嫁到胡家。”
董晗軒聽得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過神來,他沒有想到,雲氏的心病居然這麼複雜,而且,董萩靈說要想治雲氏,就做不得姐弟,居然是真的?
“所以,要想治好娘,除非爹活過來,再不,就是我們陌路,趕緊嫁出董家,而你跟小弟只跟她親,讓整個家的發展符合她的想法,至於後來會不會助漲孃的其他念頭,我不敢預料。”
聞言,董晗軒默然,也就是說哪怕不做姐弟了,也不一定能治好雲氏吧,還有可能引發其他古怪的執念?
“姐,你永遠是我的姐姐,不管娘怎麼想,這點無法改變。”董晗軒慎重的說道:“我想,小弟也不會不認小蘭的,他從小就被小蘭帶大,即使娘病好了,也沒有多大改變……娘怎麼能……想讓小弟不和小蘭親?”
董萩靈估計,董晗軒這會兒的心情應該十分複雜。
雲氏病好後的這幾年,大多時間在繡花賺銀子,對幾個孩子並沒有照顧得無微不至,從頭到尾,只是幾個孩子的一個精神寄託,好歹是有孃的。
本來,董萩靈還以爲,雲氏那是需要排解,也沒有制止過她做繡品。
現在看來,那是雲氏沒有放下,心情根本不平靜,而且不會照顧孩子,纔會用這種方式逃避。
幸好,穿來的董萩靈把孩子照顧好了,董萩蘭更是帶大了小弟,倒是掩蓋了這其中的矛盾。
可如今,這些反倒成了雲氏的心病,覺得兒子被搶了,董萩靈覺得,真是太扯淡了,果然家庭倫理什麼的,理不清,剪不斷,一不留神,連想法都奇葩了。
“算了,娘這是生病呢,纔會想法奇特,不理解也很正常。”董萩靈自覺沒什麼辦法:“現在這樣也好,娘到國寺,有爹陪着,心情會平靜些,修修佛法,也能逐漸放下心中的執念,說不定能讓心病好起來。”
“以後,你和小弟多去國寺看看娘,我跟小蘭還是不去刺激她了,或許時間長了,能緩緩淡化這種矛盾。”
董萩靈是覺得,她已經十四了,就算不嫁人,爲了迴避村裡的閒言閒語,各種窺視,那在董家估計也呆不久了。
至於董萩蘭,也十歲了,長大後找個好人家嫁出去,雲氏應該就會放下一些了吧!
董萩靈想到的,董晗軒也想到了,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一邊是娘,一邊是自己最敬愛的姐姐,董晗軒是左右爲難,任何一方他都無法割捨,想了想後也只得同意董萩靈維持現狀的建議。
“娘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帶多少銀子,明天放學後,我和小弟去給娘送點銀子吧!”董晗軒小聲的說道,好好的一個家,他不想就這麼散了。
“去吧!”董萩靈不以爲然的說道,她可沒有阻止董晗軒親近雲氏的想法,好歹是人家兒子。
輕輕拍了拍董萩蘭,董萩靈低聲說道:“睡吧,你還有我呢!”
剛剛感覺到了腰間一緊,董萩蘭應該是聽到了兩人對話,而且也聽懂了,所以感覺自己有被拋棄,眼角都掛上了淚珠。
果然,聽到董萩靈的低語,董萩蘭立刻被安撫了,只是環住董萩靈腰間的手,更緊了幾分。
“我帶小蘭去睡了,你收拾一下,抱小弟回房間,需要銀子,就去賬戶上取,如今,咱們也不缺這點。”董萩靈抱着董萩蘭起身,一起回了自己房間。
將外衣脫了躺牀上,董萩蘭極爲小聲的喊道:“姐!”
若非董萩靈耳力異於常人,還真可能聽不到:“嗯,我在呢!”
沒有再說什麼,董萩蘭將整個人滾進了董萩靈懷裡,才漸漸睡熟,有了一定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