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宗,賢聖居。
這幾日醫宗這個原本一直冷冷清清的地方因爲桃庵一大波村民的到來而變得異常的熱鬧起來,流雲這幾天身爲病人也算是暫時性的留在了醫宗。
事實上流雲的身體已經沒有多大的反應了,感覺上似乎是痊癒了,但賢聖居卻以繼續觀察一段時間這樣的官方理由讓大家都留了下來。
其實,流雲對於留在醫宗這件事倒是並沒有什麼牴觸情緒,因爲他這幾天結識了一個姑娘。
怎麼說呢,自從自己和他對視的那一眼起,他可能就被這個姑娘的眼神給深深地融化了,那是一種澄明到極致的眼神,就好像是剛出生的嬰兒所擁有的那份絲毫沒有被人情世故,塵世污穢所沾染的眼神,只是飽含着對這個世界單純的好奇,那樣的純粹,不帶有任何防備之心。
這樣的眼神,流雲這樣從內心深處渴望解脫的人是完完全全抵制不了的,爲此,他還私下打聽了這姑娘的名字,村裡人說,這姑娘是幾天前纔來到桃庵的,平時也不愛說話,並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村裡人只是看她樣子可憐,又和他們一樣中了毒,纔將她帶來醫宗的。
流雲對於村民們這樣沒有防人之心的草率之心覺得有些不妥,但是衆所周知,鏡湖賢聖居入口處放置有上古靈獸“琉璃蝶”所守護的“淨心石”。
這“淨心石”能夠感知人們內心的惡念,若是心懷不軌之人想要通過進入鏡湖,“淨心石”會第一時間察覺,而琉璃則立刻張開“紫韻結界”禁止通行。
因爲“淨心石”的功效乃是天地傳承,渾然天成,與法力沒有任何關聯,因而,就算法力修爲再高深,再善於僞裝的修者在淨心石面前也絕對會原形畢露,所以任何能夠進入到鏡湖的人,都必然心性善良。
而且,現在的流雲看着眼前這個,有着水藍色澄澈眸子的清純少女,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看着她碧藍的長髮,曼妙的身姿,懵懂的充滿好奇的眼神,流雲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姑娘——”
他很是不自然地叫了一句,聽起來就像是一句很沒格調的搭訕,也的確,搭訕這種東西,流雲一向不太擅長。
而那姑娘則是將頭轉過來,直把一雙有些呆滯卻滿是純情的大眼睛盯着流雲,卻是沒有任何言語,流雲看着那雙澄澈得沒有一絲污垢的眼睛,自己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唿扇着自己微微泛紅的臉頰,有些尷尬地道:
“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女孩聽了流雲的話,神情顯得有些不自然,但並不是那種毫無防備的不自然,倒好像是那種準備了好久,但還是不願意聽到某些話時的不自然。
這種感覺流雲很能體會,這就好比以前,在桃庵酒店的時候,明明自己很累的時候君桃姐還是讓自己去洗盤子,自己等待洗盤子時候的表情大概和女孩這時的樣子差不多吧,那種僅僅厭惡某些話或者某些事情,但卻不願拒絕眼前之人的感覺。
這麼說她是很討厭別人問她的名字了。半晌,女孩回過身,準備離開,流雲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一把拉住她的手,拉住的時候流雲心中一驚,這姑娘的手,竟然如此的涼薄,
女孩焦急地把手抽出,直把雙眼瞪着流雲,眼中分明是噙着淚,她狠狠道:
“你聽着,我以前也見過很多像你這樣想要接近我的人,但他們後來都死了,所以,不要想去了解我,更不要相信我,永遠都不要。”
說實話,流雲當時是被嚇住了,他沒有想過這看似天真的姑娘居然會說出這樣莫名其妙又駭人聽聞的話,但流雲心裡還是不甘心,他果然還是忍受不了什麼都不懂的自己,就算是真的會死,自己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所以,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女孩顯得十分無奈,這小子,怎麼就這麼執着呢?
人世間的事情有時候就是這樣,只要你堅持,說不定就能夠成功或者說不定就可以裡成功更近一步了,就在那天,那無人知曉的某天,那個時刻,亦是無人知曉的某個時刻,流雲知道了女孩的名字,若水。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若水不知道爲什麼最終她還是沒有拗過流雲,當然不知道了,因爲她不明白,每個人的內心都是渴望別人來了解的,人即使孤獨再久,也畢竟還是個人哪,而且還很,可愛呢。
桃源淨地,劍宗(射宗)客廳。
慕容九道坐在椅子上,說實話,一向以淡定著稱的他,現在的樣子,着實是有一些窘迫的。
在他的對面,坐着的正是東方三姐妹中的老二,東方海棠,她是受東方白之命前來調查桃庵村民中毒一事的,而九道則負責接待這位來自醫宗的老熟人,安排有關調查的一切事宜。
其實,九道一直不太明白,爲什麼荀況那老爺子非得讓自己來接待海棠,不止這一次,以前的任務也一向如此,只要和海棠沾上邊的,老爺子就一定會拉上九道。
在旁人看來,這深不可測的淨地莊主明顯是在撮合海棠和九道,但九道心裡清楚,他和海棠之間的心結,是不會那麼容易的被解開的。
有些事情,有些決定只要做了,是需要用一生來償還的,就如九道和海棠,原本很有可能成爲一對的兩個人,現在卻是相見陌路,就算像現在這樣面對面地坐着,彼此內心之間的距離,依舊是遙遠得讓人不可捉摸。
東方海棠是東方家的次女,醫術上的造詣也僅次於東方白,但在東方三姐妹中,海棠絕對算的上是容貌最爲出衆的一個。
她繼承了醫學世家特有的清麗脫俗之氣,卻不像東方白那般冰冷,配上精緻的五官,烏黑亮麗,編織有數條細辮的長髮,衣袂飄飄,長袖善舞,又不似芙蓉那般稚嫩調皮,可謂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了。
尤其是她的笑,面色歡喜卻又恰到好處,含不露齒卻又毫不做作,就連兩頰的酒窩也好似是錦上添花的點綴,讓即使有意避之之人也不免放棄掙扎,因爲不管怎麼裝模作樣,人們的內心深處,還是渴望美好的事物的,而海棠的笑,就是這樣一個讓人無法牴觸的美好尤物。
但面對九道,不知從何時起,海棠已經習慣了正經嚴肅,哪怕一次也好,從十二年前開始,九道就再也沒有見過那曾經讓他爲之迷醉的笑容了。
海棠看着九道,眼中無光,似乎是在看着其他地方,她的調查已經有些成果的,她知道,她必須要向眼前這個人彙報。
泯了一口茶,她道:
“我帶着華茗玥她們去調查了一下水源,你也知道,能夠讓那麼多村民悄無聲息地都中毒的方式並不多,而在水裡下毒恰恰就是一個很簡便的方式。”
九道點點頭,示意海棠說下去。
海棠嘆了口氣,道:
“可是,經過我們反覆調查,桃庵的水源並沒有任何毒性。”
九道有些疑惑,道:
“據說前幾天有村民看到桃源外小溪上有紫色霧氣繚繞,那片水域也檢查過了嗎?”
海棠道:
“嗯,檢查過了,水本身並沒有任何毒性。”
九道聽出了這話的端倪,道:
“你的意思是……”
“聽說過雙生毒物嗎?”
海棠將手中的茶杯放下,殘茶濺出少許,在桌子上印出幾處水痕,她盯着那些不辨明暗的水痕,臉色異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