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鉢罩住了火焰魔女,看似嚴實,從中卻不斷響起撞擊之聲,那撞擊之聲越來越重,原本不動如山的冰鉢,似乎有了一些被撼動的趨勢。
“還能困多久?”
問話的是水寒。
他並沒有天真到認爲僅僅憑這位名劍山莊小當家的一招就可以制服一位魔神般的存在,即使這所謂的魔神,可能僅僅只覺醒了很小的一部分,或者說,由於燕青本體的桎梏,這所謂的魔神,根本就沒有覺醒,僅僅只是展現了一些面貌罷了。
但魔神,終歸還是魔神,這一點,曾經直面過塍蛇,鬼王童與虯龍這一衆魔獸的水寒,是有絕對發言權的。
莊辰沒有回答,他臉色難看,汗滴不斷從額頭冒出,很顯然,僅僅是維持無期冰牢的形態,就已經讓他甚至連說話都無法做到了。
水寒看着自己右臂上紋理複雜的血紅咒印,腹誹道:
“如今我的體內的法力,說不定可以……”
思緒又閃回到了七君子坪,閃回到了他與仲丘的對話。
“這就是老師你最強的兩拳?”
水寒看着地上砸出的深坑,心中發問。
“不錯,現在的你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好了,子曰,孺子可教也,爲師甚是欣慰啊哈哈哈……”
仲丘神色滿意,開始了他的之乎者也,仲丘這人就是如此,打架的時候絕不廢話,但打完之後就立刻滿嘴仁義道德。
屬實是頭披着羊皮的狼。
“我這就算學會了?”
水寒心中腹誹,雖說這幾天日日被揍差點沒命,可以說是付出了極大得代價,但是這所謂拳王最強兩拳,真就被他這麼短時間內學會了?
還是有些不太真實。
“會了,但也沒完全會,子曰,任重而道遠,你只是學會了招式,卻遠遠沒有悟道它們的神意,往後,你越成長,變得越強,它們,自然也就會越強。”
“那老師你的霄漢崑崙能有多強?”
水寒心中好奇,這幾日雖說一直和仲丘對拳拼招,但卻從未見過眼前這位銀髮肌肉男的真正拳意。
水寒知道的是,仲丘一直在保留着自己的實力,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究竟保留了多少的實力。
想到之前九道的形容,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去遐想,這個連桃源第一劍都認可的拳王,他真正的實力,究竟是怎樣的?
仲丘擺擺手,微微一笑,轉身大步離去,只道:
“子曰,不可說。”
回憶隨着仲丘飄然而逝的銀髮一齊散去。
眼下,水寒已不再多想,拳意凝聚,蓄勢待發,左臂的骨骼經脈咯咯作響,似是隨時都要迸射出來一般,他想要看看,現在的他,能夠做到何種程度。
什麼叫做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吧!
“一拳落崑崙!”
空氣炸裂的聲音瞬間爆開,似是連環境都已經開始扭曲變形。
……
未知之地,公輸梓的機關盒體之中,三王爺和理思思被關在裡面,也不知要被送往何處。
老人盤弄着手中的白髮,撫摸着自己越發鬆垮的皮膚,似是自嘲道:
“哎,本王精心保養了這麼多年,最終還是抵不過這歃血封靈吶。”
三王爺眼神迷濛,不禁憶起了一些塵封多年的舊事。
那年的老燕王還不老,三王爺也還不需要保養,他們的父親燕君,也還健在。
他們喜樂富貴安五兄弟雖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向來感情要好,似乎在燕地,這片淳樸得甚至有些粗獷的所在,權利紛爭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這五兄弟,反而更像是尋常人家的五個孩子,嬉笑打鬧,淳樸無暇。
直到某一天,二王爺燕樂,突然重病,時日無多。
燕樂是他們兄弟五人中唯一一位不知生母的皇子,宮內偶有傳聞,二皇子乃是燕君與西方雪國人的子嗣,故而不能昭示其生母,也正因爲這個原因,二皇子的長相才頗爲立體,俊俏中透着一股不似中原的味道。
儘管有着這樣那樣的謠言,但燕樂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是一個極爲陽光之人,他的臉上總是掛着爽朗清澈的笑容,似乎這天下從來就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傷心。
那一日,燕君帶着兄弟四人前去看望燕樂,三王爺到現在都能清楚地記得,那是父君的眼神,似乎是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層層帷幔之後,年輕的三王爺燕富看到了他的二哥,滿目瘡痍的二哥,燕樂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那原本俊俏立體的面龐現在已然是一片焦土,看上去非常的可怕。
而燕樂本身,躺在牀上,奄奄一息,似是隨時都會死去。
燕富看得一陣頭皮發麻,呆立在原地。
一旁的五王子燕安反應激烈,他怒目圓睜,大聲問道:
“是哪個賊人所爲,本王必將他碎屍萬斷!”
燕安本是性情中人,私下又與燕樂關係極好,所以纔會如此憤怒。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有賊人以火系法術重傷了自己的二哥。
前幾日就聽說宮內遭遇大火,損失慘重,聽說還有人在大火之中看到了人影,現在看來,這人影恐怕就是某位火系高手,就是這神秘高手,重傷了燕樂。
“不對,二弟怎麼會被灼傷呢?這不合理。”
說話的是大王子燕喜,他的心思向來縝密,一下子就看出了這件事情的不對勁,
“父王,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燕國皇室,乃是火神後裔,受重藜大神庇護,信奉三足金烏,
他們主修的就是火系法術,對火焰具有極強的抗性,一般來說就算被人重傷,也不可能受這麼重的燒傷,可燕樂這副樣子,很顯然就是被火灼傷的表現。
更何況,在這大燕王宮之中,有什麼人膽敢對燕國二王子動手且可以全身而退?
若真是有這種人,只怕不只是普通的修者了,若真是如此強者想要殺燕樂,那他便不可能現在還存有最後一絲氣息苟延殘喘。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哎……”
燕君長嘆一聲,隨後說出了一個讓四兄弟都爲之震驚的秘密。
當年,召公奭被分封至燕地,他並沒有自己就任,而是讓自己的兒子克代爲前往封底,還將火神之王器耀明令贈與克,故而克才能在這極北苦寒之地開闢出一方國度,
這都是燕廷代代相傳之事,只是所謂的傳說,向來都是只傳大家能知道的部分,而那些大家不能知道的,那些殘缺的宮廷秘史中所隱藏的秘密,纔是燕君這次要講的。
召公奭爲何不親自前往封地?
既然大周姬式是火神之後裔,爲何這耀明令會傳姬奭而非姬發?
這是逍翼在多年之後偷看燕廷秘史之時所提出的疑問,而這,也是此時燕君要講的。
爲什麼呢?
因爲姬氏根本不是火神後裔,而耀明令是召公奭偷竊而來。
之所以他不親自前往燕地,是因爲彼時的他已經身中火神的詛咒,後背被打上了左翅樣的圖騰。
有此圖騰者,終此一生都會被火毒所累,發作之時全身灼燒火焰,六親不認,宛若魔神降臨,後火毒反噬,灼盡五臟而死。
火毒一生只發作一次,發作一次,必死無疑。
事實上,當時的召公奭已經被秘密囚禁在了鎬京,對外召公奭既是皇親國戚又是開國功勳,分封之事若是停滯必遭舉國懷疑,所以只能讓他的兒子克帶着耀明令前往燕地。
召公奭本以爲這重黎之咒只需要他一人承擔即可,但他還是低估了神的威能。
在他死後,這代表着詛咒的左翅樣圖騰烙印很快便出現在了姬克的身上。
很快,姬氏一族便發現了一個可怕的真相,這重黎之咒,是血脈相承的,只要召公這一脈還在,只要燕國王室還在,這詛咒就會一直存在,延續千年萬年,直到種族滅絕,這也是盜神者姬奭和他的後代們永遠都無法擺脫的懲罰。
前幾日宮內的大火,大火中的人影,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燕樂自己,燕樂的火毒,就在前幾日發作了。
燕君朝着自己的四個兒子講述這殘忍的真相。
那時候的三王爺還小,從他出生開始,燕國就以火爲尊,信仰火神,尊崇三足金烏,可正是這樣一個自詡爲火神後裔的國家,它的先祖,竟是一個盜神者。
得知真相的燕富,世界觀瞬間坍塌,信仰崩壞,他就像是被瞬間抽空了所有的靈魂,木然地站在那裡,仿若木偶,而其他三個兄弟,顯然也沒有比他好到哪裡去。
燕君看着眼前四個兒子們的反應,長嘆一聲道:
“當年,你們爺爺告訴我這些事的時候,我的反應,也就和你們一樣。誰能想到,稱王一方數千年的我們,竟是盜神者,這是多麼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