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宋立珩盯着桌面上凌亂的文件發呆。這兩天，他的心情就像跌入了煉獄當中，二十四小時均處於煎熬的狀態。
葉靜雯已經失蹤兩天一夜了，張隊加派了人手，並且通知其它分局的警察進行地毯式的搜尋，卻一直沒有消息。
當張隊敲響宋立珩書房的門時，心情也有些忐忑。
“進來。”房間裡傳來宋立珩蕭冷而陰沉的聲音。
張隊提着文件袋走了進去，只見房間裡亮着一盞檯燈，宋立珩站在窗臺前抽菸，縷縷煙霧籠罩在他的四周。菸灰缸上已經堆滿了大大小小的菸蒂，看得出來這兩天他一直沒怎麼睡。
“是不是有靜雯的消息了？”宋立珩徐徐轉過身回到書桌旁坐下來，血紅的雙眼盯着張隊，臉容憔悴得嚇人。
張隊打開文件袋，把照片取了出來逐一擱放在桌面上。
燈光下，照片折射着詭異的光芒。張隊深呼吸，指着其中一張照片解釋說：“這是在距離海市三十公里的服務站找到的汽車，正是姚銘傑挾持宋太太離開時的那輛。我猜他爲了掩人耳目，才中途換車，東西都還不急收拾。”
說着，張隊把用透明塑料袋裝好的手機遞了過去，輕聲問道：“這部手機，是宋太太的嗎？”
宋立珩木訥地接過手機，屏幕已經碎掉。可是角落裡小小的汽車圖案貼紙，卻清晰地提醒着他，這是葉靜雯的手機沒錯。
還記得不久前，豆豆從幼兒園回家，帶了老師獎勵的汽車貼紙。他偷偷在宋立珩和葉靜雯的手機上，分別貼了一張，說是獎勵給他們的禮物。
因爲是兒子貼的，宋立珩並沒有撕下來。此後，每次當他掏出手機打電話的時候，linda看到了還會在一旁偷笑。
如今，殘破的手機成了宋立珩心中的痛。
“高速公路上的監控，都看過了嗎？”宋立珩撐住額頭，感覺腦袋猶如千斤般重，聲音低沉如斷絃的大提琴。
張隊重重地點頭說：“看過了，嫌疑犯一共有三個。姚銘傑的車後來下了高速，進入小路以後就沒法監控了。我已經把他們的照片發給其它分區的兄弟，如果有什麼發現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我。”
對於未知的恐懼，很容易讓人陷入無法自拔的死循環中。宋立珩垂頭盯着手機，心痛得無法呼吸。
“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你先回去吧。”
“好。”張隊剛轉身，突然想到什麼回過頭，提醒說：“倪公子那邊一直問不出什麼，律師已經替他保釋了。”
宋立珩仍舊盯着手中的手機看，沒有再說話。
張隊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宋立珩也渾然不知道。在商場上打滾十餘年，他從沒試過感到如此無助和絕望。
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被姚銘傑奪走，那種心酸的滋味，簡直比死更難受。葉靜雯到底在哪裡？她會害怕嗎？會受到傷害嗎？
宋立珩閉上眼，滿腦子都是出事那天中午，葉靜雯被挾持時滿臉哀傷的樣子。如果她有什麼意外，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碎裂的玻璃折射出詭異的光芒，宋立珩的目光慢慢挪到手機屏幕上，發現是一條垃圾短信。
他隨手點擊進去，發現收件箱裡塞滿了未讀的郵件，而發件人都是同一個名字。
姚銘傑。
那是出事前一天，姚銘傑發給葉靜雯的短信。幾乎每一條短信的內容，都是不一樣的。可是唯一的共同點，都是表達對她的思念與深愛。
宋立珩按順序往下滑，仔仔細細把每一條未讀短信都瀏覽了一遍。那些熾熱的情話，就像燒紅的鐵棒烙在他的心尖上。
最後一條，日期是出事前的一小時，只有簡短了幾個字：“我們一起回家吧。”
宋立珩靠在椅背上，皺眉盯着短信上的文字發呆。他陷入了沉思，思緒如同墜入了深不見底的海水，沒有辦法抽離。
就連豆豆進來了，他也渾然不知。
“爸爸……爸爸……”豆豆揉着雙眼，用力扯了扯宋立珩的衣角。“我要媽媽，媽媽回家了嗎？”
宋立珩這才把手機放下，彎身抱起豆豆放在雙腿上，柔聲問道：“睡不着？是不是肚子餓了？”
書桌上的電子鐘顯示九點十五分，豆豆剛睡下沒多久。出事那天，宋立珩的傷口開裂，重新處理以後便迫不及待回家了。
葉靜雯不在，他放心不下兒子，丟下所有工作二十四小時陪着他。可是豆豆看不到媽媽，總是露出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經常在他的身邊嘮叨，問媽媽什麼時候回家。
“我不餓，只是想媽媽了。”豆豆還沒睡醒，靠在宋立珩的胸前，撅起了小嘴問道：“你回來了，媽媽又去出差，什麼時候你們才能一起陪豆豆玩。”
宋立珩的手落在豆豆的背上，輕聲安撫說：“媽媽很快就會回來。”
“媽媽是去了編輯阿姨那裡出差嗎？”豆豆突然想到什麼，爬起來瞪大雙眼盯着宋立珩，撅嘴問道：“她說交了稿子，才能發工資給我買糖果。”
心酸的感覺籠罩心頭，宋立珩勉強擠出一絲苦笑說：“嗯，豆豆很聰明，媽媽是去了編輯阿姨哪裡。”
“上次乾爹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也問我要不要一起回家。我說想陪爸爸在這裡，他好像不太高興，很快就掛了電話。”豆豆稚嫩的聲音響起，回頭看到桌面上的手機說：“後來媽媽知道我偷偷接了乾爹的電話，很生氣。”
宋立珩一愣，心尖上的血管就像被堵住了一般，小聲問道：“回家？回哪裡？”
“回我和媽媽、乾爹的家。”豆豆側着頭，用疑惑的目光盯着宋立珩問道：“乾爹跟媽媽吵架了嗎？爲什麼他一直不來看我？”
“你是什麼時候偷聽媽媽的電話？”宋立珩問道。
“媽媽出差的前一天晚上，她洗澡的時候我在你們的房間裡玩。”豆豆應答。
宋立珩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剛纔查看葉靜雯的手機時，也收到一條來自姚銘傑的短信。他說的回家，難道跟豆豆說的一樣，是她在清寧縣的家？
想到這裡，他拿起手機打開通訊錄逐一查看，結果發現姚銘傑這些天給葉靜雯打了很多電話，大部分提示未接聽。
只有一條，時間是葉靜雯出事前一天晚上八點，通話時間兩分鐘。
宋立珩把手機遞到豆豆麪前，嚴肅地問道：“豆豆，告訴爸爸哪個名字是你乾爹的？”
豆豆不到四歲認字不多，卻一眼看出了通訊錄中姚銘傑的名字，笑着說：“這個就是乾爹的名字，他以前教過我。”
原本低落的情緒，瞬間變得高漲。宋立珩低頭在豆豆的臉上親了幾口，露出了疲憊的笑意。
“豆豆乖，先回去睡覺，爸爸還有事要忙。”
豆豆乖巧地點頭，從宋立珩的雙腿下滑落，然後往門外跑去。
雖然不確定姚銘傑是否把葉靜雯帶回清寧市，可是隻要有一絲希望，宋立珩都不會放過。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張隊的號碼，電話剛接通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我有靜雯的線索，你幫幫查查……”
***
葉靜雯也記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她一直盯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感覺身體就像被掏空了一般。
連日的顛簸，早已讓她疲憊不堪；姚銘傑在精神上的折磨，給她帶來了一種比身體傷害更大的痛苦。
直到黎明時分，葉靜雯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可是她一直睡得不踏實，感覺身旁似乎有一雙眼在盯着自己看，那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十分詭異難受。
直到晨曦的陽光透了進來，灑在葉靜雯的臉上，她纔再次睜開了雙眼。
可是，更可怕的事情來了。姚銘傑面無表情地坐在牀邊，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孔就在距離葉靜雯不到十公分的位置。
“醒了？”姚銘傑眯起眼笑了，笑容在陽光下就像一塊乾枯的面具，猙獰得嚇人。
葉靜雯的身體下意識往後縮，腦袋撞在牆壁上，痛得自冒冷汗。
“我特意給你熬了玉米粥，這是你以前最喜歡的，不是嗎？”姚銘傑轉身把擱放在桌面上的湯碗拿起，輕聲提醒說：“起來吧，快九點了。”
葉靜雯蜷縮在被窩裡，直愣愣地盯着而姚銘傑發呆。昨夜可怕的情景歷歷在目，她嚇得一夜睡不踏實，至今還心有餘悸。
“別賴牀，這個習慣可不好，你以前經常批評豆豆不是嗎？”姚銘傑看葉靜雯沒有反應，一直這麼盯着自己看，忍不住笑了。“對了，我差點忘記你被銬起來了。”
說着，姚銘傑起身從衣櫃裡翻出了粉色的外套，再次回到葉靜雯的身旁，扯開了厚實的棉被。
她只穿着薄毛衣，突然失去棉被的溫度身體情不自禁一抖，脫口而出問道：“你要幹什麼？”
“先穿衣服，再吃早餐。”姚銘傑若無其事地幫葉靜雯穿起衣服，可是她的一隻手被銬在牀上，袖子穿不上去。
想了想，姚銘傑也沒有勉強，隨意把外套批在葉靜雯的肩上，然後拿起湯碗說：“張嘴，我餵你。”
盯着碗中濃稠的玉米粥，葉靜雯的胃裡突然一陣翻涌。她扭過頭，閉着眼刻意不去看姚銘傑毫無血色的臉孔。
“放心，我不會下毒。”姚銘傑掰過葉靜雯的臉，強迫與自己對視，親自嚐了一口哄說：“不燙了，剛剛好。”
“我不餓。”葉靜雯的眉頭幾乎扭成一團，直接拒絕說。
姚銘傑也不怒，放下湯碗一手卡主了葉靜雯的下巴，柔聲說：“不吃可不行，你的胃不太好。”
說完，勺子強行伸了進去，把玉米粥灌倒葉靜雯的嘴裡。她嗆得不斷咳嗽，臉頰也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