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初不及避開，婦人已經接住單子。春初此時也不好再說什麼，就順勢鬆開手。
“什麼……怎麼是遺容完整……”婦人看着手中的單子，感覺看錯了似的，往前湊了一下，迷起眼睛仔細看了看，疑惑的問，又像是自言自語。
春初有些意外，不清楚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是項鈺的嗎……”婦人怔怔的望着春初。
“項鈺……”春初思忖着說：“沒錯，這是8號……項鈺……”
“請您讓趙館長來一趟……”婦人說的很客氣，但是卻十分堅定，讓春初感到有些不快，春初作爲一名職業遺體整容師，接待家屬是份內工作，如果動不動就去找領導，不僅是給領導帶來麻煩，也是對自己工作能力的否定。春初並未表露內心的隱憂，微笑安慰婦人道：“您有什麼問題可以先給我談談，看看我能不能幫您……”
“呃……”婦人似看出了春初的難言之隱，沉吟片刻，說：“如果您可以確定這個單子沒錯，我可以給你說說……是這樣的，鈺兒是被人害死的，已經面目全非，可是單子上明明寫着……”
“哦……”春初怔了一下，以爲是自己聽錯了，盯着婦人的眼睛，在四目相對的一剎間，春初感到一種莫名的詭異的氣氛，不由心裡咯噔一下，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董事長……”聞聲趕來一個高個子女子，恭敬的向婦人招呼道：“鈺嫂到了，可不可以讓進來……”
婦人移目向女子，緩緩的說：“你先去招呼一下。”
女子轉身離去，婦人望着女子遠去的背影，眼角的餘光掃向春初，似在等着春初的答覆。
見春初一時不答話，婦人順手從包裡取出一張照片，遞給春初說：“您看，這纔是我的鈺兒……”
春初見到照片，有種莫名的似曾相識的感覺，照片中的人除了嘴角微微的笑容和風發的朝氣，與剛纔所見到的遺容並無太多差異，這就更堅定了春初的意念，自己的工作並沒有出什麼差錯。
“這……這個……”春初緩和而堅定的說：“這是我親眼見到的……”
“你們一定搞錯了……”婦人顯然有些失去了耐心，提高嗓門說：“快、快去把你們館長喊來……”
這也是春初執業八年來第一次遇到的意外。
“秋月……”春初向站在一旁的秋月招呼着：“你去喊館長……”
秋月抿抿嘴，不大情願的轉身離去。
不大功夫，門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推門進來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男子。
“項懂事長，我們工作有不足之處，還請多多包涵……”中年男子面帶慚色，向婦人招呼着。
“趙館長……”婦人面帶不悅神色，說：趙館長，我最近很多事情夠糟心的，你怎麼還在這給我添堵呢？”
趙館長搓着手，像犯錯的學生，等待着進一步的發落。
“鈺兒的事，要麻煩你親自下場，這是送他最後一程了，我不想再有什麼意外……”婦人眼圈有些紅潤，欲言又止。
“您放心，您放心……”趙館長滿口應承下來。
“嗯……”婦人將單子遞給趙館長，說：“你去給我覈實一下這個……”
趙館長接過單子，轉身問春初：“這個有什麼問題嗎？”
“館長……”春初欲言又止。
“鈺兒被人害得面目全非，體無完膚，你們卻說是遺容整潔……”婦人語氣堅定的說：“這個小姑年肯定是搞錯了……”
婦人指指秋月說。
秋月剛要辯解，趙館長示意她不必再說了，向婦人應聲道：“我這就去核實……”趙館長轉身離開去。
秋月隨着趙館長也離開了，接待室又只剩春初和項婦人，二人各懷心事，靜等趙館長和秋月歸來。
時間在靜靜的流逝着，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卻不見有人迴轉。項夫人有些不耐煩，起身走出接待室。
“樑秘書，你跟我來一趟”項夫人邊走邊招呼着，剛纔那位高個女子應聲而來，緊跟在項夫人身後，低聲說：“懂事長，項嫂眼睛都哭腫了，您看是不是……”
“你先不要跟我提她……”項夫人不再掩飾內心的怒氣，厲聲說道。樑秘書見項夫人有些失態，微微一怔，也就不再說什麼了。春初緊跟着項夫人，估計她是要去停屍房，不時在一旁引着路。
一行三人腳步急行，不大功夫來到停屍房門前，項夫人在門前立住，面帶猶豫之色，春初上前說：“董事長，煩您在門外等等，我進去看看可以嗎？”
項夫人頭也不回，就伸手推開停屍間的門，玻璃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三人進入停屍間，諾大的房間，在中間擺放着一個手術檯，十分顯眼，此時手術檯被一張白布覆蓋，白布顯出凸凹有致的形體，大家清楚，那分明是一具屍體。
春初堅信那具屍體就是項鈺，而項夫人堅信那具屍體另有他人。三人加快步伐走向手術檯，春初出於職業本能，利索的帶上手套，雙手輕輕去掀屍體上的白布……
“啊……”樑秘書看到白布下的面目，失聲尖叫。
春初拽着手中的白布跌倒在地，驚的忘記鬆開手中的白布，以至於整具屍體完全暴露在衆人面前，這哪裡是項鈺，分明是趙館長！
趙館長眼眶眥裂，眼珠暴凸在外，眼角還在流着血……
樑秘書第一次見到這光景，屬於驚懼失態。
春初見慣了這樣的屍容，但這是剛纔還在說話的趙館長，意外中的意外，已經擊穿春初的心理防線。
項夫人由於在後，發現二人表情怪異之後，多少有些心理準備，憑藉數十年的歷練，臨危不亂的定力還是有些的，但是即便這樣，當看到趙館長的慘相，也難掩恐懼之色。
“什麼事……”其他同事聞聲迅速趕來，急切的詢問着。
“重陽……”春初迅速恢復理智，看到徒弟重陽衝進來，急切的說：“重陽，趕快報警，館長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