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的臉色急速地變了數次,看模樣,他是在拼命壓制自己的憤怒,卻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足足過了一分多鐘,秦羽終於勉強重新站直的身體,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道:“把她給我帶進來!”語氣裡大有恨恨之意。
凌晨收了氣手,也對這位把秦羽快要氣死的重犯大感興趣,側身望着大帳的簾幕。
只聽帳外腳步聲響,簾幕向旁陡地一掀,鏗鏗鏘鏘,走進來數名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彪形大壯漢,這數名壯漢向旁邊一閃,凌晨便看到,最後那名壯漢手裡正攥着一根粗大之極的繩子,而這根粗大之極的麻繩,此時正如同麻花一樣,捆在了一名身形異常纖瘦的女子的身上。
凌晨微覺詫異,暗忖:“把秦羽差點氣死的‘重犯’,便是這麼一名弱不禁風的女子?”
那女子衣衫殘破之極,人也又黑又瘦,臉上髒乎乎地,也看不清她長的什麼模樣。
而且這女子走路都搖搖晃晃,一副隨時都要摔倒的模樣,眼睛也似閉非閉,若不是攥着繩子的大漢連拽再提,這少女恐怕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凌晨看着這樣一位可憐之極的少女,心中不由的動了惻隱之心,心中暗道:“不管這少女犯了多大的錯,也不應該這般折磨於她,而且她這樣一位弱不禁風的女子,又能犯什麼了不得的大罪過?”
秦羽一看到這少女,那張本來就醜陋之極的臉,更顯的猙獰異常,不能直視,他極緩極緩,一步一步地向這少女走去,雙手攥的拳手咯呼直響,牙齒也咬的咯咯直響。
還未走到這少女跟前,秦羽大將軍突地一咧嘴,露出了兩排倒咬着的牙齒,那模樣就好像是凌晨小時候看的動畫片中,某隻逗人發笑,怪模怪樣的老魚一般。
凌晨心中不由自主的暗覺好笑,好在他知道這時候笑出聲來,實在不太合適,所以強忍着心中的笑意,望着秦羽大將軍。
秦羽大將軍怪異之極的笑了數聲,道:“沒想到,沒想到啊,蒼天有眼,我終於抓到你了!終於抓到你了!哈哈!哈哈!”
那女子雙眼茫然無神,彷彿看見了眼前的秦羽,又彷彿沒有看見眼前的秦羽,臉色仍舊木然之極,對眼前的一切都視如不見,聽如不聞。
秦羽大將軍見沒有得到對方的迴應,怒氣大增,惡狠狠地道:“你可能不記得我了,可是我記得你!更記得你那畜生一般的爹,畜生一樣的娘!”
凌晨心中有些不悅,暗忖:“不管怎麼樣,你也不應該罵人家爹孃啊!畜生一樣的夫妻能生出這樣嬌弱的女兒來?依我看,你爹媽纔是畜生,正常人生不出你這麼難看的兒子!”
那少女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是因爲冷,還是因爲害怕,身體不自然的微微顫抖,看的凌晨心中惻隱之心更重,又暗道:“看着眼前的場景,不正是大灰狼要吃小白兔,流氓欺負小姑娘的場景麼?接下來該有白馬王子出現,打倒大灰狼,大流氓了!”
秦羽攥緊了拳手,在那少女的臉前晃了一晃,喝道:“你裝什麼可憐?三十年前,都是因爲你,我比你現在,還要可憐的多!要不是我命大,早已經在那時變成了一具屍體!你裝什麼?!你裝什麼?!”說到後來,秦羽的情緒愈發激動,見那少女絲毫不理會於他,禁不住衝那少女大吼起來。
帳中諸將從沒見過秦羽大將軍會憤怒成這個樣子,全都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不敢置信的望着大吼大叫的秦羽大將軍。
凌晨眉頭一皺,暗忖:“你這不是發神經麼?看這少女的模樣,她連二十歲都還未必有,三十年前的事,又跟關這少女有什麼關係了?你的手下遮摸是抓錯了人了吧?”
秦羽吼了數聲,見那少女仍舊沒什麼反應,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拳手照着那少女的腦袋就猛揮了過去!
凌晨一驚,右手一擡,一下把秦羽的拳手給攔住了,道:“秦羽將軍,我看是你手下抓錯了人了吧?這女了最多也就十七、八歲而以,三十年前,她還根本未出世!”
秦羽大將軍用力的向前揮動被凌晨氣手所阻攔住的拳頭,但凌晨的氣手何等厲害,他這一拳那裡揮的過去?
他朝凌晨憤怒的瞪了一眼,勉強把拳手收了回去,臉色猙獰的道:“什麼抓錯人了?就是她!我還能記錯了?雖然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但她們鐵家的人,都長的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這個還有假的?你去大沙漠裡看一看,沙漠中,有那個女人會長得這般瘦弱?嗯?”
凌晨心中一動,雙眼微眯,道:“鐵家?”
秦羽惡狠狠地望着那少女,滿臉的憤恨之情,道:“好,既然天使大人以爲我抓錯人了,我就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跟你說一遍,你來評評理,她是不是該殺!”
凌晨又側頭瞧了那少女一眼,心中暗忖:“不會吧?她竟然會是……?!”
他道:“好,秦羽大將軍不嫌在下位低職卑,在下便洗耳恭聽。”
秦羽大將軍兩腮邊的肌肉猛烈地鼓盪了數次,顯然他心中的恨意仍舊極深,他長吸了一口氣,這才語氣略微有些平和的道:“三十年前,我那時纔剛剛十一歲……”
凌晨心中暗道:“嗯,三十年前,你十一歲,這麼算來,你現在是四十一歲!還真沒看出來,我還以爲你已經五十多歲,快六十了呢……”
“那年正月十五燈市,我吵着要上街去看燈,父親跟我母親禁不住的的求墾,停了家裡的生意,一齊帶着我上街看燈……”說到這裡,秦羽的臉色終於平靜了一些,語氣也變的緩和了許多。
“葉京乃大陸第一繁華城市,皇上下旨,家家都必須放燈,那大街上的燈當真是好看極了,葉京中官宦人家、富貴人家多的更是不計其數,大戶人家的燈更是挖空了心思做燈,像什麼琉璃彩光萬星燈,創世五神天燈,古獸奇禽齊遊燈,應有盡有,各不相同,看的我的眼都花了。”
說到這裡,秦羽大將軍的眉毛漸漸的豎了起來,臉色也漲的如同着了火一般,人目所不能逼視。
凌晨心中暗忖:“不論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又關她什麼事了?”
“我越看越喜歡,死活不肯回家,逛了一條街,又是一條街,好巧不巧,走到了一戶大戶人家的門口,正好趕上那戶人家有人走出來,那戶人家走出來一位太太,那太太一見我父親的模樣,嚇的大叫了一聲,當時就向後一倒,暈了過去!”
凌晨看了秦羽大將軍一眼,心中暗道:“爲什麼會暈了過去,莫非是你父親長的太難看了?”
“扶着那位太太的侍女則大叫大嚷,說是有鬼!”說到這裡,秦羽大將軍愈發氣不可止,隔空朝那少女踹了兩腳,這才又憤憤不平的接着道:“那侍女這一叫之下,那府中登時躥出了數名帶刀的武士,他們這幫畜生也不問青紅皁白,提刀便把我父親跟母親都殺了,而且還把他們的面目給劈了個稀爛!!!”眼圈一紅,險着掉下淚來!
凌晨嘆了口氣,暗忖:“這……這實在太也過了!”
秦羽目光陰厲地掃了帳中諸將一眼,見諸將全都低下了頭,沒有一個膽敢擡頭看自己的,這才又把目光移到了那少女的身上,道:“當時我父母見事情不對頭,護着我,讓我先行跑開了,他們卻因爲阻擋那些追來的武士,被那些畜生當場殺了!”
“幸好那時街上人多的緊,我又是個小孩,藏的又快,那些武士後來雖然大肆搜了一陣,卻根本無法找到我。”
“我記住了那戶人家的位置,回了家,在鄰居的幫助下,把家裡的所有的東西都變賣了,後拜入了一位隱居於葉京的高人的門下!”
“隨着我漸漸的長大,我也終於知道了那戶人家的身份,那裡原來是當時的宰相鐵家!而那位被嚇暈過去的太太,便是當朝鐵宰相的正室夫人!”
“師父教給我的東西越來越多,而我也漸漸的明白了一個道理,人生活在世間,會活成什麼樣,跟你的身高高不高大,強不強壯並沒有什麼關係,而面貌英俊不英俊,美麗不美麗也並不如何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腦子!”
秦羽指了自己的那碩大的腦袋,道:“人與人之間最大的不同就是腦袋的不同,你的腦袋好,你夠聰明,那麼——你就能站在所有人的頭頂!”他聲調陡地轉高,目光卻仍舊恨恨地盯在那少女的臉上。
凌晨嘆了口氣,道:“秦羽大將軍的話大有哲理,我一直在深宮之中,極少與人接觸,大將軍的事情我竟一點也沒聽說過,大將軍後來終於報了仇了麼?”
秦羽突地怒吼道:“沒有!”
凌晨微驚,莫名其妙的看着秦羽那張醜陋之極的面孔。
秦羽發覺自己失態了,冷哼了一聲,接着道:“等我終於出師,想替我父母報仇之時,卻發現那位鐵宰相早已經因爲觸怒聖上的天顏,被誅了九族,連府上的奴才都未曾剩下一個!”
凌晨聽的出來,秦羽大將軍的語氣裡大有憤憤不平之意!
他心中暗暗有些好笑,道:“大將軍,那豈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麼?”
秦羽大將軍怒道:“胡說!我不能親手報父母之仇,罔在世爲人!”
“後來我當了大將軍,全力去查鐵宰相家裡的事情,偶然之下,竟然發覺,鐵宰相家裡雖然被誅了九族,可當時飛魚衛去鐵家抓人之時,鐵家的一名僕人正帶着鐵宰相的女兒去街上買東西!”
“而後來鐵家雖然全部被殺,可鐵宰相的親生女兒鐵照衣並不在其中,而是跟那名僕人一起失蹤了!”
凌晨心中大驚,暗道:“真的是鐵照衣,這少女竟然真的是鐵照衣?!!!”
秦羽大將軍冷笑看着鐵照衣,道:“我費盡了心思,找尋了無數年,最後終於得到消息,那名僕人是帶着鐵照衣直逃到西方沙漠中去了!”
凌晨看着那名身體抖的愈來愈厲害的少女,嘆了口氣,道:“大將軍,她真的是鐵照衣?萬一不是呢?”
秦羽瞪大了眼,朝那名牽着繩子的壯漢喝道:“她的名字是不是叫鐵照衣?”
那壯漢低聲道:“這人的名字確實叫做鐵照衣,陽部落裡的人都知道!”
秦羽大將軍朝少女走近了幾步,暴喝道:“說!給我說!你是不是鐵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