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程浩過得異常忙碌,眼見那些趁薛澄不在與自己拆臺叫板的人,換了嘴臉,他不由心裡冷笑。
現在這些人見到薛澄簡直是親到掏心挖肺,好像薛澄失蹤的這些日子,他們恨不得放下一切四大皆空,去寺廟裡常伴孤燈,就祈禱薛澄回來。
見到自己也立刻詛咒發誓,表示自己對公司忠心耿耿。好像那時想拆分公司的話,還不如排出的廢氣。
程浩揣着明白裝糊塗,該和稀泥的和稀泥,該記在心裡的記在心裡。
現在還不是大肆整頓公司的時候,公司經歷了這次**已經傷了些元氣,又加上這次薛澄失蹤的事件一折騰,難免有些傷筋動骨。
所以只能忍着,養着,所有的賬要一筆一筆算。
應付完這些,他還要面對藍少祺和付憲龍這二位少爺的輪番興師問罪。
藍家宴會上他是出了風頭,可是卻把這二位氣得七竅生煙。
哪個都是他不想得罪的,還要繼續抹平。
程浩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泥水匠,抹完這裡抹那裡。
忙完了這些爛攤子,程浩這纔想起來應該打電話告訴向小園一聲,薛澄已經平安回來。
可是,拿起電話他又開始猶豫了。
不知爲什麼,一向殺伐決斷的自己只要提起她,就會開始猶豫。
想起那天她問起薛澄的婆娑淚眼,他就更加猶豫。
明明知道她一定會欣喜若狂,可是他還是會猶豫,只因爲一想到她對別人的牽掛,他就會覺得黯然失落。
反正明天就是週五了,她來了自然會看見薛澄。
終於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藉口,也終於可以不必再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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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小園沒想到在路口碰見了那輛沃爾沃。
一直覺得自己和唐淵不過是點頭之交,但自從在程家碰見他之後,小園的心裡就一直埋着一根小小的引線,生怕那根引線引發不可預測的後果。
好在這陣子唐先生都不在,她也放寬了心,但此刻那輛沃爾沃竟然直接開到自己身邊,這讓她分外不安,只求不要和唐先生再有什麼交集。
“聽她們說你週末去北京上學,我現在剛好回市區,我們順路。”
唐淵打開車門笑容可掬,但小園卻覺得不寒而慄。
“不好意思麻煩您,我坐公交車就可以了。”
對他的態度,小園保持警惕,客氣拒絕。
唐淵微笑着,不說話,這樣的笑容總是讓小園束手無策。
對於這種家教良好,彬彬有禮的人,她總不知道怎樣面對。
就像那時,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倪琨哥哥,也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
就在他們僵持的時候,田盼盼剛好下班路過。她看見唐淵的車停在路邊,向小園像個傻瓜一樣杵在那裡,她就快步跑了過來。
“唐先生,您是回北京嗎?”盼盼笑得甜,聲音也甜。
唐淵笑道:“是啊。”
“啊!太好了,小園今天也去北京,您搭她一段吧!”
說罷,也沒有詢問小園的意見,並不客氣地把小園推上車。
向小園氣得回頭瞪她,這個傢伙總是這樣,經常熱心地幹出一堆麻煩事。
唐淵笑笑:“好的,我正有此意。”
小園只能硬着頭皮,坐在副駕的位置繫好安全帶。
然後回頭望望,還笑眯眯衝着他們揮手的盼盼,心裡苦笑:
“盼盼啊,盼盼,你可害死我了……”
因爲在唐淵對自己說:“聽她們說你週末去北京上學……”
這一句話,向小園已經飛快判斷出幾個事實。
不管他處於什麼目的,他一定跟樂意她們打聽過自己的情況;他知道自己住在程先生家裡,但是肯定沒有跟樂意她們提起。
還有他是婁氏的大人物,又和程浩攪合在一起,他們都是做地產的,應該是冤家對手纔是啊?
他們圈子裡的是是非非,她弄不明白,也從來不想弄明白,只是祈禱千萬千萬別把自己也攪合進去。
向小園覺得有些事自己知道的太多了,這種感覺讓她隱隱不安。
她不是那個圈子裡的人,她只想過簡單太平的日子,她更不想別人通過她打探什麼關於程先生的消息。
雖然只有藍先生的那一次,但那種在忐忑不安中的焦灼感,她也受夠了。
可是,唐先生就說了一句:“我放音樂,你不介意吧?”
小園呆呆地點頭。
莎拉布萊曼的歌聲響起,在封閉的車廂內空靈的聲音在反覆迴盪,被放大數倍,伴隨着車窗外飛閃即逝的樹木與村舍,這種靜與動讓人覺得有種奇妙的統一。
當經典的《斯卡保羅集市》的音樂響起時,小園再也忍不住,輕聲嘆道:
“真好聽……”
唐淵轉頭看看她。
“我聽過這首歌,是《畢業生》的插曲吧,她唱得真好聽。”<ine
……
唐淵微笑着,心裡也哼唱起來。
車已經駛入三環,向小園解開安全帶對唐淵說道:
“唐先生,您把我放在地鐵那裡吧,哪個地鐵口都行。”
“你認識薛澄嗎?”
冷不丁,一直沒有怎麼開口的唐淵突然說這麼一句。
小園嚇了一跳,趕忙把慌亂壓下來。
“知道。”她笑得很生怯。
她不知道唐淵有什麼目的,絕對不能表現出和薛澄很熟絡的樣子,但如果說不認識又是明擺着撒謊。
“他回來了。”唐淵的語氣就像隨口一提。
小園差點叫出來,但是又硬壓下來,繼續裝下去。
“是嗎?”她儘量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足夠隨意。
唐淵笑笑,沒有回答,而是慢慢把車停在路邊:“到了。”
這裡離程家的別墅很近,是最近的一站。
“要小心,好好保護自己……”唐淵衝小園的微笑依然是那樣溫潤明亮。
向小園明白他的意思,她那麼聰明,怎麼會聽不出唐先生話裡有話呢。
小園衝唐淵靦腆地笑笑,輕輕轉身。
“等等!”唐淵叫住她,把cd盤退出來遞給她:“送給你。”
小園接過盤,向他道了聲謝,目送着他的車離開,然後捂着心口大口喘息起來。
一直以來向小園都以爲自己很會裝。
她會裝傻,會裝笨,可是爲什麼今天卻感覺裝得這麼累。
明明那麼想知道薛澄的消息,卻還要裝作漠不關心;明明興奮地想叫,卻還要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她有些疑惑,唐先生爲什麼會突然提到薛澄,可是他的態度那麼自然,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小園突然明白,自己的僞裝不過是雕蟲小技,跟唐先生這一類的人相比,自己實在是太稚嫩了。
那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一個世界?有着怎樣的一羣僞裝大師,那裡上演的又是怎樣弱肉強食的爭鬥。
向小園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在露臺上,程先生將頭深深埋在自己的手裡。
他不說話,自己也能感覺到他的疲憊與無奈。
小園嘆了口氣,低頭看着手中的cd盤。
她最喜歡的《月光女神》。
這好像是個關於交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