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夏夏，你懷孕了
“夏夏……”
“夏夏，別嚇媽媽……”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夏夏，別這樣。窠”
李琳玉不停地替睡夢中的允夏擦眼淚，可偏偏，這眼淚越擦越多，惹的她也跟着不由酸了鼻頭燔。
“一晗！！”
忽而，允夏一聲尖叫，“蹭”的一下就從牀!上彈坐了起來。
“夏夏，你終於醒了？”
李琳玉忙抹了眼角的淚花。
“一晗……”
允夏的神情，還很是恍惚。
那片張牙舞爪的火海，不停地在腦海裡放映着……
“一晗！”
允夏掀開被子，就要下牀，嘴裡什麼話都不說，只不停地呢喃着一晗的名字。
她渾身抖得極爲厲害，以至於連穿一雙拖鞋都頗爲費力。
李琳玉心疼極了，忙按住允夏，不讓她動彈，“夏夏，你幹什麼去？”
“我要去找一晗！我要去找一晗……”
允夏說着，掙開母親的手，就要走。
“坐下！！夏夏，哪兒都不許去！”
正當這會，芊易端着一杯熱粥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到允夏，一瞬間就莫名紅了眼去，“夏夏，你終於醒了……”
“媽，你放開我！！”
允夏陡的拔高了音量。
“夏夏，你聽媽說。”
李琳玉的聲音，陡然哽咽了些分，“一晗現在還沒找到，你過去，不過就是給警!察添麻煩而已！”
“沒……沒找到？”
不知怎的，允夏忽而有些慶幸這個結果。
沒找到的意思，是不是就意味着結局並不是那麼壞？
允夏當真沒再吵着要去找他了。
倒不是真的因爲李琳玉那句話就把她給說通了，而是……害怕自己一過去，就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倒不如像現在這樣，鴕鳥般的把自己埋起來，聽不到看不到，就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一晗在，一晗還在……
一定會在！！
允夏把自己蜷做一團，在心裡不停地催眠着自己，慰藉着自己。
李琳玉和韓芊易相互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擔心她。
“夏夏，先把這碗熱粥喝了吧……”
韓芊易把手裡的粥朝允夏遞了過去。
允夏卻好像沒聽到她的話似地，依舊蜷在牀!上，埋着腦袋，嘴裡在絮絮叨叨，反反覆覆的念着一晗的名字。
那無助的模樣兒，特別惹人心疼。
芊易嘆了口氣，眼眶紅了數圈，聲音也跟着哽咽了些分，“夏夏，你聽話，先把這碗粥喝了，從上午到現在你還都什麼都沒吃呢！”
現在都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允夏依舊是沒聽到一般，蜷在那，不動，也不擡頭。
“夏夏……”
李琳玉在她的牀沿邊上坐了下來，雙手搭上她的肩膀，想了想，才說，“夏夏，剛剛醫生說……你懷!孕了……”
“……”
允夏有幾秒的僵愣。
倏爾，擡起頭來，臉上掛滿着淚痕，眼底卻帶着驚喜，“真的？我懷!孕了？！”
李琳玉差點哭出聲來，點頭，“是，真的。”
她心疼自己女兒！
什麼時候懷!孕不成，卻偏偏在這種時候懷!孕……
如今，連孩子的父親都生死未卜了！
可這孩子……
依允夏的性格，她定然會要把這孩子生下來的！
“太好了！媽，我也要當媽媽了，一晗要當爸爸了！他知道後，一定會很開心的！！”
允夏的情緒特別激動，眼淚卻在不停地往外流，不知到底是高興的，還是悲傷的。
其實，有個事實，她心裡比誰都清楚……
只是，她不願意承認罷了！！
韓芊易忙端着粥迎了上來，“夏夏，趕緊把粥喝了，別把肚子裡的孩子餓壞了。”
這一招果然奏效，允夏連忙接過芊易手裡的粥，認真的喝了起來。
終於，鬆了口長氣。
“芊易，你也去喝碗粥吧。”
李琳玉看了一眼神色同樣黯然的韓芊易，“你也到現在還一點東西都沒吃呢……”
韓芊易牽強的笑笑，眼底淚光在閃爍着，“我沒事，我待會再吃……”
一晗到現在都沒動靜，她心裡其實也很清楚，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
這夜，允夏沒睡。
她坐在牀頭，整夜整夜的睜着眼，看着窗外。
如同沒有生命的布偶一般，雙目無神，臉色蒼白得沒有丁點血色可言。
直到第二天，早上六點時分——
允夏的房門，被李琳玉推開來。
“夏夏……”
她的眸色，黯然一片。
允夏木訥的偏過頭來，看門口的母親。
神情木然，眼神呆滯。
“警!察局剛剛來電話了。”
李琳玉終於還是開口說了，“他們說找到一晗了……”
允夏聽聞“蹭”的一下，就從牀!上掀了被子起來，連拖鞋也顧不上穿，就往門口奔，一邊貓身換鞋，一邊問李琳玉，“現在他在哪？”
“在……警局……”
允夏飛奔着就往外跑。
“夏夏，你先把外套穿上！！”
李琳玉拿着她的外套，就追了出去。
“夏夏，外頭冷……”
可允夏哪裡聽得進母親的話，穿着睡衣的她，攔車直奔警局而去。
只是，警局裡，等待着她的，不是活生生的一晗……
冰冷的停屍房裡……
允夏一步，一步往裡面走着。
雙!腿抖得像兩根風中搖曳的樹枝，似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
裡面，寒得刺骨。
允夏站在那具僵硬的屍體面前，手，顫抖着，去掀那塊蓋住的白布……
當白布被掀開的那一剎那，允夏所有的情緒，在那一霎那間，徹底崩潰。
白布下……
不是一晗那張俊逸非凡的臉，而是一張被火燒得面目全非的面孔！！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好的……
甚至，都已經無法辨別這具屍體是不是就是一晗……
可是，下一瞬，允夏就已經清楚的知道，這個人，是一晗……
是她的一晗！！
因爲……
他的手裡，還握着一條被燒得只剩下一個尾巴的圍巾……
是她親手織給他的！！
收尾的地方，那兩根漏掉的針眼，空空的，還在。
允夏站在那，呆呆的望着眼前早已沒有生命跡象的一晗，她浸!溼的眼眶，一點點變得乾枯……
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樹葉……
手，握着那所剩無幾的圍巾，指甲深深的嵌入了她的手心裡去，血，一滴一滴從手心裡涌了出來，染透了那條破敗的灰色圍巾，而她，卻是丁點感覺不到疼意。
唯有那雙死灰的眼睛，越來越空洞……
時間，宛若靜止。
她就站在那，一動不動。
不出聲，也不哭。
好像，已經忘了要怎麼哭，又或者太悲傷，悲到已經流不出任何眼淚來……
“申小姐，認屍完畢，該出去了……”
警!察終於來催她。
她依舊不動。
“申小姐！”
警!察伸手拉了她一下。
允夏忽然一下子，伸手就抱住了跟前那具燒焦的屍體，抱得緊緊地，死活都不肯再鬆手。
“申小姐……”
她突來的舉動，讓警!察心裡頗爲動容，勸她，“申小姐，該出去了……”
允夏宛若根本聽不到警!察的話似地，抱着一晗，就在那自顧自的跟着說着話，“一晗，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要做爸爸了，我懷!孕了！我們真的有小寶寶了……”
“你說要給他取什麼名字好？你想叫他什麼呢？”
“一晗，你怎麼不回答我呢？”
“你跟我說說話，好嗎？一晗……”
允夏的眼淚終於涌了出來，“一晗，我求你，你跟我說說話吧，一晗……”
“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你怎麼能拋棄我呢！！顧一晗！！你說過你永遠都不會拋棄我的！”
“沒有你的申允夏，你要我一個人怎麼活……”
“你要我怎麼活啊？嗚嗚嗚……”
正當允夏哭得難以自已的時候，停屍房的門被打開，顧淮林和周笙蘭就從外面衝了進去。
一見這副情景，周笙蘭一聲絕望的哀嚎，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當場昏死了過去。
“笙蘭！”
顧淮林大喊了一聲，卻也顧不上昏厥過去的妻子，疾奔着去看自己那早已被燒成了焦炭的兒子。
“怎麼會這樣？”
“不可能！！這不是我兒子！！這不是——”
顧淮林發瘋似地喊着，見着允夏，二話沒說，就是“啪——”的一巴掌，扇在了她的左臉上，下一秒，允夏的臉就紅腫成了一個包子。
“你……是你！！是你害死我兒子的！！！沒有你，我兒子怎麼可能會墜下山崖！！沒有你我兒子怎麼可能會被燒成這樣？！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
顧淮林還想對允夏動手的，卻被他身後的警!察給扣住了，“顧先生，您別激動，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查清楚，還你們一個公道的！”
“抓了這個女人！！抓了她，就是她害死的我兒子！！她在報復我們顧家————”
顧淮林直指允夏。
可允夏根本沒心思聽他說這些，就算是捱了一巴掌也彷彿是不痛不癢的。
緊緊抱着懷裡的一晗，死也不肯鬆手。
後來，還是來了幾名警!察生生把允夏給拖走的。
被拖走的時候，她一直哭，一直央求着警!察，“讓我再陪他一會！求求你們……讓我再陪陪他……”
但再執着，也終究有分別的時刻。
顧家把焚祭禮安排在了兩天之後……
這兩天，允夏過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渾渾噩噩的，不知白天和黑夜。
天，大亮着，她卻可以埋在被子裡，一躲就是十來個小時。
夜，暗黑着，她卻可以睜着眼坐在沙發上，雙目無神的，一呆就是一整夜……
終於，焚祭禮的那天。
允夏一席黑裙着身，卻還化着淡淡的彩妝。
她知道，祭奠與世長辭的人是不該着裝的，可是，她更知道，這或許就是她和一晗最後的一次見面了，她怎麼能不把自己整漂亮一點去見他呢？
坐在梳妝鏡前，描脣彩的時候，手抖得厲害，脣彩還是不聽使喚的畫了出去，弄得下巴上到處都是。
她擦掉，重新來過。
李琳玉到底有些看不下去了，“媽幫你……”
“不用。”
允夏堅持要自己來。
這一次，她很小心，很小心的，一點一點爲自己梳妝打扮。
終於，鏡子裡那張慘白得沒有丁點血色的臉，在粉黛的掩飾下，有了些許的顏色。
一晗會喜歡這樣的自己吧！
允夏和母親出現在火葬場門口的時候，顧家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周笙蘭紅着眼，憤怒的就朝允夏衝了過來，“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如果你是想報復，你儘管衝着我來，你爲什麼要傷害我兒子？！爲什麼呀！！”
李琳玉把允夏護在自己身後，“周笙蘭，今天是一晗的葬禮，我們不想跟你鬧！”
“媽！你別鬧了！！這明明就是一場事故而已，根本不怨嫂子的！！”
顧倩倩衝了過來，忙攔住了自己的母親。
而允夏對於身邊這所有的風!波，她似乎都沒有察覺。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不遠處那束白玫瑰的花簇裡，那張黑白照片……
一晗年輕俊美的面龐，從此以後，定格在了那裡。
依舊是那抹溫沉的笑，那溫柔的目光……
動聽的琴音，還有他低沉好聽的聲音，卻不停地在允夏的耳畔間迴盪着……
一晗……
你是我無法忘的情，你是我無法拋的念，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人，爲什麼……命運卻吝嗇得不肯給！
焚祭禮開始，葬場裡有規矩，只有死者父母方能入場，其他人皆要守候在外面。
允夏進不去，無法再去見一晗的最後一面。
她站在門口，低着頭，沒哭，隱忍着所有的情緒，承受着這最後的訣別……
菸灰燃盡……
他，從此消失於這個世界。
卻至此，成爲允夏心裡長久的居民。
允夏的手，木訥的覆上自己還沒來得及隆!起的小腹，嘴裡低聲呢喃着，似在同肚子裡的小寶寶說着什麼話，“你爸爸一定還在看着我們，陪伴着我們，他那麼愛我，放心不下我，又怎麼會捨得拋下我們，獨自一個人離開呢？他一定還在某個我們看不到他的地方，陪伴着我們，一定還在……”
周笙蘭從火葬場出來後，整個人的情緒徹底失控了，在她心裡，害死自己兒子的人，就是允夏。
“你爲什麼要讓他去那種危險的地方呀！！”
她用力推着允夏。
李琳玉去抓週笙蘭，卻單手就被周笙蘭給甩開了去，又奮力推了允夏一把，“你把我兒子還給我！！還給我——”
允夏後退一步，下意識的想要避開去，卻哪知，身後是臺階，她整個人毫無預兆的就往下栽了去。
即使臺階不過五六梯，卻聽得允夏一聲慘叫……
緊跟着，血就從允夏的身下涌了出來。
允夏嚇得臉都白了，“血……我流血了……”
李琳玉看着地上血流不止的允夏，嚇得一聲尖叫，忙掏出手機打急救電話。
周笙蘭只是冷眼看着血泊中的允夏，絕情的哼出兩個字，“報應！”
李琳玉聞言，心裡再也壓不住火氣，“是！！確實是報應！！！周笙蘭，這所有的一切，就是你們倆夫妻造的孽！！瞧瞧，寶貝兒子被你們造孽給報應死了，如今你兒子的骨肉，你們的孫子，又要被你可怕的老妖婆親手給殺死了！！！周笙蘭，我女兒肚子裡的孩子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兒子做鬼也不會原諒你的！！！她肚子裡懷着的就是你們顧家唯一的血脈，可現在……也要親手葬送在你手上了！！哈哈哈哈……你說這是不是報應，這是不是報應啊？！！”
李琳玉的話，讓周笙蘭徹底傻眼。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媽！！你和爸這輩子造的孽已經夠多了，爲什麼弟弟死了，你都不能讓他好好安生？！！他這一輩子都在揹負着你們的罪惡過日子，你們知道不知道？！！”
顧笑笑紅着眼，盛怒的朝自己的父母尖聲厲吼着，“如果允夏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有個什麼萬一，我顧笑笑這輩子也絕不會再原諒你們……”
十多年前的事情，她也知曉。
她知道父母親的決然，也知曉弟弟心裡的悲苦。
本與父母芥蒂已深，如今再這麼一鬧，她真的再也無法用尋常的角度來看待自己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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