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珊默默地看着一臉沉思的顧錚年,清澈的眼中也是一陣黯然。
顧昭明……
這就是她那個從未謀面的父親?
從未謀面,卻已陰陽兩隔。
她小的時候在福利院曾經受過不少欺負,無時無刻不想着什麼時候父親能來接她回家,可是那個時候她怎麼知道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了?
如果他還活着的話,他們應該是很幸福的一家纔對吧。
“邵明很像我的脾氣,長得也像。”
顧錚年微微笑起來,一向犀利的眸子裡此刻卻全是慈祥:“我早已做好讓他接手顧家的準備,可沒想到……”
“所以,他的名字是灰色的。”
溫珊靜靜看着那本族譜,輕聲說道。
“家族當中,所有英年早逝的人名字都要被改成灰色。”
顧錚年沙啞着聲音說道,“所以你母親的名字也是灰色的。”
“溫染。”
溫珊一字一頓念出母親名字,清澈的眼睛當中寫滿思念。
這會是怎樣的一個母親?
如果她還活着,一定是個很溫柔的女子。
顧錚年像是看穿了溫珊的想法,沉聲道:“你母親是江南人。你父親去江南談生意,便將她帶了回來,爲了她甚至要和已經訂婚的另外一家女子退婚。最後……唉……”
江南的女子向來溫柔,穿着木質的小鞋走在濛濛煙雨當中,撐着一把油紙傘。
面孔溫柔的女子回眸一笑,便能生生勾走了男人的魂魄。
“這裡,是你的名字。”
顧錚年已經從回憶當中走了出來,指着顧明澈的名字說道。
“當年你母親帶着你逃走,你父親身死,卻已經將名字爲你取好。”
顧錚年淡淡地說道,“也許真的父女連心,你果然是個女孩。這個名字我一直留在族譜上不曾抹去,就是爲了等待你回來的這天。”
畫着奇怪圖騰般線條的牆壁上閃着溫柔而又熾烈的光芒,也映出顧家老爺子眼中的點點水光。
他這輩子很少哭,只是今日實在高興。
她果然是明澈,明澈回來了!
溫珊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聲,表情有些尷尬。
顧錚年表情很快又重新肅穆下來,眼中閃過一抹認真。
“你將手指咬破,在這裡按下一個印記來。”
他淡淡吩咐道,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爲什麼?”
溫珊不由得不解,“可是別人的都沒有啊。”
“原本族譜上沒有你,我是動用了族長的權利強行留下來的。這裡留下一個指印,也算是你回來的一種象徵吧。”
顧錚年緩緩地說道,只是垂着的眼中卻是精光四射。
他確實不顧衆人意見將顧明澈的名字強行留了下來,可是按指紋卻不是因爲這個。
顧家一向都是男子當家,如果是女子當家則需要做出能夠和家族同生共死的證明。
而這個指紋,就是證明。
將指紋按在家譜當中,也就說明了做好了和家族同生共死的準備。他顧錚年這輩子雷厲風行,卻偏偏沒能培養出一個合格的接班人,日後恐怕只能讓明澈和西門家那小子兩人共同管理了。
想到這裡,顧錚年也禁不住一陣黯然。
他對不住明澈,可是家族必須要有人接手。在他還能行動的時候,會幫助她掃平所有棘手的障礙!
溫珊咬着脣沒有猶豫,便將手指咬破了一個小口,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她可以因爲顧家二十多年從來沒找到過她而大發脾氣,可是她身上畢竟流着顧家的血,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何況顧錚年對她還算是疼愛,按下去也沒什麼吃虧的。
她還等着回去繼續打聽裴勳的消息呢。
顧家老爺子靜靜看着她將手指按在族譜上才露出一個微笑來,欣慰地看着他的孫女。
“明天晚上家宴,你務必參加。”
顧錚年緩緩地說道,“下週的聯盟晚會,你去吧。”
“聯盟晚會又是什麼?”
溫珊疑惑地問道,這個晚會名字聽起來很是古怪,何況她現在也沒什麼心情去玩耍。
“以顧家和西門家爲首,這全大陸一共有七家百年世家。”
顧錚年倒是也沒有什麼不耐煩的神色,“七家已經簽訂了盟約,所以被稱爲聯盟,定期會舉行晚會。你是家族當中剛剛加入的新人,晚宴是一定要去的。”
“……”
溫珊無語。
她發現越是這樣的百年大族,事情就越是多,並且條條框框也分外的多。
想想她和裴勳在一起,每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除了爲了保證她的安全儘量減少出門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的束縛。
溫珊發現她越發地開始想念裴勳,同時心中也有些微微的不安。
勉強壓制住心中酸澀緊張,溫珊用力地握緊了雙手,清澈的雙眼直直地看向顧錚年。
“你想讓我參加這些東西,可以。但是……”
“你放心。”
顧錚年早就知她想要說什麼,更是還沒等到她說完就直接打斷:“這是顧家欠你的,裴勳自然會被活着救出來。只是今後你們就不要見面了,西門長冬那孩子也是個傲氣的。”
西門孔雀?!
她都已經將話說的很清楚了,爲什麼老爺子就是抱着西門長冬的名字不撒手呢?
她是不懂這世家之間的利益糾結,可是要她放棄裴勳,也是萬萬不能。
抿着嘴巴沒說話,溫珊微微低着頭,表情有些看不真確。
顧家老爺子倒是也不在意這些,蒼老的手緩緩推動着輪椅朝着門口走去。
“我今天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你可以回去了。對了,這扇大門今後將隨時爲你敞開,你想來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來。”
顧錚年頗有深意地說道。
只是溫珊絲毫沒聽出他話語當中的深意,有些呆滯的思緒還停留在西門長冬那張妖孽臉上。
似男似女又長了一雙桃花眼,這種男人一般都是花心男!
還沒有她的裴勳一半好。
想念着裴勳的俊臉,她滿不在乎地答應了一聲,有些恍惚地幫着顧家老爺子推着輪椅,走了出去。
……
滾滾黃沙似乎在夜裡也停歇了下來,只有窗外還回蕩着陣陣風聲。
這裡是西北地區,沙漠最集中的地帶。每天光是太陽就能將人曬得掉下一層皮,除了亡命之徒誰肯來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