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頭的漢子看起來四五十歲的樣子,身高一米七十左右,國字臉,大眼濃眉,最重要的是在他的右臉頰上有一處明顯的刀疤。
蘇雲昨天說過,鬼見愁的右臉頰上有一處刀疤,那是幾年前他在看守所裡爭上位的時候被人用牙刷把給劃的!
看來,眼前這個漢子應該就是鬼見愁,安明如願以償的進了他所在的牢房,這一切看似正常安排,事實上應該感謝蘇雲安排的天衣無縫。
“呵呵呵,新來的不懂規矩,很正常嘛,我看這事兒……”
鬼見愁笑呵呵的看着安明,嘴裡輕描淡寫的說道。
蘇雲介紹過,他是個笑面虎。笑中藏刀,笑中含奸,這纔是最難防的,安明絲毫不敢大意,甚至捏緊了拳頭繃緊了全身的肌肉,等待着即將到來的一場暴力。
“哐當”一聲響,打斷了鬼見愁的話,也讓監舍內衆人的目光一起循聲望去。安明發現幾乎所有人的眼神裡都有着一種喜悅。他不由扭頭,剛剛那聲響動正是來自於他的身後。
一個獄警例行公事一般的打開了監舍門上的鎖,響聲正是他開鎖以及鎖碰撞在了鐵門上的聲音。
“放風了,放風了,有什麼事,晚上再說!”鬼見愁依舊是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大咧咧的衝着屋子裡所有人說道。
他傳遞給了三角眼一個眼神,一個幾乎不易察覺的眼神,那裡面夾含着一種威嚴,原本還在嘟囔的三角眼立馬噤聲,狠狠的瞪了安明一眼,轉身向着監舍外走去。
這個眼神,同樣也被安明收在了眼裡。
屋子裡的十個人依次從安明身邊走過,但沒有人和他說一句話,似乎他是個透明的。
樓前的操場就是放風用的,疑犯們可以在操場上自由活動,舒展一下筋骨,曬曬太陽什麼的。
安明走到操場上的時候,見北樓那邊的人也全都走了下來,只不過操場上有一個明顯的分界線,差不多一米寬的一個真空帶,一邊是北樓的人,另一邊是南樓的人,兩邊人各不相干。
安明裝作新人不懂規矩,晃悠着向着那一米寬的真空地帶走去,腳步還沒有踏進那一米寬的範圍,就見南樓那邊呼啦一下圍過來一二十條漢子,一個個眼睛瞪的比牛蛋大,兇巴巴的。
“站住!別再往前走!”身後響起一聲斷喝,安明正欲扭頭,就覺得左胳膊被人拉動了一下,力量很大,一直將他拉的退後兩步。
“小子你他瑪德新來的不懂規矩別亂走好不好?那邊兒是南樓的地盤,你走過去,瞬間能打的你鼻青臉腫不算,還會拖累我們你知道嗎?”
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對着安明訓斥,安明認出來了,他是七號監舍裡睡在第四個鋪位上的那黑臉漢子。
通常情況下,睡在一間監舍第三四鋪位上的,都應該是監舍老大手下最能打的,也是老大最信任的。
“呃,我,我不知道,這兒還劃界線呢?以後不敢了,不敢了!”
他的臉上現出誠惶誠恐的樣子,連忙縮回腳步退後。
同時,南樓那邊圍過來的十幾個漢子也都退了回去。
看來,西大院看守所裡南北兩派之間的矛盾幾乎是水火不容。
黑臉漢子鬆了拉着安明
手臂的手,罵罵咧咧的一旁去了,安明一邊看似隨意的走着,一邊用眼光搜尋蘇雲所在。
操場的西面有一溜六間平房,房子和操場之間隔着兩米多高的鐵絲網,房子前的迴廊上正站着身着獄警制服的蘇雲。
深藍色的獄警制服穿在她挺拔的身姿上,齊肩短髮披散在肩頭,腳上穿着一雙半高跟的黑色皮鞋,整個人看上去別有一番制服韻味。
正有幾個犯人隔着鐵絲網向着蘇雲求助,安明走近,聽他們不過是些感冒頭疼發燒或者是輕微皮外傷之類的事情,從那些人飢渴的眼神裡,作爲一個男人,安明能感覺的到,他們找蘇雲看病,更多的是想看她,聞她身上女人的味道。
蘇雲和安明的眼光在空中交織在了一起,相互微微點頭。安明突然衝着她一笑,可她卻把臉扭向一旁,眼光隨即看向別處。
放風時間不過是半個小時,隨着操場上空電鈴聲音響起,那些犯人門乖乖的向着各自的監室走去。
一天時間在安明的思索和等待中過去,監室外的太陽漸漸西斜,白色的月亮已經升起在了樹梢,黑夜即將來臨。
這是安明二進西大院將要渡過的第一個夜晚,他料定今晚一定不會很太平。
亂世出英雄,動盪纔有機會,熄燈時間一到,安明和衣躺下,等待着今夜那場暴風雨的降臨。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在安明的感覺中查不多半個小時後,整個監區都安靜了下來。
“鬼哥,‘晚間娛樂’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安明聽得出來,這是黑臉的聲音。
隨之,挨着安明睡的三角眼那個位置也動了一下,應該是他坐了起來:“鬼哥,白天放風的時候新來的小子就差點兒惹事兒連累咱們南院的弟兄,要是再不教教他規矩,指不定這小子能捅個啥事兒出來呢!”
兩人說話聲音都很大,沒有絲毫遮掩的意思,看起來應該是並不怕安明聽見。
安明知道,暴風雨的前奏來了。他翻了個身做起,裝作一頭霧水的樣子在黑暗中看着眼前的一切。
今晚月光不錯,從高高的窗口傾瀉進來,將監舍裡的一切都照的隱約可見。
“咳咳……”炕頭位置傳來了兩聲咳嗽,鬼見愁也半坐起來,但並未多說話。
“好嘞鬼哥!”黑臉卻很興奮的應了一聲,隨即跳下炕:“兄弟們,起來玩晚間娛樂啦!”
安明猜測,剛剛鬼見愁那兩聲咳嗽應該是暗語,大概表示了他的默許。
“呼啦”一下,大炕上睡着的漢子們都坐了起來,從炕三,炕五,炕六位置上跳下來三個漢子,和之前那個從炕四位置跳下來的黑臉一起,慢慢向着安明走過來。
剩下的,半坐在牀上,一個個都露出興奮的眼色,黑色的眼珠在黑夜裡奕奕有光。
“你們想幹什麼?”
安明索性也從牀上跳到了地上,裝作一頭霧水的衝着走過來的四個漢子問道。
“幹什麼?靠,教教你規矩,教教你在這西大院裡新來的不能頂嘴!”
安明身邊,三角眼從牀上跳了起來,他應該是還在記恨今天安明剛來就讓他丟了面子的事情。
這貨不知天高地厚,以爲新人
也都像他一樣是個慫包,一邊說話,一邊竟然擡起一隻腳向着安明的側腰部位踹去!
他的腳踹在空中劃破空氣的聲音被安明收在耳朵裡,心道一聲:“來得好!”
幾乎與此同時,安明直接不避不閃,右腿迅疾邁出。
練過的和沒練過的,出手速度絕對有所區別,更何況安明習練的是以快準狠而著稱的苗家獵拳。
“砰”的一聲悶響,緊接着是一聲壓抑了聲音的慘叫,再接着又是“嘭”的一聲。
三角眼的腳還沒有踹中安明,安明飛出的右腳已經撞擊在了他的小腹上,壓抑的慘叫是三角眼忍不住發出,“嘭”的一聲,則是他的身軀向後仰倒在地發出的響動。
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屋子裡光線又不是十分明亮,在場所有人只是看見了一個結果:三角眼被安明一腳踹倒在地上了。
已經走近安明身邊的四個漢子不由一愣神,暫時駐步不前。
“臥槽,新來的,你有兩下子!”
“呵呵呵,郝兵你他瑪德看你那慫樣,新來的都能一腳給你踹倒!”
“好吧,我看郝兵你他瑪德就是睡炕尾的命,等我們哥幾個教會了新來的演出一場‘晚間娛樂’,然後讓他和你角逐,看誰睡炕尾!哈哈哈!今晚好戲連臺呀!”
……
炕三,炕四,炕五,炕六,四個漢子在愣怔了一下之後很快就活躍起來,開始嘲笑倒地的三角眼。
或許在他們看來,安明踹倒了郝兵,這事兒很正常,因爲郝兵原本在他們眼裡就是個慫包,睡炕尾的貨色。
安明從他們嘴裡知道了三角眼叫做郝兵。
郝兵在地上哼唧,炕上的人嘻嘻哈哈的笑着——這些在監舍裡呆久了的人,心理上早已變態,他們最大的樂趣也許就是這樣的“人玩人”。
“7688,來來來,你是新來的,咱們監舍有規矩,新來的就要學規矩,今晚咱們寓教於樂,會在娛樂節目中讓你學習到在這西大院看守所裡的生存法則!”
炕三走到了安明面前,用手指着安明的鼻子說道。
“西大院看守所十大‘獄樂’節目現在開始!”炕四,那個黑臉漢子站在安明右邊,捏腔捏調的學着女人的聲音報幕:“第一個節目,‘看電視’。”
安明站定在原地,冷眼靜觀,全身肌肉繃緊,早就進入了戰鬥狀態,只等應付突發事件。
炕三,炕四,炕五,炕六看來就是這七號監室裡的“四大金剛”打手了。安明從目測他們的年齡,性格以及身份地位,覺得如果罩着小岡本的就是鬼見愁的話,那麼這四個人中不可能有小岡本。
極盡全力隱藏自己身份,夾着尾巴做人把自己送進了西大院的小岡本,不應該是如此張揚。而且,他的身份也不應該是“打手”!
他的眼光迅疾的又往炕上掃視一眼,難道是一直冷眼旁觀的炕二?或者小岡本繼續他低調隱藏的風格,是地位低下的炕七,炕八,炕九?
在安明的眼裡,這幾個人似乎誰都有可能是小岡本。
同時他還在猜測,所謂的“西大院看守所十大獄樂節目”是什麼?
“看電視”又是怎麼一個看法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