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艮覺得頭痛，但他的頭痛，卻並非是實質性的頭顱內部出現了器質性的症狀或者神經性原因導致的頭痛。
他此刻坐在了軟皮的沙發上，戴着眼鏡，端起手機，仔細地盯着手機裡的消息內容在看。
旁邊，是董艮的老婆，王雲香，在收拾着果盤，沒好氣道：“今天你倒是不往書房裡鑽了，也不知道幫我幫下忙。”
“你不會是真的像網上所傳的那樣，開始搞什麼黃昏網戀了吧？”王雲香開玩笑地與董艮說着話，還正起身子，用掃帚打着董艮的腳。
“起開點，也不知道一整天抱着手機和書看些什麼。”
董艮，是湘南大學文學院的教授，鑽研的學科是漢語言文學。還是博士研究生導師。頗有一定的知名度，今年已經五十多歲，接近六十。
王雲香也是湘南大學財務部退休下來的會計，本來退休後還在一家公司繼續發光發熱，但女兒出嫁後，她就辭職了，爲着帶外孫做着準備。
去年把自己的女兒嫁了出去，家裡是清淨不少，但王雲香就覺得無事可做起來，還沒盼着外孫，可不就只剩下找茬了麼？
董艮此刻擡了擡自己的眼鏡，對王雲香說：“你胡說些什麼呢？我這是在看信息，什麼網戀。”
“來來來，你看，給你看。”
“正好你給我回。”
董艮就索性智能手機遞給了自己的老婆王雲香。
王雲香此刻把掃帚放在一旁，叉腰說：“這不是你櫃子裡的那些詩詞，我還看不懂了是吧？”
然後便從上往下翻看着董艮的已讀信息及回覆。
“董教授您好，我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八年制的學生，我叫楊弋風，我的學號是：13821xxxxxx！”
先簡單地自報了自己的身份，證明自己是學生，13開頭證明是13級入學的學生。
王雲香本來心裡就沒擔心自己的老公會出軌什麼的，只是看不慣他一直沒時間陪自己，平日裡還沉默寡言，就和書房過日子了。
“我最近拜讀了董教授您關於網絡小說現狀及發展理解的專着，受益頗多。其實我本身也是一個網絡小說的寫作從業者，只是最近有頗多困擾，因此我想拜訪一下您，您看您方便嗎？”
王雲香看到這，就故意對董艮說：“人家孩子要上門來拜訪，這幾天沒見人來啊？”
“這個楊弋風，莫非還是女孩子，你和他偷偷在外面見面了？”問是這麼問，但就是故意的，就是希望董艮能多和她說說話。
董艮的臉皮抽扯了一下：“哎喲喂！你好好看，從頭到尾看完行麼？”
“這孩子那是咱們文學院的學生嗎？他是醫學院的，而是還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博士，他要幹嘛？”
“他說他想退學轉行去成爲網絡作家！寫網絡小說。”
“好好的醫生這麼偉大的職業不去堅持，去搞這些有的沒的。”
說到這，董艮又道：“而且我還特意查了一下這個楊弋風同學，哦不，應該說楊弋風博士，那是相當優秀啊。按照咱們文學界來講，以他如今才二十三歲，就已經發表了兩篇sci文獻，好像影響因子還不低。”
“在專業上，他現在就能做教授都無法完成的手術。”
“這都不僅僅只是醫學界的人才這麼簡單了，那叫天才。”
“那我能隨便把他招家裡來麼？萬一這倒黴孩子退了學，別人怪是我忽悠的，那我哪裡說理去？”
王雲香覺得董艮說得有道理，她就是想找董艮聊天，可沒真想看這些信息，立刻連連點頭：“他要退學去寫網絡小說啊，那是不該往家裡帶，不好。”
然後再從上往下翻，並沒有太多心思去關注主要內容了。
接着偏頭問：“那你找這孩子聊一聊啊，勸一下他啊。”
“二十三歲就能做教授都做不下來的手術，這也太了不起了些。即便誇張，也肯定是個很有本事的人，你如果能幫的話，就幫他好好走一下正途吧。”
王雲香還是覺得楊弋風這孩子蠻可惜的，既然這麼優秀，就該繼續走下去。
董艮嘆了一口氣，搖頭說：“勸了，我怎麼沒勸？”
“但晚了，估計很難勸的回來了。”
“爲什麼？”王雲香壓根不去看信息，反正逮住董艮就問，而且還主動地給董艮端上來一杯茶。
按照她的理解，若能幫助楊弋風走上正途，這還是功德一件呢。
董艮就說：“我去看了這小夥子寫的小說，從商業小說的角度而言，他寫的是不錯的。獲得了一定的成績，所以我才說，晚了。”
王雲香還是不太能理解，只是道：“你不是研究過一段時間網絡文學嗎？你給他說一下其中的利弊啊，不然你研究個啥nie？”
董艮只回說：“我那是研究，是研究給一部分人看的。”
“這孩子，現在月薪六七萬，比當什麼醫生不划算？如果按照他現在這月薪，就算後面沒有更高的收入，按照這架勢，一年就能寫出來一套房子的首付。”
“你怎麼勸？”
王雲香的眼睛勐地一亮：“寫小說這麼賺錢啊？比你這個正牌教授的工資還高啊，那我能寫不？”
王雲香是會計出身，自己對金錢和數字就頗爲敏感。
所以話鋒一轉，又到了其他地方來。
董艮瞬間再翻了翻白眼，就道：“能寫，是個人，會打字就能寫，但估計你寫出來的東西，倒貼幾萬都沒人看。你知道小說的結構和核心是什麼麼？”
王雲香就說：“你懂啊，你不就是研究這個的麼？你去寫唄。”王雲香對董艮擠眉弄眼。
董艮則是神色頗爲尷尬，他雖然是文學院的教授，研究的也是漢語言文學，但是他研究的都是正統文學，網絡小說他有看，也知道很賺錢。
但說實話，讓他去寫，很容易就撲了，畢竟十年前，他也意氣風發地建立了十幾個小號，是真的撲街得連媽都不認識了。讀者可不買你是什麼文學教授的賬。
董艮神色一正地說：“我寫這個做什麼？我也不會。”
“你到底是要問什麼，咱們討論的關鍵，不是那個楊弋風麼，你怎麼還扯到了我身上啊。”
董艮接着把話題拉了回來：“我現在爲難的事情就是，到底該怎麼才能把他勸回正道上去。以他的能力，賺錢不應該是他單純要考慮的內容。他的天資，是該爲學科發展做出貢獻，投身於學科發展之中的。”
“這可就是爲我出了一大難題了哦。”董艮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略有些苦惱。
如果說，楊弋風纔剛入行，那他可能就把楊弋風勸回去了。
但楊弋風已經入行到了一定程度，現在甚至是嚐到了甜頭，這年代，有錢，那年輕人誰還願意去做醫生這種正經事啊。
宅在家裡就把錢賺了，不愁吃喝。
可若是普通人，董艮還真願意和他好好地分享一下自己對網絡小說的研究和理解，有研究和會不會寫是有區別的。
可董艮覺得自己又不能助紂爲虐，自己若是把楊弋風的問題給搞明白了，他就更會一去不復返了。
“那他問你的到底是什麼問題？”王雲香追問。
“唉。”
“這孩子啊，他說，他現在寫的小說，是寫醫生的，故事裡的主角，是以自己爲原型，但是在刻畫配角的時候，好像出現了偏差，其中一個配角比主角還厲害了，讀者強烈建議他換個主角算了。”
“網絡小說主要講究的是代入感和打擊感，就是讀者要帶入的主角身份，必須要夠厲害，最好是能夠比別人都厲害，而且對比度越強，就越好。”
說到這，董艮便嘆一口氣說：“其實配角比主角精彩的小說，很多很多了，就好比金庸先生的倚天屠龍記裡面，那配角比主角厲害的例子太多了。”
“可那都是傳統的小說文學了，現在的讀者不買這份賬了。”
小說的發展，是要根據其形式和受衆，進行不同程度地調整的，並不能千篇一律，以前能怎麼寫，現在還怎麼寫，讀者就買賬。
這裡面的東西，頗爲有點深奧，王雲香不懂文學，也沒看過小說。
只是問董艮：“那你覺得現在該怎麼處理呢？你教一教他啊。”
“你是不是也不會啊？”王雲香嘿嘿地笑了起來，就是要用這個話題，來找董艮說話，不然的話，平日裡董艮一般都是在和書或者各種經典文學來過日子的。
不是說這樣不好，而是王雲香覺得，現在老董都老了，也該得享受一下生活了。
他是一個讀書人，看書本是沒錯的。
“我怎麼可能不會，我是不想和他說，怕他更入迷途。”
“小說在寫作的過程中，特別是網絡小說，也是需要一些複雜的技能和技巧的。”
“就好比啊，讀者之所以會覺得配角比主角厲害，那要麼是刻畫得太過頭了，比主角的文墨都還要多，有點喧賓奪主。”
“要麼就是刻畫得太模湖了，可能他自己都沒搞明白這個配角原型的定位和真實性，就導致了這一個因素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小說世界裡原本的節奏。”
“可能我這麼說，你不太明白，如果把小說本來的世界比作河流的話，那麼人物、劇情就是河流的分支，叫溪流。”
“各種細流匯入一起，才成了河流，但如果其中一條你本來安排的溪流，突然成了江海的話，那就會崩塌得一塌湖塗，讓讀者雲裡霧裡，看得不清爽。”
“當然，寫小說沒這麼誇張和客觀，這需要進行更爲細節化的處理。”
“就好比，拉出來那麼一兩個點，再詳細地再對小說裡面的人物，進行比較和互動，這樣一來，就會很好地處理好兩者的關係。主角還是主角，配角還是配角。”
董艮說着，發現自己的老婆聽懵了，就道：“就給你講了，說了你也不明白，你還非得聽。”
王雲香就故意揚起了下巴：“嘿，我樂意。”
“你這輩子，很少有時候和我說這麼多話。”
“我樂意聽，你管得着嗎？”
董艮微微一嘆，道：“你和我說會計的事情，我也不懂，我和你談文學，你也不懂，那我們要說什麼呢？”
“就說這個楊弋風唄……”王雲香找到了一個良好的契合點。
……
與此同時，楊弋風此刻正在觀望着作家後臺，有越來越多的本章說！
都在說，強烈建議把主角換成配角，然後把配角改成主角，以配角的視角去寫吧，肯定還更有意思。
“同意，一個規培生，比你湘南大學八年制的本碩博連讀都還要厲害，這樣更好看，哈哈，故事更好開展。”
“作者，我不是槓精啊，就依照你寫的內容。別人只是一個普通的規培，會的東西有這麼多，那你不得好好考慮一下，把他換成主角嗎？社會性規培欸，沒有經過系統性的學習。”
“作者大大，你敢把主角換成陸成麼？”
“……”
楊弋風的小說裡，一個配角就是以周成爲原型的陸成。
本來，按照楊弋風的本意，是爲了表達，這醫學的江湖，藏龍臥虎，不可小覷任何一人，這就是他真實見識過的。
這樣纔是江湖本來該有的樣子，更加風起雲涌！
可自己明明按照現實裡的經歷寫的，讀者就是不買賬，他解釋了，是自己親身經歷。
可讀者還是槓，你親身經歷就能寫了啊？
追讀掉了快一千……
楊弋風看着自己發給自己學校一名對網絡小說有研究的教授的信息，沒有回覆，發給他郵箱裡的信息，也如同石沉大海，楊弋風都不知道，對方到底有沒有看過。
於是，楊弋風就決定不等了，他要去找人，幫忙自己找到這個問題的解決辦法。 шωш▲т tκa n▲C〇
楊弋風於是去了湘南大學的本部文學院，找自己的‘同道’好友。
也是寫網絡小說的，成績還沒楊弋風好，但是對方是專業的文學專業出身，所以楊弋風覺得，他可能有辦法。董艮教授的聯繫方式，就是這個人提供的。
只是找到了這位比他小了好多歲的師弟後，師弟卻哭喪着臉說：“弋風哥，我現在寫小說都還沒你寫的明白，我怎麼指點你啊？”
“我這個月，剛衝上了五百均訂，下個月剛好能拿到第四個月的全勤！”正在作小說大綱和細綱的一個斯文眼睛小奶男，無辜地對楊弋風說。
楊弋風的本科入學時間是13級，與他一屆的早就畢業了，這個師弟都是16級的，比他足足小了四屆。
雖然兩個人年齡相彷，但楊弋風看起來，都快能當這師弟的叔叔輩了。
楊弋風神色一閃，深吸一口氣問：“穆師弟，那你看的書裡面，也沒有提到這樣的事情的解決方法嗎？”
楊弋風文學院的師弟，也是同樣的網絡文學的從業者姓穆，單名一個斌。
穆斌就回：“我沒看過這麼多書啊，弋風哥，我不是給了您我們院董教授的聯繫方式嗎？你去問他們這些教授，他們見多識廣，可能知道解決辦法。”
……
楊弋風，這才轉身又離開了湘南大學，不過他並未就此放棄，索性不管了。
他決定，再坐地鐵，去問問其他同行。
沙市可是有全國首批網絡文學小鎮的，那裡面可都是網絡文學界的大神級人物。雖然楊弋風是還沒有資格進入到那裡去的，但也有萬訂的他，混進了大神羣裡，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他們寫作的經驗豐富，可能能得到解決！
下午，七點。
楊弋風成功地蹭了一頓飯，最後在一位前輩的苦口婆心的勸解下，上了出租車，說：“楊博士啊，其實吧，我覺得你沒必要那麼較真。配角崩了一個就崩了一個。”
楊弋風是在讀博士的身份，大神羣裡面的人都是知曉的，而且絕大部分人都沒這個學歷。因此，他們對楊弋風也是頗爲敬重的。
“如果是玄幻或者仙俠小說，你直接設計個陷阱或者套路，把他轉反派，後面被主角K.O就可以了。”
“但你寫的是醫生文，這類型，沒有絕對的正派反派，配角喧賓奪主，那到底該怎麼處理，我就真的無能爲力了。”
“不過以老哥我的建議就是，兩點。”
“一，你就寫之前是看錯了，再通過故事結構，把對方塑造出弄虛作假，賣弄，其實手術是其他人代做的。”
“二，你就再詳細地比較一下配角和主角之間的差距，通過日常細節，將其給對比下來，然後主角佔據上風，然後給讀者解釋。”
“高手博弈，勝負手在細節之間，貿然一看，肯定看不出高低。只是這個身份設定的事情，你也可以給他加，其實他是隱藏的博士，教授，或者隱有師承類類的。”
“或者你就寫，他有限制。這樣就好了。”
楊弋風就爲難道：“可是我已經寫了一個這樣隱世高人的角色了，他的年紀纔剛好合適，我現在正在糾結的這個配角，還蠻年輕！”
“同樣的人物重複出現，那不就是臉譜化了嗎？”
對方的表情抽了抽，心裡暗道：你怎麼遇到的逼事這麼多呢？你非要寫實派麼？
最後實誠道：“那你回去改文吧，直接把這個配角寫成煞筆，然後主角上場，雷厲風行的裝逼打臉，解救病人於危難之間就好了。”
“以後就儘量避免這樣角色的出現好了。”
這才把楊弋風送走了，搖了搖頭，臉上滿是糾結，喃喃道：“好好的博士不讀，好好的醫生不當，跑來和我們寫小說的內卷，搞什麼鬼嘛？”
……
楊弋風坐在了出租車上，越來越後悔起來，自己本就不該把周成這個角色加入到小說裡面來的。
現在搞得都不太好收尾了。
小說的爽點核心就是身份差距、實力差距。自己的主角身份是博士，高學歷，高天資。
周成普通住培，贏了不光彩，對主角造成不了任何的收穫感。
輸了卻是絕對地丟人，可真是難弄得很。
這不就是個攪屎棍麼？
但是這麼想完，楊弋風又呸呸呸了幾句，想起了老郭的段子，攪屎棍這三個字，不能亂用。
不過，雖然在技巧上，沒有得到比較好的解決辦法，但是解決的思路，楊弋風已經是找到了。
他想好了，他要再去對周成進行人設的填充，然後最好是找到周成的薄弱點，然後在小說裡，進行沉重一擊。
而且現在自己還有一個極好的機會便是，這個月，就是湘省醫學會骨科分會創傷外科的閱片會議舉行的時間了，到時候把周成拉去會場熘一圈。
那是騾子是馬，不就都知道了嘛。
雖然也可以強行地進行降智處理或者強行加戲，但這都不自然，楊弋風是希望自己小說裡的角色，在設計出來的時候，原型儘量真實。
刻畫的性格儘量突出些，然後人物之間的關係和衝突，也儘量自然些。
而且就連這個場景的雙方目的性，楊弋風都已經把思路給設計好了，趕緊把這個‘陸成’給斬落下馬，讓劇情離開這個逼，至於後面扔哪去，那就不是楊弋風該管的事情了。
楊弋風頗爲蛋疼，就連羅雲，他都在小說裡，找到了合適的放置位置，獲得了奇效。
杜嚴軍等人，就更不用說了，怎麼偏偏到了周成這裡？
就這麼多逼事呢？
於是，楊弋風就對自己正在過週末的老師，打了一個電話，問了要不要周成參加第四季度閱片會的事情。
每個學科的學術會議都很多，骨科的閱片會，是一個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學術會議了。
丁長樂聽了楊弋風的問題後，便回道：“邀請吧，我到時候會問一下八醫院的曾毅的，你把那個周成，帶來會場就行了。”
“能邀請的，還是都要邀請的。”
說到這裡，丁長樂忽然對楊弋風道：“對了，弋風，我們現在遇到了一件麻煩事，你看能不能心裡惦記着，幫着我們想個辦法。”
“師父，您說。”楊弋風沒有先應承下來，萬一丁長樂說的是讓他回臨牀或者留院的事情，楊弋風心裡還沒決定好。
丁長樂沉吟了一陣，然後長嘆一口氣，說道：“這件事其實並不光彩。就是這個周成啊，他以前報考了我們醫院的研究生，進了複試，被刷下來了！”
楊弋風聞言當即抿了抿嘴，皺眉問道：“周成是報的學術型研究生嗎？”
這是楊弋風唯一能想到的，周成會被刷下來的可能性。
學術型，講究的是你對學術研究的掌握程度，看你有沒有文章。
“是專業型。”丁長樂又嘆了一口氣。
“弋風啊，你是本碩博連讀，所以可能對研究生和博士的複試情況並不清楚。”
“其實研究生的複試之中，時間很短，說是綜合考覈，其實就是找一個早上，安排科室裡的導師，對他們進行面試。當場就出成績了。”
“根本就沒有臨牀考覈這一步。”
“首先看分數，前兩名，只要不是表現得特別差，都留了。然後看學校，本校的，本科學校好的，就留下來。”
“然後還有，唉，你明白就行了。我就不說了吧。”丁長樂省略了最後一點，應該說兩點。
一點總結下來就是關係。
兩點總結下來就是看院內關係和院外關係，子弟肯定留，沒能留想辦法都要留。外界關係硬的，也會想辦法留。
楊弋風屬於超然的，他是想跟哪個導師都可以，沒有名額限制，而且還不能跟研究生導師，研究生導師沒資格帶他，只有博士生導師纔有資格帶他！
“所以，師父，您的意思是要我去做什麼呢？讓周成再考一年麼？”楊弋風問得直接了點。
“差不多這意思，但這裡面有一個誤會就是，周成以爲是我們醫院不願意要他，今年報考了京都大學的附屬醫院。”
“這本沒什麼，人各有志。雖然是笑話，但就讓他去笑話吧。”
“可我還是希望，周成能夠留下來，留在我們湘省！”這纔是丁長樂的本意。
“我其實都想好了應對方桉了的，他如果什麼都沒主動去做，都無所謂。只是他那邊報考了其他學校，纔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楊弋風聽明白了自己老師的意思了，他之前一直好奇的一個疑問，到今天也解開了。
周成的專業能力很強，沒去讀研究生，不是他不想，而且沒得機會去讀。
這一點雖然讓楊弋風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
而且如果不是楊弋風來了八醫院，也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知道了，師父，不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只能說盡力地稍微勸一勸他。但人各有志，萬一周成的本意就是想去讀京都大學附屬醫院的研究生呢？”楊弋風很坦誠。
因爲楊弋風覺得，以周成的實力，去京都和魔都找個工作都不太難。
只要學歷到位了，絕對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可能教學醫院越來越看重學術成果，也就是文章，但是你的技術如果夠好的話，那麼別人也不會太過爲難你的，如果真滴太好，那麼會有人幫你去想學術成果不夠的問題的！
醫學的所有研究，學術也好，最終還是都要落腳在臨牀上的。
想到這個，楊弋風記得，有一年，京都的和協醫院，因爲要評價三甲醫院交上去的材料很多，於是耍脾氣不搞了，不評了。
最後它還是進來了，材料不全沒關係。
和協醫院就是全國最頂級的醫院，這是母庸置疑的，如果它都不在三甲醫院之列，那其他的醫院即便評上了三甲，又意義何在呢？
這就是絕對的實力……
丁長樂就說：“弋風，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讓周成看到一下咱們湘南大學附屬醫院裡，研究生的能力和實力。”
“我感覺，有能力和才學的人，一般都是會惺惺相惜的。我找來找去，覺得你剛好在八醫院，還在周成組上，如果你覺得合適的話，可以把他引渡來我們醫院。”
丁長樂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希望楊弋風可以敲打一下週成，讓他對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產生好奇。
而楊弋風作爲系統性培訓過的研究生，以他目前的能力，不說去吊打周成，讓周成對他們醫院產生好奇，還是不太難的。
楊弋風聽到這話，眉頭稍稍一皺，壓低聲音說：“師父，我不太想上臺主刀。”
平常的查個房，楊弋風都不多說什麼！
周成在查房的時候，話也不多。
要他去敲打周成，那除了上臺做手術，還能有什麼其他的辦法？
而且楊弋風覺得自己荒廢了這麼久時間，還真沒有把握拿捏住周成，不然的話，他早就知道該怎麼處理現在的劇情旋渦了。
丁長樂顯然也不想逼迫楊弋風，就說：“那你就自己看着來吧，不要逼自己。我也就是這麼提一句。”
“我是捨不得你們都跑了啊。”丁長樂最後一句話，稍微有點破音，滿是對楊弋風的不捨得。
楊弋風內心一動，但還是堅決地對丁長樂說了聲對不起師父後，掛斷了電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經歷和選擇，外人不好乾擾和插手。他楊弋風如此，周成同樣也是如此。
所以如果周成也在內心裡有了主意後，自己肯定是拗不過他的。
不過，這件事情，也並不衝突，並不是只有在上臺做手術時，才能夠表現自己的能力和實力……
但是，楊弋風又有點擔心，若是自己太跳脫了，那個不講道理的黑不熘秋，跑出來又和自己不講道理，那該如何是好？
對別人，楊弋風覺得自己可能擁有絕對的實力去碾壓。
可張正權那邊，楊弋風還真拿他沒辦法！
他無賴啊，他就承認都比不上你，但比你有錢。
就和你比掙錢。
你能咋地？
這種人，惹不起。
而且，在科室裡，還不僅只有一個張正權讓他忌憚，羅雲，也是個隱藏的炸藥桶。
若是把羅雲逼急了，他又要找自己來比拼點什麼的話，那又該如何是好？
楊弋風突然發現，自己來了八醫院後，並沒有所想象的，那麼無拘無束。
反而是處處都受到了牽制和束縛。
甚至最近一兩個星期，他都沒時間去想打破麻醉科天花板的事情了。
只是好好地蒐集素材，寫他的小說。
如今連寫個小說，也是因爲周成的出現，而打亂了節奏。
真滴是，很凎！
……
另一邊。
周成和羅雲三人坐完了下午的門診，周成滿臉的喜悅，因爲看到感謝值已經突破了70大關，很快接近100了。
便對羅雲說：“羅老師，我就不去吃飯了啊，今天我值班。我去科室裡了。”
副本開放的數量越多，模擬的可選擇性就越多。
而且，開啓新副本還能夠固化技能，讓初始模擬的基礎更加夯實。
因此周成哪裡想到吃飯啊，滿心都是，能多看一個病人就是一個病人的打算。
巴不得再這麼坐一次門診都好。
羅雲此刻提前下班，也是心情蠻不錯，雖然今天未能夠拿捏到周成，可也獲得了另外一個好消息。
那就是周成也能替代性地幫他看門診，那下次門診的時候，他還可以稍微摸下魚。
不能夠找到周成的薄弱點予以沉痛一擊，雖然不盡興，但也可以很開心，因爲周成知識圈，很廣很厚，而且紮實，這是羅雲願意看到。
周成對關節外科有如此基礎，這對他後續想要在科室裡把關節外科做起來，非常有助益。
當然如果周成要去讀研究生或者深造，也能走得更遠，這是一塊很好璞玉，但自己並非是很好的凋刻師。只是若能夠讓這塊璞玉的原胚更加具有完美型，也是一件極爲開心的事情。
因此對周成說：“不急吧？反正有了病人會給你打電話的。”
“吃飯重要啊。”
羅雲覺得周成可能想去觸碰骨折的手法復位，但這個骨折，其他組的病人，還是要少碰爲好。
一旁的張正權，十分同意羅雲的觀點。
天大地大，吃飯爲大啊，周成哥，咱們是去吃飯啊。
你要走了，那就我和羅雲兩個，這不是明擺着蹭飯的了麼？
法不責衆。
所以張正權很想找一個蹭飯的同伴，來抵消掉內心的負罪感。
“周成哥，一起去吧，今天值班的許巖林如果有事的話，會給你打電話的。對吧，羅老師？”張正權滿臉堆笑，牙齒潔白，與膚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羅雲和張正權都如此說，周成倒是不太好拒絕了：“羅老師，那你就又要破費了，我可是吃得不少的。”
羅雲馬上看向了張正權，隨意地笑了笑，但那意思就是，你能有他吃得多？
張正權不好意思地微微低頭，臉紅透不出來，倒是看起來更加臉黑了些。
……
晚上的值班，周成並沒有睡得很好，晚上來了三五個急診，隔着時間來的，讓周成一個晚上都沒睡安穩！
不過五點多，又來了個急診脫位的病人，還是讓周成沒了睡意。
周成都懷疑啊，這些病人到底怎麼回事啊，大晚上的都不睡覺，也不知道都在幹嘛。
反正周成記得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說是大晚上的時候，在家裡就滑一跤，把肩關節摔成了罕見的後脫位……
具體病史周成沒問，但是估摸着肯定不是實話。
TM的大晚上你不睡覺還能滑了一跤？
而且還是後脫位——
就算是從牀上摔下去也是前脫位或者骨折的可能性更大點。
五點多，周成還是出去跑步了，一身汗着回來，洗了個澡。
等到換上乾淨衣服再到辦公室的時候，時間才七點三十五。
但這個時候啊，周成本意是要去看自己組上的新病人的，雖然他不管牀，但是還是要知道組內的病人大概是什麼情況的。
就看到了，楊弋風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來了科室裡，然後在問杜嚴軍要病歷賬號。
杜嚴軍此刻十分意外，但還是把羅雲的病歷系統的賬號和密碼給了楊弋風！
這裡，住培醫師是沒有自己的單獨工號的，都是建立上級醫師的子賬號，用來體現自己管過什麼病人。
周成很是意外地愣了愣。
楊弋風要病歷賬號幹嘛？他可是神仙，超然物外的啊，比嚴主任都還要超然。
楊弋風卻並不覺得尷尬，回頭看到周成盯着他，就隨意說：“周成哥，我查下病例，收集點素材。有時候科室裡沒人，就不方便。”
“記住一個賬號，能同時看兩個病區的病人。這樣就方便很多。”
八醫院骨科一共兩個區，所有上級醫師的工號都是可以同時看到兩個病區的病人的！
因爲以前骨科就只有一個區，因此沒有進行單獨的權限劃分。
周成聞言，回道：“沒事，弋風哥，你隨便就可以了。”
病人並不是誰的私人物品，嚴駭涵都管不住楊弋風做些什麼，他哪裡管得到哦？
只是，當週成坐下來，也登錄上了病歷系統的賬號密碼後，就發現了一個不太對勁的病人，出現在了自己組上。
看診斷：左下肢創傷：清創術後！
？？？
這是昨天的急診清創病人麼？那許巖林送我們組幹嘛？這不應該是他們組收了嗎？
然後點進去一看，病歷顯然已經是被寫好了。
然後一一瀏覽完病歷記錄的時候，周成便馬上摸了摸頭。
好傢伙啊，這個病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的運氣好了，還是不好。
好運氣是在，他的創傷不大，才五個釐米，出血也不多，在下級醫院就已經做了清創和縫合。
運氣不好就是，就這五釐米的口子，把他的股骨搞沒了！
這是沒了，而不是斷了。
按照病史裡的說法就是，好像是骨頭撞飛出去了，而且就那一截沒了，好像是被撞飛到山下面。現場沒找到，但人沒多大事情。
這活脫脫一場空中飛股骨啊……
饒是看完所有的病史後，周成仍然沒搞清楚具體的受傷機制，於是就站了起來。
然後發現，楊弋風也幾乎同時站了起來，然後看了看周成，兩人不動聲色地同時走出了醫生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