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北京,驕陽似火,李明躺在公寓裡,懶洋洋的看着他唯一的夥伴毛頭——一隻毛茸茸的京巴在室內無聊的撕扯着他的臭襪子。
一年前從一家大型國有鋼鐵企業憤然辭職的李明,本來以爲懷揣着冶金碩士的學位,在北京找一個專業對口的工作並不是太難,然而到了北京才知道什麼叫人才濟濟,也才知道了什麼叫人際網絡,找了大半年的工作,僅僅靠自己的業餘愛好學來的電腦知識,纔在一家小型網絡公司找到了一個網頁設計工作。辛辛苦苦學來的專業知識居然半點也用不上,不由得使李明的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大概毛頭也覺得李明的臭襪子味道不好聞,撕咬了一陣後便上chuang爬到了李明的身邊,靜靜的靠在李明的枕頭上睡起覺來了。半年前找到工作後便和一個同樣是外地的小夥子王剛合租了這套公寓,每人一間臥室,客廳廚衛公用,倒也相處融洽。不過王剛是一個外向的小夥子,長的英俊高大,所以常常身邊女朋友不斷。而李明自小體弱多病,身材也不是那麼高大魁梧,長相也是非常一般,是那種讓人見了一眼留不下什麼印象的類型,至今依然孤家寡人一個,到了北京更是沒什麼指望,整天看到王剛帶着女朋友卿卿我我,心裡很不是滋味。偶爾一次街頭看到小販賣狗的,雖然不是什麼純種京巴,但看着小狗那可愛的模樣,咬咬牙掏了半個月的工錢把毛頭抱回了小窩。從此以後再公寓裡總能看到這種情景:王剛和女友在客廳裡邊看電視邊說着悄悄話,李明躲在自己的房間裡邊上網邊逗着毛頭玩。時間長了到也習慣了這種生活,李明本來就是屬於那種隨遇而安的性格,因此毛頭就成了李明在京城裡唯一的精神寄託。
今天早上起牀李明就覺得身上不舒服,常年有病的李明也不怎麼在意,在他的房間裡常備很多藥物,久病成良醫,平時有病一般也就自己買點藥,很少去醫院,實在是囊中羞澀呀。而且李明的父親是一個小城鎮的醫生,從小李明跟着父親學了不少的醫學知識,在上高中的時候還能幫着鄰居扎扎鹽水瓶什麼的,頗受鄰居大爺大媽的好評,若不是他父親覺得當醫生沒什麼出息,沒讓他報考醫學院的話,李明現在已經是某個醫院的大夫了。而今天也是這樣的,感到不舒服後就自己找了點藥吃了下去,打電話到公司請了一天病假,便賴在牀上不起來了。
正當李明迷迷糊糊的又要進入夢鄉的時候,牀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李明懶洋洋的拿過電話看了看號碼,原來是公司打來的。“知道請假了還打來電話,準沒好事”。李明一邊嘟囔着一邊翻開翻蓋。果然不出所料,電話是經理趙志剛打來的,讓李明立即到公司去。
李明邊洗漱邊在心中罵經理:“真沒人性,明知道我病了還要我馬上去,不知道他怎麼想的,難道公司就缺我一個人嗎?”。不過罵歸罵,公司還要去的,於是就匆匆忙忙搭上地鐵來到了公司。
跨進公司的大門,李明就覺得氣氛有點不正常,平時邊打鬧邊工作的場面不見了,每個人都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的電腦旁,就連平時最愛作弄李明的大馬見了李明也是一句話沒有,這是李明心中暗暗感到納悶。但當他聽到從經理室內不時傳來的女人那尖銳的聲音時,心頭便恍然大悟了,能讓大家變得這麼小心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公司的老闆了。
這個網絡公司的老闆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名叫李鳳美,雖然三十多歲了,但看上去和二十四、五差不多,長的非常漂亮,聽說是某位人物的的小姘。靠着這位人物不知從哪裡搞的資金,李鳳美開了這家網絡公司。平時她不怎麼來公司,不過一旦來了就要鬧的公司雞飛狗跳。
她對於公司的運作一竅不通,但每次到這裡都要充充老闆的派頭,指手畫腳的管上一通。其實底下的人倒沒什麼,最倒黴的就是經理了。經理這個人其實很不錯的,業務上是這一行的高手,平時對大家也沒什麼架子,但每次老闆過來就要對他挑三揀四的,管的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公司十幾個人的考勤是李明負責的(這種吃力不討好又得罪人的工作誰都不願意幹,經理就交給最好欺負的李明來幹了),所以老闆每次來都必須是要檢查李明的考勤的,這不今天又來了。
站在經理辦公室門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李明在背後滿是同情目光的注視下敲響了經理室的門……。
老闆坐在經理的座位上翻着考勤,李明強撐着病軀站在旁邊,額頭上滿是大汗,虛弱的雙腿在不停的顫抖着。半年來記不清多少次了,每次老闆來都要對他做的考勤指手畫腳一番,要不是爲了工作難找,李明早想炒了老闆的魷魚,甩手不幹了,不過爲了生存,李明還是要忍了再忍,忍着老闆對自己不堪入耳的話語和對這本來不是自己工作的挑剔。
突然,老闆擡起頭來,眼中閃爍着與自己那姣好的面容不相稱的目光,指着考勤簿瞪着李明,尖銳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這是怎麼回事?八號我明明看見大馬十點才進公司,你爲什麼沒給他劃遲到?你工作怎麼做的?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豬頭呀!大馬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麼包庇他?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解釋,否則我饒不了你!我不在這裡你們就這麼糊弄我?一羣混蛋!!”
在一旁的經理連忙解釋道:“大馬那天是我讓他到客戶那裡走訪一下,並不算遲到,我跟李明說過的”。
“不算遲到?你這個經理師怎麼管理屬下的?那是我瞎了眼,看錯人了?要不要我向你們道歉呀?我給你們這麼多錢養活你,你倒會給我頂嘴了!我說遲到就是遲到,你爲什麼要找理由包庇他?他給你什麼好處了嗎?”李鳳美的聲音愈加尖銳了起來。
李明心中突然明白了過來,意識到老闆這次是專門衝他來的了。事情還要從三天前說起,當時李明從一個酒店客戶那裡走訪出來,卻意外的看到自己的老闆挽著一個高大英俊、二十歲左右的小夥子走進了酒店,在櫃檯前開了一個房間。在老闆開完房間轉過頭的時候,發現了一旁看著她的李明。李明當時非常尷尬,但還是禮貌的和老闆問了聲好,結果換來的卻是老闆那陰冷的神色。當時李明就感到有一點不太妙,但生性懶惰的他也懶得去計較這件事情,沒想到今天老闆就來趁機報復他了。
看着經理被訓斥得滿臉通紅的樣子,半年來的怒火一下竄上李明的腦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股勇氣,不由得使他大吼一聲:“夠了!這裡根本沒有經理的事情,我知道你今天衝我來的,何必難爲經理?你每次來這裡就知道查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IT的事情你懂不懂?我們經理在IT界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你這種什麼不懂的人憑什麼指責他,你除了有錢還有什麼?難道你是老闆就可以隨意侮辱我們嗎?不用你來趕我,我自己會走,這個工作我不幹了!”說完這通話之後,李明居然感到心頭一片輕鬆,他不再理會老闆那氣的變形的臉,甩門走出了經理室。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李明的頭腦漸漸的冷靜了下來。本來以他的性格,平時都是忍氣吞聲的,但今天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用了,他默默的收起自己的物品,準備離開。
咣噹一聲,公司的門猛然被人踢開,三個彪形大漢闖進來,一起向李明逼了過去。同時經理室的門打開了,李鳳美那尖銳的聲音在衆人的耳邊響起:“給我廢了他!居然敢跟我說這種話,給我狠狠的打!”
李鳳美話音剛落,走在最前面的大漢便舉起手中的棒球棒向李明的腦袋砸了過去,驚慌失措的李明轉身就跑,但球棒還是落到他的肩膀上,一陣劇痛傳到李明的腦海中,他慘叫一聲撲到在地上。其他兩名大漢把涌上來的經理和員工逼到一邊,口中威脅着衆人不要靠前。在寬闊的辦公大廳中央,大漢將球棒扛在肩頭上,獰笑着向倒在地上的李明慢慢的逼近。
李明驚恐的望着逼近的大漢,忍着肩部的劇痛想爬起來,卻被那大漢又是一棒下去打到他的的小腿上,李明只聽得腿骨一聲脆響,口中不由得又發出一聲悽慘的喊叫。此時在他的腦海中充滿了恐懼,只感到一種死亡的氣息籠罩在他的周圍,看着那大漢又一次舉起手中的球棒,求生的本能讓他突然不知從哪裡涌來一鼓力氣,一下便爬了起來,踉蹌着跑進了經理室。大漢冷冷的笑了一聲,扛着球棒慢慢的跟着走了進去。
李明絕望的靠在經理的辦公桌上,看着一步步逼近自己的大漢,感覺到死神正一點點的在向他靠近。突然他感覺到右手好象在按着什麼東西,形狀好像是一把裁紙刀,他本能的握住了它。眼看着大漢舉起手中的棒子,李明的嗓子裡發出一種奇怪的嚎叫,右手不假思索的揮了出去。
時間好象一下子就凝固了,跟進屋子裡的人都呆住了,每個人都一動不動的看着那個大漢,從大漢頸部那被割開的大動脈中突然噴出了一道噴泉,隨着大漢茫然的在房間裡打着轉,血紅色的噴泉噴灑在屋內每個人的身上,大漢手中的棒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掉到了地下,他本人也在慢慢的癱軟下去。李明瞪着茫然的眼睛看着那道美麗的噴泉,心頭一片平靜,居然忘記了什麼叫恐懼。
一聲尖叫打破了這暫時的寧靜,李明看着老闆那充滿恐懼的雙眼,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快意。手中的裁紙刀再次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