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等着大戰一場的人,圍在那個被炸得半塌的靈洞外,默默無語。
能這般快的殺人逃跑,除了熟人,根本不可能。
所以洛夕兒就受到很多人的注目禮,她也曾跟方梅在來的樓船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洛夕兒的面色很不少,緩緩走上前,希望能查出蛛絲馬跡,可是人家連用的符籙,都是大衆貨,偏偏還五系俱全,數十張齊出之下,原有的一點氣息,也消彌得差不多了。
她突然看到一滴水從什麼掉下,摔成了無數瓣,正要檢查的時候,又是數滴摔下,摸摸自己的臉,才恍有所覺。
已經有人上前,默默朝露在外面的一點灰燼行禮,再默默退出。
一個兩個,十個二十個,源源不斷的來人,又源源不斷的行了禮後,轉身走人。
早早過來的楚家奇,冷眼看着這些原本想殺師妹,現在又惋惜一代天才隕落的衆人,心下更覺冷然!
他爹靈根不錯,受了重傷,修行無望後,他家的至親看着他爹慘死,不願花半塊靈石,救他一命。
他呢?
若不是遇到盧悅母女,雙腿被廢,那是肯定的了,世人只知錦上添花,有幾個能雪中送炭?
現在來弄什麼於心不忍,來彰顯他們的大義……
全是狗屁!
兩日後,谷令則看到鍥而不捨非要進她靈洞的洛夕兒時,實實無語。
整整晾了半個時辰,她才把結界打開,在人家未發難前,先行責難,“發什麼瘋?”
洛夕兒冷着臉進來,“你是算準了我不敢打破你的結界?”
谷令則默。
洛夕兒吸吸鼻子,反手打出一個結界,“是不是你做的?我在那裡感受到極冰氣息。”
谷令則嘆口氣,有個與她相反的純火朋友,真是有利又有弊!
“真的是你?”洛夕兒一時也不知是哭好還是哭好,“那日……她把那壺靈酒都給了你,你怎麼下得去手的?”
這話能來問她嗎?
谷令則撇頭,“你不是一直積極的想動手嗎?怎麼,被我截胡了,心裡難受?”
“你冤枉我,”洛夕兒仰仰頭,“就像她自己說的,她反正是要死的人,煉魂宗絕不會讓她活在這世上,與其……將來受盡苦楚,我們……”
谷令則對某人突然傷感的樣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洛夕兒吸吸鼻子,“事情既然是你做了,還那麼幹脆利索,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谷令則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若真沒什麼好說的,到她這裡來發什麼瘋?
“我……我就是想問你,她還有什麼心願沒有,煉魂宗魂幡一事,道門各宗欠她一個交待!”
谷令則臉上抽了一下,妹妹好好活着,有什麼心願要別人幫她達成?
“咳……!你也看到了,她只是恨煉魂宗人。”
洛夕兒坐到谷令則的蒲團上,捂着臉好一會,才擡起頭來,“她的目標太高太大。……令則,我們都不是好人。”
谷令則汗了一下,若方梅不是盧悅,她確實不是好人。
“我們活得不像我們自己,要爲宗門,要爲家族,要爲自身,拼命力爭上游。”
谷令則揉揉額,她是明白洛夕兒的矛盾,可這樣,要當她的情感垃圾桶,真是太難受人了。
“她死得很快,沒痛苦!”
爲了不讓池溧陽懷疑,她出手的時候,都快得不得了,死在她手裡的魔修,根本什麼痛苦都沒償到,就沒了。
洛夕兒揉揉鼻子,看了谷令則好一會,“我才發現,你跟盧悅還是有很多地方相像的。”
谷令則心虛,她們雖是雙胎,可真的不一樣。妹妹應該跟楚家奇一般,哪怕再缺錢,也不會枉顧良心,去賺那樣一份黑心錢。
“你們出手的利落是一樣的,”洛夕兒嘆口氣,“不過性情方面,我們應該是一樣,換成她如果交好方梅,肯定是拼儘性命,要也護上一二。就像……就像對管妮一般。”
谷令則:“……”她無話反駁。
“逍遙門管妮四處出手,劫殺魔門修士,今天我遇到她了,她說盧悅也進了幕阜洞。”
谷令則看着她,不知她到底想要說什麼,或者已經懷疑了什麼。
“方梅跟盧悅大概是一類人。”
洛夕兒盯了谷令則半天,沒在她臉上發現其他表情,心裡在些懊惱,“你不去看看盧悅嗎?”
現在谷令則相信,她是懷疑什麼了。
“她一定在閉關,沒時間應酬我們。”
“你不去怎麼知道,她已經閉關了?”洛夕兒鍥而不捨,那件事不弄清楚,她連修煉都不安心。
谷令則嘆口氣,“她比我們遲了好幾年,才踏進修仙界,中間又受了那麼重的傷,夕兒,你說你若是她,能在這麼快的時間內,進階到築基中期,你會付出什麼?”
洛夕兒啞口,好像那丫頭是很拼的。
“我不想再去耽誤她的時間,要去你自己去,別拉我。”
她要是好意思去,能跑到這裡來嗎?
“楚家奇的靈洞就在她的旁邊,那日……他冷眼看我們的樣子,讓我在他面前沒底氣。”
這下子谷令則真不知說什麼好了,“他們師兄妹感情好,楚家奇也不會歡迎我去打攪盧悅修煉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洛夕兒知道她想在谷令則這裡弄到什麼,根本不可能,站起來,雙肩有些塌,“那你好好修煉吧,我也回去修煉,若不然被盧悅走到我們前面,那臉可就丟盡了。”
“……不要再想那件事了,”谷令則垂下眼瞼,“方梅是求仁得仁。”
洛夕兒腳步一頓,再擡腳的時候,渾身都輕鬆了不少。
谷令則摸摸腮邊,她說什麼了嗎?好像什麼都沒說吧。
洛夕兒出了谷令則這裡,就急衝衝地跑到逍遙門這邊包場的靈洞,只是她打了好幾個觸動結界的禁制,都沒人理,反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瀾,把周圍幾人給驚動了來。
“洛師妹?洛師妹是找我家盧悅嗎?”
蘇淡水瞟了一眼盧悅的靈洞禁制,“她現在全力閉關,說過了,任何事都無閉關重要,所以讓我們這些師兄師姐的,一齊在她靈洞外加了禁制。”
洛夕兒嘴角抽抽,若先前只有兩分不敢相信,她被盧悅給耍了的話,現在卻因爲逍遙一衆的樣子,反而肯定了九成九。
“咳!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以後有時間,我再找她說話。”
蘇淡水微微點頭,哪怕天塌下來,現在她也不可能把盧悅放出來。爲了讓臭師妹好好閉關別再惹事,他們這些苦命的師兄師姐,一人一道禁制打在她靈洞外,只爲看着她。
因爲禁制太多,靈洞中的盧悅根本什麼都沒感應到,蘇淡水爲了讓她老實閉關,還拿了兩瓶定神丹給她。
難得蘇師姐肯大出血,盧悅還是很珍惜的,她進幕阜洞就是爲了修煉,現在方梅事了,當然該幹什麼,就得幹什麼。
戰虎在旁,她更沒什麼不安心的,只一遍遍地引導有如實質的靈力沖刷筋脈,把所有靈氣變成自己的。
兩個丹田她都捨不得,這裡靈力充沛,自然也不存在什麼主次,這個忙完忙那個,打坐得廢寢忘食。
日子一天天過去,盧悅唯一給自己放鬆的機會,便是鋪出幾張符紙,畫上幾道符籙。
過着坐牢日子,她自然更不清楚道魔雙方因爲煉魂宗的消亡,個個如逍遙這邊齊齊抱團。
哪怕外面有靈力更好的靈洞,也因爲安全問題,沒人敢隨意選擇,能湊和的都儘量湊和了。
除了頭一個月混亂,死傷不少人外,幕阜洞內慢慢分成三個團伙,各據一段。除了道魔,還有就是相互取暖散修,他們因爲道魔彼此顧忌,反而成了最得利者,能弄到靈氣更好的靈洞。
……
修仙不知日月,盧悅自己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這日,第二丹田裡的靈氣旋轉飛快,築基中階的屏障,眼見只剩一張薄薄的紙,哪裡還敢怠慢,迅速吸收靈氣以爲衝關!
也不知過了何時,盧悅只覺身體一陣激盪,第二丹田裡的那團星雲,愣是比先前漲大了一倍!
眼見那團星雲要例行旋轉沖刷丹壁,盧悅哪敢讓它那般動作,忙忙調動三環傳輸靈力。
‘啵!’的一聲,第一丹田的星雲被第二丹田星雲一激,也跟着飛速旋轉起來。
大半日後,第一丹田的星雲微漲,每次進階後,沖刷丹壁的工作,又被她用三環引導回第二丹田……
幾日之後,盧悅被自己全身筋脈的脹痛,硬按着停下行功,睜開雙眼時,那一閃而逝的進階神光,愣是助她看透了四層禁制。
緩緩地籲出一口氣,她也顧不得高興,轉到一旁用機關傀儡獸幻出的長木桌前,拿出空白符紙,一刻不停地畫起符來。
想讓她把那些靈力用道法浪費出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現在第二丹田進階築基中期,第一丹田跟着受益,進到築基中期中階,盧悅發現,只要她能控制好,進階後沖刷丹壁擴大丹田的靈力,讓雙丹田雙輔雙成,未必不能讓雙丹田同時進階。
靜靜的幕阜洞,不知有多少人爲了進階而高興,幾年下來,若不是真的有仇,誰也捨不得在這裡,玩什麼打打殺殺的遊戲。
外界,一天兩天,十天二十天的修煉根本什麼都看不出來,可是在幕阜洞,哪怕不修煉,隔個個月把,看查丹田的時候,也能看出靈力的增長。
因爲此,由不得這些人不瘋狂!
混蛋老魔在自家弟子魂火全熄後,就看誰誰都不順眼,若不是想要確定某事,他早就離開幕阜山了。
一羣元嬰大能們圍一處,交流心得,交換材料,其實忙得都很開心。
“……師兄,盧悅的魂火又是連續兩次震盪,莫不是她根本沒捨棄第二丹田?”
棄疾撫着鬍子滿臉笑意,“雙丹田在靈力匱乏之地,確實是負擔,可在幕阜洞,那就是得天獨厚,兩兩相鋪之下,一個帶動另一個,只會比別人更快,這件事,時雨你就不用擔心了。”
能不擔心嗎?
時雨嘆口氣,“那丫頭要是吃貫了好東西,再出來,適應不了,肯定還一段時間的磨。”
據傳曾有好些修士,從幕阜洞出來後,連續數十年,都進階不了一丁點。盧悅的耐心不是很足,出來後,哪怕進了凌雲峰,她恐怕都沒耐心去修煉。
一旦不在家修煉,憑她的性子肯定要出去玩!
棄疾也想到了這一點,長嘆一聲,“回頭多給她找點事做,拘着她暫時不準出門。”
在宗內他們能看着,她顧惜宗門,也還老實,這一旦放出去,那丫頭那可勁歡的本事,誰也比不了。
時雨和蓬生一齊點頭,他們倆其實也怕了盧悅在外面惹事的本事!
“快看那是什麼?”
外面傳來數聲驚呼,然後呼嘯而去的遁聲,把棄疾他們一同引了出來。
高空之中,如勾的月亮,今天看上去也不知爲何,突然變得非常巨大,甚至觸手可及。
空氣中的波紋閃亮,片刻之後,那月亮晃了晃,重新縮小回去,棄疾還不知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就見夜空中突然又亮起一顆小太陽,並且光茫越來越盛。
基中的三個黑點,慢慢在衆人眼中,變成人形,正以極快的速度趕來。
原本迎上的修士,飛速撤回,魔道兩邊涇渭分明,各各站在他們的無後大能旁邊。
兩個白袍修士,一個青袍……
棄疾的眼睛越睜越大,那個青袍人,分明頭現獨角,乃是……乃是獨枯魔主。
其中一個白袍人收下那個太陽,看着下面的修士,“我名北辰,天地門第三十一代宗主。”
下面的修士,一片譁然,天地門啊,他們找天地門的線索找了那麼長時間。
“歸藏界靈氣不顯,各位受苦了!”
“北辰,廢話少說,”獨枯魔主冷哼一聲,找到熟人,“你個小和尚,那鬼面幡呢?”
“阿彌陀佛!回魔主的話,鬼面幡已毀,魔主是找不到那東西了。”帚木不卑不亢雙手合十,什麼天地門的三十一任宗主,既然與魔王一起來,其身份可不能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
“放屁,鬼面幡乃上古魔寶,什麼人能毀了它?”獨枯大怒,爲了那寶貝,他答應一堆的不平等條約,誰敢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