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墨水晶一般的大雪，正在點點覆蓋紅色世界，盧悅和泡泡說不清，哪種顏色更讓他們心驚。
才亮起來的天空，很快又暗下來，從遠處的天幕上，可以看出，雲層壓得非常低。
雪怪也許要不了兩天就會長出來了。
盧悅迅速把泡泡拉回來，堵住觀察眼，“趁着纔剛下黑雪，我們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休息好，做好之後半個月的保暖準備。”
頂多後天，火靈碳就絕不能再生了。
“還用準備嗎？”
泡泡看到她新煉出來的中品靈器靴子，“乾坤玉箱都被洛夕兒他們加了固靈陣，裡面的東西，只要不是頻開散了熱，保溫十年肯定沒問題。還有，你的靈酒，全是用火鱗果泡的，天生帶熱，還要準備什麼呀？”
盧悅翻了個白眼，“那你不用休息啊？那樣趴在那裡看着，雪就能變白？趕緊的，再吃幾顆火仙石，趴靈爐上呆着去。”
趴靈爐？
當他是烤肉啊？
泡泡瞪眼。
“火靈碳是震陰宗特產，那裡也是寒中生極陽，這裡沒火溶漿給你進，仙石又不頂什麼用，你就試試吧！”
試試又不會死。
盧悅都快爲小傢伙愁死了。
“那……好吧！”
雖然一直沒跟盧悅說過他的傷，可泡泡心裡明白，她什麼都知道。
火靈碳上，有個小火網，他在小火網上一趴，就感覺一股熱力自下而上，正在點點地把他蒸透。
咦？
奔波一夜染下的晦澀寒氣，好像也被蒸掉了呢。
泡泡忍不住低頭看了看那個小兒拳頭大的火靈碳，以前常看盧悅在這上面煮茶、烤肉，他自以爲是火之精靈，對它還真沒看上眼過。
可是此時……
“有用？”
盧悅瞪眼，她不傻，小傢伙的樣子，顯然這東西，真的對他有些用，要不然，他不會是一幅見鬼的表情。
“有……有用，好像……好像比火仙石還要好些。”
啊？
盧悅迅速又塞了兩顆火靈碳到小爐裡，“你說你，真是笨死的，天天看着它，也不知道早點往跟前湊湊。”
她要被他氣死了呀！
“……”
泡泡抱着小腦袋，“我哪知道？這靈爐有鎖氣之用，誰沒事能把自己當烤肉呆上面耍啊！”
“你還有理了？”盧悅真想給他一巴掌，“你就不能好奇好奇？趴上面玩玩？端着個火祖宗架子，有意思嗎？”
沒意思。
泡泡眨巴着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盧悅，“我可以裹住燒着的火靈碳，不讓它散出熱氣，正好趁着雪季回覆，現在也不算太晚。”
亡羊補牢嗎？
盧悅朝他齜了個牙，“能多裹一些嗎？”
“我試試！”
泡泡後悔了，早知道這東西這麼管用，當初一定要盧悅多帶點出來。
可惜，他們估算的時間，只有十年，因爲她午夜那幾息，雖然多帶了不少，可也沒過五千數。
三顆、四顆、五顆，眼見某人還要點，泡泡忙叫，“夠了夠了，我現在一下子用不了那麼多，再多就浪費了。”
盧悅忙把纔要點着的第六顆又給滅了，這東西帶得不多，暫時真的浪費不起。
……
山崖下的霧氣，終於被黑色的冰雪慢慢同化，此時盧悅若是再來，一定會更加吃驚。
山腹旁，一個洞眼連着一個洞眼，甚至依山而建了很多道宮山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們似乎都比正常的小了無數倍，小巧得好像孩子手中的玩具。
黑色冰雪慢慢把建在外面的道宮山亭淹沒的時候，山崖好像也在一點點地長大。
……
連着三天，盧悅和泡泡的生活很穩定。
泡泡亡羊補牢全力吸收火靈碳的火力，盧悅除了吃吃喝喝煉化食物中的靈力溫養光之環外，就是裹着火靈被，閉目養她的神。
只是今天，泡泡看着躺着的盧悅，怎麼也安不下心來，正要偷偷挪開觀察眼的石頭，就又被她抄到手上。
“修仙界死在好奇上的，不知有多少人，泡泡，你不想把我也害死吧！”
“可是，可是我們不看，萬一他們包過來呢？”
“……”
盧悅的眉頭攏了攏，沒在下黑色雪之前，佈下鏡光陣，是她最失策的一件事。
“石壁是擋不住的。”
泡泡看着她認真道：“我們偷着看一點點。”
“一點點？你覺得……能看得所謂的一點點嗎？”
盧悅反問，“下紅色雪時，我們勉強能看到一點，下黑色雪，白天的時候，連天空的雲，都是墨色的，我們想要不驚動任何東西地看清這個世界，根本不可能，與其如此，還不如就老老實實呆在這裡。”
“可是……”
“沒有可是。”
盧悅亦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仙人的殘念，也是有仙人的影子，我們的窺視，最有可能驚動它們。
泡泡，你受着傷，我的情況也不太好，我們暫時不能惹事。
反之，如果它們在我們小心過日子的時候，還能找到我們，這石柱差不多有二十米，它們上來，我們總有一點感覺。”
“……”泡泡裹着火靈碳，趴到她肩頭，“好！我不看了。”
盧悅拍拍小傢伙，正要再說什麼的時候，就感覺石柱微微晃動了一下。
她和泡泡的臉色齊變，揮手把所有東西一收，就聽下方傳來悶悶的聲音。
“哐！”
“轟隆！”
“嘭！”
這次由不得他們不看了，把觀察眼的小石移開，卻沒想到，此時的大雪早就停了，天空中的濃霧好像被淨化了一般，居然能看到進來後，就沒看到過的星辰，彎彎的月亮，鋪散着銀色光芒，在墨水晶般的世界裡。
盧悅忍不住嚥了一口吐沫，她的第一感覺居然是美，第二眼，纔看到那兩個打在一起的黑雪怪。
一隻四首好像蜥蛇一般的怪物，一隻高大如熊。
“嘭！”石柱又輕輕晃了一下，知道不是單純爭對他們的，盧悅微鬆一口氣，讓泡泡看了兩眼後，輕輕再次用石頭堵住觀察眼。
唐舒說，只要藏好，不泄出氣息，正常都會沒事。隔絕一氣息的結界在堵住觀察眼時，連打了兩個。
“它們怎麼長成那樣？”
泡泡清脆中滿是疑惑的聲音，響在識海，“盧悅，這些黑色雪裡，是不是集中了古戰場的所有死怨之氣啊？”
要不然，外面根本不可能看到星辰之光。
“不獨人死了會有怨念，一些強大的妖獸或精靈也是如此。”
回答小傢伙的時候，盧悅還在回想那個墨水晶般的世界，“黑色雪裡集中死怨之氣，那是一定的了。”
他們對視心驚的一眼。
這種時候，若是出去，根本無處可逃，一定是到處被各種莫名雪怪追殺的份。
“嘭！”
“哐當！”
“咔吧，咔吧……”
沒有任何嘶吼，最終只剩那種好像嚼冰的聲音出現，盧悅不用想都知道，這應該是死怨雪怪的另外一種吞噬。
咔吧咔吧的聲音，一直持續了半個多時辰，熊怪才走出這片石林。
可是沒聽它走多遠，就聽到一聲高昂的劍氣聲，“叮……！”
熊怪當場被劈成了兩半，轟然倒下時，連石柱都跟着晃了晃。
盧悅面上一變，連心跳都一壓再壓。
“咔吧咔吧……”
吞噬好像又開始了，不過這一次似乎非常快，不到十息，便沒了聲音。
“我們……”
泡泡正要說什麼的時候，被盧悅一把裹住，劈開後壁的時候，她幾乎以最快的速度飈了出去。
“叮！”
高高的石柱，被墨水晶般的劍器，一劈兩半。
擋在她前方的是一個似笑非笑的墨水晶人。
這就是仙人殘念了吧？
盧悅的手，在腰間一拂，閃瞎人眼劍，被執在手上。
“叮！”
“叮叮！”
兩劍相擊到一起的時候，雖然墨水晶劍當場碎裂，可盧悅也被其勢，強壓着倒退了數千米。
她正要借退的工夫，有多遠逃多遠時，就見那個墨水晶人又站了到她前面，碎裂的劍器，在他一抓一吸之間，又重新凝聚出來。
“噗！”
相聚不過數米，泡泡在他聚劍的電光火石間，一下子吐出包在身體裡的一顆火靈碳。
“嗤……！”
讓人想不到的是，那麼厲害的墨水晶人，在剛一觸到火靈碳時，就化成了一攤黑水，掉落雪地。
這……
不僅泡泡發呆，盧悅也跟着呆了呆。
還在燒的火靈碳在地上滾了滾，溶出一大片的雪水來，眼見它就要被黑水熄滅，盧悅忙以靈力把它提了出來。
“它我提着，泡泡，你趕快再多包幾個。”
眼見某人送過來的七八顆火靈碳，泡泡老老實實把它們包住。
有了這麼厲害的火靈碳，他們終於不用怕了，盧悅以靈力提着燃燒的火靈碳，趁着大好夜色，順着劍氣斬來的方向，一路飈去。
仙人殘念出現在這裡，是不是代表着，有仙人隕落在最近的地方？
“那……那那……那是什麼？”
泡泡呆在她頭頂，小身體被帽子包裹了大半，兩眼對前方出現的超級巨山，非常不解。
這個方向，分明是之前，他們走過的地方，可那時他們什麼都沒看到啊！
那麼多道宮、亭臺，還有那一個又一個隱約可見的洞府，都太真實，真實到讓他和盧悅一齊懷疑所走之方向。
泡泡和盧悅回頭看了石林一眼，再轉頭的時候，眼現駭然。
方向沒錯，那這巨山，難不成又是空間裂縫吞噬進來的？
那得多大的空間裂縫啊？
離得這麼近，幸好沒壓到石林，要不然，大羅神仙只怕也救不了他們。
“盧悅，我們去看看嗎？”
盧悅顛了顛手中的火靈碳，“既然來了，自然要看。”
九天闕三個大字，龍飛鳳舞地寫在山門前的三塊巨石上。
“這不是巨石。”離得近了，看到巨石上的古樸紋路，泡泡難掩欣喜，“這是巖龜，被人用**力，化成了天岩石，鎮守氣脈的。”
別的很多地方，都被黑色雪覆蓋，可這裡，卻丁點雪跡都沒有。
只是……
盧悅站在九天闕三個好像樓閣的大字前，心中微有嘆息。
這裡應該是個超級勢力，可惜哪怕用天岩石鎮守住氣脈，在大危難來臨時，一樣難逃命運。
“快點快點，我們快點進去！”
盧悅衝向最近一座道宮。
“叮！”
斜衝過來的一劍，被她以光遁避過的時候，手中的火靈碳，也被扔了過去。
“嗤……！”
化水的速度，遠超想象，緊跟着，“嗤嗤嗤……”
連着七聲，把黑雪中就要幻出來的人形，又重新化水之後，盧悅帶着泡泡，走進了道宮。
裡面好一片狼籍，無數的骨架，橫七豎八地倒伏在一處，只是走進的時候，它們突然化成了飛灰。
只餘了兩個晶瑩玉骨，在殿後的雲塌上，其一坐一跪，跪着的那個人，手中好像曾經握着什麼東西，刺死了坐在雲塌上的人，可雲塌上的人，右掌卻也擊在了跪着人的頭顱上。
盧悅圍着它們打量了半天，確定是同歸於盡而死，心中狠狠跳了幾下。
這兩個人最開始的姿勢，好像是師與徒的關係似的，徒弟相機走進了師尊，趁其不備，一劍刺出，而師父臨死前的一掌，卻也劈碎了他的天靈蓋。
他們手上俱無儲物戒指，反而是旁邊的兩堆灰上，有三枚指環。
盧悅輕輕撿了起來，放進袖中暗袋。
“應該是用劍刺的，”泡泡的眼睛，慢慢轉到其他地方，“收集骨灰旁邊的乾坤法器吧，這些乾坤法器裡，一定有前人蒐羅的寶物。”
盧悅打開其中一個散落在旁的乾坤法器，裡面似乎是吃食東西，只是在打開的當口，也在一息之間，化成了飛灰。
再次吸過遠處的一個，打開時，裡面裝着的好像也是吃食東西，也在眼前突然化灰。
一個又一個，泡泡不死心，連着打開了七八個，發現都是前人撿過不要的東西，不由氣沮。
“別啊！我們已經收了三個儲物戒指呢。”
盧悅朝他晃了晃手中的暗袋，“走吧！再轉轉，總會有點漏撿的。”
泡泡跳着借力飄到她肩頭，“我們只能撿搶寶人都看不了的東西了。”
“蚊子肉也是肉。”盧悅笑着給他一句，“哪怕沒一點蚊子肉，逛逛這九天闕，漲漲見識也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