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間,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半年之前。
我剛剛,失去了李墨白。
那時,世界對於我來說,說是天昏地暗也毫不爲過。
數次想要自殺卻沒有成功之後,終於放棄了這個念頭。
周藍陵說得很對,李墨白捨棄自己的生命將我救下,絕對不是讓我去尋死。
他一定,希望我好好活着。
他可以不愛我,可是我不能讓他討厭我。
然而,我看着一片灰暗的天空,喪失了所有的念想。
冬天裡的東沂城,天空裡總是一片陰沉,神秘而沉重的感覺,一如我寫滿心事的心。
我成日躲在房裡,蜷着退縮在牀腳,雙手報膝,頭抵着膝蓋,任誰跟我說話我都不搭理。
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如同被全世界拋棄,獨自舔舐着自己鮮血淋漓的傷口。
那時,我真的感覺,自己失去了全世界。
沒有李墨白,全世界對我來說,都不再有意義。
他還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失去他。但是因爲害怕會失去,所以從來都不曾明確的向他表明過自己的心跡。
待失去之後,想要去後悔,卻早已來不及。
只因,我自己都不曾想到,自己竟然會如此的喜歡你。
喜歡到,一旦失去,便會喪失整個世界。
這個,只能是愛吧?
如果,我能夠早一點告訴你…如果我早一些告訴你我愛你,所有的一切,會不會改寫呢?
你會不會爲了我,而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師父…我想,自己很快又要一無所有了。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成爲一縷孤苦伶仃的異世之魂,我一直都是如此的害怕。
我看着自己變成那柔軟脆弱的藤蔓,用堅強遮去心裡的孤獨,用倔強掩飾心裡的脆弱,卻不能夠沒有支撐。
藤蔓如果沒有支撐,只能跌落到泥裡,在下一個風吹雨打時,籍籍無名的死去。
所以,我一直都不夠堅強。
所以,我一直都只敢向前,不敢後退。
師父,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你,還有誰會願意化身爲大樹,支撐起我這株被所有人丟棄的綠藤?
除了你,我還擁有什麼?
我真的,寧願用自己的所有,換得你在身邊。
哪怕我一無所有,哪怕我失去一切,我也只想,有你在身邊。
九月收到婢女的通知,急匆匆的從玉梔園趕來時,便看到那個紅衣女孩,蜷着身體坐在地上,全身散發着一股難以言喻的脆弱,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
這樣子的感覺,一如前陣子她初見她時。
想要上前去安慰,卻明白憑自己,根本就無法安慰。
止住腳步,轉身走出了房間。
關上房門,九月微微轉頭看了看在院中急得滿頭大汗的婢女,心裡微微嘆息。
“現在不要去吵小姐。”輕聲對那些婢女說了一聲,轉身走出院落。
九月一直都是一個怯弱膽小的人,說話一直都是細聲細氣,從來都不會給任何人臉色看。
可是,這並不代表,她不會生氣。
看到自家公子全心全意愛護着的人唄人如此傷害,她只覺一股煩悶的氣息流遍全身,無法找到發泄的出路。
雖然,她臉上的神色依然一如平常羞怯。
羅言此刻正在帶着侍衛巡邏,一見九月筆直的朝自己走來,知道她是爲何事而來,揮手示意其他侍衛繼續,自己則在原地等她過來。
“帶我去找城主。”九月站到羅言身前,首次擡起眼直視他人的眼睛,語氣裡帶着不容人拒絕的命令。
羅言知道她是爲自家小姐的事情,可是自家主子也還在氣頭上,他哪裡敢去打擾?搖搖頭,“大人那邊行不通,你還是去找安公子吧!”
“待我去找城主。”九月秀眉微皺,一字一頓,再次平靜的說了一遍。
見眼前的人一反常態,羅言也不由猶豫起來,半晌後卻還是搖頭拒絕。
九月神色不動,眼神堅定的看着羅言,不說話。
“九月姑娘。”羅言開始爲難起來。
九月不答,一雙小鹿般純潔無垢的眼睛,依然堅定地看着羅言。
九月正好與自家小姐相反,是一個外表柔弱,內心卻堅強的人。
羅言嘆了口氣,終於敗下陣來。
他,也十分擔憂自家小姐。
只是缺少一個,爲小姐謀事的理由。
ωωω тTk ān C 〇
而此刻,楊少臨卻流連在溫柔鄉里,享盡眼福。
環肥燕瘦各色美人團團圍坐在他的身邊,齊齊在使出看家本領取悅着他。
一會這個女子輕擡素手,送了一杯美酒至他的脣邊,他含着嫵媚的笑容喝下,又迅速低頭在女子嘴上輕啄一下。
一會一個女子捏着一塊糕點,一邊嬌聲呼喚着‘大人’,一邊送到他的脣下。
他再次低頭張嘴,吞下糕點的同時,刻意伸出舌頭舔了舔女子的手。
女子紅了臉,裝模作樣的輕輕推他一把,羞怯地撒嬌,“大人好壞。”
楊少臨的媚眼一一從衆女子的臉上掃過,嘴角浮着輕佻的笑容,妖嬈的外表之下一陣恍惚。這些女子的容顏並不出衆,雖然淪落風塵,卻深知進退。也正是此種女子,纔會懂得如何抓住男人的心。
不像那個容顏雖然出衆,脾性卻相當壞的女孩,生性涼薄,不識他人心。
然而,也就是這個女孩,擾得他此刻,坐立難安。
她將自己當做哥哥,他也願將她當做妹妹,只想去小心的呵護。
然而,朝夕相處,她的一顰一笑,深深地映入腦海裡,揮之不去。
這種感情,是親情否?
只要一想起她對着自己時,那滿不在乎的神色,心頭便會涌現一股濃濃地酸楚與惱怒。
是誰說,身爲哥哥就不能吃妹妹的醋?
他就是吃醋,他的心裡就是不平衡,爲什麼她想起李墨白時能夠滿臉深情,想起自己時卻是心不在焉?
一想到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不如別人,他心裡就是慪氣。
他將她放到心眼裡,難道就不能奢求自己在她心裡有一席之地嗎?
越想越氣,心裡窩着一團火無處發泄,便伸手在身邊幾女身上放肆的揉搓。
幾女初時還會躲閃幾下,卻哪裡躲得過他的攻擊,一個個都嬌笑着倒在他的身上。
九月與羅言進來時,看到的便是此種情景。
羅言後怕的吞了吞口水,眼睛不着痕跡的向九月看去。
還好,還是很平靜。
哪知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竟然讓他的眼珠子都掉下來。
九月帶着平靜的神色,用小鹿般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向楊少臨靠近。
楊少臨不曾看向她,依然與自己懷裡的女子嬉戲着。
九月站在楊少臨身邊,毫不猶豫的揚起手,一個清脆的耳光,便落在了楊少臨的右臉之上。
楊少臨停住手裡的動作,直到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起來時,才緩過神來想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如桃花一般的媚眼,帶着難以察覺的怒氣,半眯起來。
然而,他沒有動。
除了九月,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這在場的人,誰人不知楊少臨的身份,又有誰敢如此的放肆?
偏偏眼前這個打死也不願踏入青樓的柔弱姑娘,在踏入青樓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甩了當城城主一個耳光?
楊少臨身邊的一個女子最先反應過來,憤然起身,扯住九月的衣袖,擡手就要一個耳光換回去,嘴裡還在念叨着,“你是什麼人?這位大人是誰你知道嗎?你不要命了嗎?”
九月想要閃躲,卻被女子死死的扯住,掙脫不開,就只好閉上眼睛等待着疼痛的來臨。
半晌,卻沒有感覺到任何動靜。
九月疑惑的睜開眼,卻見那個瘦高的粉色背影不知何時立在眼前,將自己護在了身後。
骨節分明如竹節的手,緊緊地捏住了那個女子的皓腕。
女子驚奇,納悶的開口,“大人?”
楊少臨卻冷下臉,寒聲開口,“本城主的人,何時能輪到你們教訓?”
她的人,自己都不敢下手,又豈能放任外人欺負?
衆女子都是一個哆嗦,再不敢出聲。
九月卻似任務完成一般,轉身便踏出了房門,任羅言怎麼叫喚都不曾理踩。
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之上,一股帶着春寒的涼風拂來,九月縮了縮身體,擡眼看着遠處那個巍峨的山峰,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小姐她今日大抵還沒有吃東西,心情又不好肯定吃不下他人準備的東西,她要趕快回去準備膳食才行。
這煙花之地,晚上才正是熱鬧之時,所以四處都是人羣擁擠,九月走得極爲困難。甚至還有人偷偷地往她臉上摸了一下,九月頓時羞紅了臉,埋頭疾走。
卻感覺身後傳來一聲慘叫,忍不住帶着好奇的回頭,卻見剛纔摸過她臉的那個人滿臉痛苦之情,手上佈滿了鮮血,一把短刀插在手掌之上,觸目驚心。
九月嚇了一大跳,正欲逃走,卻見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眼前。
羅言坐在馬車之上,笑着對她揮了揮手。
九月只當沒有見到,繼續埋頭疾走。
嬌嫩如春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着不容人拒絕的命令,“上來。”
九月回頭,馬車簾被那雙如竹子一般骨節分明的手微微掀起,露出一張精緻到極點卻又泛着魅惑之色的臉龐來。
猶豫了一番,轉身走到馬車旁,拒絕了羅言的攙扶,手腳並用的爬上馬車。心裡卻又在暗恨自己剛纔不雅的姿勢,一張小臉被夜色染得通紅。
正欲在羅言身邊坐下,一雙手用力的將她一扯,拉進了馬車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