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他們二人年歲有差,田蜜蜜將他看做孩子也無可厚非。可在“田蜜蜜"工作久了,有時候他可真懷疑田蜜蜜真的比他大六歲?這個女人天真傻氣的程度實在不像是一個二十七歲女人會有的,他實在忍不住要懷疑到底是她在照顧他抑或是他在照顧她。
當然,僅只在工作上。
儘管有一些孩子氣的不甘心,嚴信桾仍是同意了。
於是,尤曼縈一個星期來三次,時間差不多都在十一點左右,每回來都是一副把這兒當作自己家的模樣,就像今天——
“蜜蜜,我要培根奶油麪!"
培根奶油麪?虧這個女人說得出口。“甜蜜蜜"是一家中菜館耶!不過經過這一陣子的觀察,嚴信桾明白,只要她們說得出來,田蜜蜜便有法子做出來。
“好好,等一下喔。"仍是那種甜甜軟軟的口氣。
等待的時間裡,尤曼縈一分一秒都不浪費,馬上拿出參考書來教導。嚴信桾明白臺北車站一帶的補習班老師在教學上都有兩把刷子,而他現在充分體認到了,可也知道了那些老師在罵人上更有N把刷子——
“你腦殘啊!還是你媽沒有生腦給你?這個題目昨天我是不是講過?是不是?是不是?老師講話你有沒有在聽?!"她老大摔筆了。
尤曼縈在自我介紹那天曾提到:“我說話比較直,但沒有惡意,你不要放在心上。"
嚴信桾現在明白了,這個女人不只說話直,還非常非常的毒。
可他默默忍下了,沒有一句抗言。
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兩人上課的田蜜蜜實在忍不住了。“信桾,你不要太在意。我以前被她罵得更慘,什麼『你知不知道豬的智商其實不低?相較之下罵你豬真是污辱豬了』、『我知道你沒腦,但也不要表現出來』之類的,要一一在乎,那可真要在乎不完了。"
嚴信桾無言,尤曼縈則是——“虧你那樣的腦袋還記得我罵過你什麼。"果然三句不離罵人。
“是吧?"田蜜蜜對嚴信桾一笑,很有鼓勵意味。
嚴信桾心中原本殘存的鬱悶就這樣在田蜜蜜的三言兩語下煙消雲散了。
他脾氣不錯,但並不是沒有脾氣,遭人那樣貶低尊嚴的辱罵,說真的,要他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可田蜜蜜纔不過一二句話,就能讓他心裡的不愉快完全消失。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我不會在意的。"他淡淡回以一笑。
然而,田蜜蜜卻像是發現什麼新大陸似的眼珠子瞪大,直直睞着嚴信桾,睞得他莫名所以、不知所措。“呃……有什麼不對嗎?"
“沒、沒沒沒!完全沒有!"
嚴信桾皺眉不解。“田姐?"
“呃……真的沒有啦,只是我第一次看你笑,有一點嚇到。"田蜜蜜搔搔臉頰,尷尬承認。
嚴信裙在她這兒工作的這一陣子早已博得了常客們的一致稱號——
“鐵面正職",儘管不是招呼不周,可連笑都不笑的嚴肅樣子實在讓人印象深刻。
嚴信裙想不到她的答案竟是這樣,也有一些愣住,不由得摸了摸嘴巴。的確,他是有些想不起自己上一次笑是什麼時候了……或是,他曾笑過嗎?答案是有的,可次數卻少得叫他無從記憶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他爲此陷入思考。
見他一臉認真的開始思索起來,田蜜蜜實在忍不住笑。“沒關係啦,不常笑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像我這樣天天笑口常開的,看起來反而像個傻子。"
“不是像,你的確傻。"沉默久久的尤曼縈接腔。
“田姐不傻,她只是不懂得對自己好。"嚴信桾一臉肅穆的反駁。
田蜜蜜和尤曼縈皆是一愣!“啪"的一聲,尤曼縈一掌拍向桌子,田蜜蜜和嚴信桾正以爲她要開口罵人,想不到她竟然大聲叫好:“小子,說得好!對,蜜蜜不傻,可她是對別人好,對自己卻一點都不好,教人想不罵她傻都不行。"
田蜜蜜小小聲辯解:“我哪有……"
“你哪有?!"尤曼縈叫得更大聲:“你最好沒有!話說董先生人怎樣?好不好?別來無恙啊?"
“你幹嘛提他啦,不公平。"田蜜蜜的臉在這一瞬竟紅了,她天生皮膚白,儘管五官平凡,但吹彈得破的肌膚一紅,就像是顆蘋果一樣,教人很想一親芳澤。
“我就是要提他!提他來證明你有多傻!"尤曼縈氣憤拍桌。
在場唯一不明就裡的嚴信桾呆呆瞧着她們一來一往,見狀況似乎是尤曼縈佔上風,田蜜蜜被壓制得毫無招架之力,幾乎百口莫辯。可真正教嚴信桾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尤曼縈口中的……董先生。
至少他在“田蜜蜜"工作期間,從未見這一號人物出現過。
“沒有啦,他好久沒來了……"
“好久沒來?是沒空來吧?他老是這樣,交了新的女友就把你晾在旁邊,等到吵架了、分手了才跑來看你一下,順道摸摸你的頭、給你根骨頭,你當你真的是狗啊?!"尤曼縈話說得又直又毒。
“他纔沒有這樣。我們只是朋友,是我自己、是我自己要……"田蜜蜜噤聲了。
尤曼縈見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傻女孩!正要再多罵兩句,嚴信桾阻止的聲音剛正有力的傳來:“別說了。"
“嗄?"
“別說了。田姐不開心了。"
嚴信桾的眼光凌厲的射向她,尤曼縈住口,這才意識到田蜜蜜一顆腦袋垂得低低,竟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見狀,她沉默一會,嘆了口氣。“好了,我不說了,是我不對。"
田蜜蜜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沒啦,是我自己放不開,不是你的錯。"她笑笑。
尤曼縈無言了。這個傻女孩,都這樣難過了,卻還要顧忌到她的感受……她知道自己說得太過頭,說到氣憤處甚至忘了去注意田蜜蜜的反應;她想起剛剛阻止她的嚴信桾,只見他依舊沉默,不動聲色的將紙巾推至田蜜蜜那兒,未多說一句話。
想到她這個認識田蜜蜜十年的好友竟比不上一個來不到三個月的正職,她不禁有一些慚愧,嘆一口氣。“我先回去了,剩下的進度我下次再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