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銘聽俞濟時這麼一說,立刻打蛇隨棍上,筆直地敬了個禮,然後對陳式正、張英年和邊上七八個樂得合不攏嘴的校尉大聲說道:
“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吐沫一口釘麻煩諸位做個見證,以防到時有人輸了撒潑耍賴吳銘拜託各位大哥了”
吳銘雙手抱拳環繞一圈致謝,原汁原味的綠林豪傑的禮儀,再次逗得衆人開懷大笑。
沒等大家笑完,吳銘的陰陽怪氣的聲音已經從籃球場那邊傳了過來:
“你們都看着我於什麼?老子臉上有花啊?你們剛纔投籃那屙樣,連剛學會打球的孩子都不如,一個個還好意思咧嘴傻笑……怎麼?不服氣?把球扔過來,一個個的扔過來,老子讓你們看看,什麼叫投籃。”
俞濟時等人禁不住望過去。
幾名球員怯生生地把球輪流扔給吳銘,吳銘單手一帶原地起跳,身體筆直彈了起來,整個人在半空中有個明顯停頓,幾乎看不到他雙手如何發力,籃球已經劃出一條優美的拋物線,準確落進沒有網兜的籃圈裡。
速度極快的籃球擦過籃圈內側下沿,發出一聲清脆的摩擦聲。
“都愣着於什麼?傳球——”
吳銘在遠離籃筐十米以外的三個地方起跳五次,連續投出的五個球有四個準確無誤地飛進籃筐,只有最後一個在籃筐裡轉兩圈彈了出來,吳銘遺憾地搖搖頭,包括俞濟時在內的所有人卻已目瞪口呆。
“別傻了圍攏……雖然現在教你們如何掌握正確的投籃手型已經晚了,但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將就吧……看好了,看我是怎麼持球的,再看我投籃的出手高度和角度……看見了嗎?再來一個,看清楚了,看我出手的手型……”
吳銘在罰球線上連續投出十個球做示範,毫不經意地邊說邊投竟然也投進了八個,俞濟時終於明白這一回碰到高手了,陳式正、張英年和其他弟兄這時才發現,吳銘的身高、體型和身體素質,竟然比其他的籃球隊員都要標準,禁不住熱切地議論起來,都覺得自己的球隊有戲了。
陳式正暗暗吸了口氣,對滿臉不可思議的俞濟時笑道:“我現在有點兒擔心了,弄不好恐怕真要輸掉五萬大洋。
俞濟時轉過頭來:“娘希匹,這孫子藏得好深啊不過這是好事情,只要他帶隊獲得冠軍,別說五萬大洋,再多我也高興”
“怪不得這傢伙要打賭,有他加入之後,我們球隊實力提高一倍都不止啊”張英年大聲嘆道。
俞濟時哈哈一笑,突然記起吳銘剛纔的吩咐:“好了,英年,別隻顧感慨了,你現在馬上去軍需科領錢,開我的車去,快去快回,然後跟着吳銘,看他要錢於什麼,這傢伙越來越有意思了。”
當天中午,張英年就趕了回去向俞濟時彙報:
“這敗家子,到天街最大的百貨公司買了十雙最貴的美國產籃球鞋,又到斜對面的洋行商鋪買了二十套英國進口的球衣、球褲和襪子,最後讓我開車七拐八拐去城南,下車後還步行大半條街,轉進院紗巷一家做牌匾的小鋪子,那裡的老闆竟然認識他,接過他的二十套球衣,陪他選擇字體和號碼,最後熱絡地讓他放心,說明天中午就可以來取……怪了看這傢伙對杭州的大街小巷和三教九流,竟然比我還要熟悉”
俞濟時也頗爲驚訝:“錢花完了?”
“還不夠呢……最後印衣服的五個大洋還是他先掏出來的,小弟說這是公費,我來付錢,這傢伙立刻收回他的五個大洋,心安理得地讓我給,一點兒也不懂客氣,狗日的”張英年隔了這麼久還很惱火。
俞濟時開懷大笑,完了考慮片刻:“反正這兩天沒你什麼事,你不是喜歡打球嗎?去城西大營玩玩,看他怎麼訓練隊員的。”
“明白。”
吳銘的訓練並沒有隊員們擔憂的高強度和高要求,第一天下午吳銘除了糾正投籃手型和運球的基本功之外,只是和大家分成兩隊打了半場二十分鐘的比賽。
晚飯後,吳銘把隊員們叫到會議室,在大黑板上畫出四個籃球場的示意圖,然後畫出三個看似簡單卻非常精妙的配合戰術,然後耐心地逐一講解,鼓勵大家提問,最後還警告所有人:“有不懂的地方就大膽問,別不懂裝懂,否則誰在場上出問題,老子就收拾誰”
第二天上午,吳銘拿到比賽日程表,詢問跟在身邊的張英年:
“古怪啊雙區循環淘汰制的比賽,省府機關隊、省府前衛隊、財政廳隊、杭州市政府隊、海軍杭州基地隊和其他兩個打醬油的商會球隊,這些實力稀鬆平常的球隊全部集中分在上半區,而我們保安師球隊所在的下半區除了兩個專科學校之外,剩下四個是實力雄厚的之江大學、錢江造船廠、筧橋航空學校、杭州兵工廠隊……省政府簡直是赤裸裸地作弊,如此一來不管如何,他們總有一隊能進爭奪前四名的半決賽,明顯要搞死我們保安部隊,看來哪裡都有黑幕啊”
張英年哪裡有什麼好辦法?只能沮喪地告訴吳銘:“運動會是省政府和杭州市政府出錢舉辦的,省長魯滌平親自擔任領導小組組長,他不照顧自己人照顧誰?諸如此類狗屁倒竈的事情多了去了,歷來都如此,大家心知肚明都已經習慣了,說白了就是一種不成文的規矩,誰大腿粗誰說了算,再不服氣也得乖乖接受,否則你別參加。”
“規矩?去他妹的規矩”
吳銘扔掉賽程表,直接上場集合隊員,將嚴峻的分區情況告訴每一個人,然後壓低聲音,說出自己的對策。
第三天,吳銘根據賽程做出調整,上午除了投籃,就是在半場反覆練習三個戰術,完了悄悄傳授踩鞋跟、捅肚皮等等隱蔽的犯規方法,不但親自示範,還讓陳佔宏幾個機靈的球員再三練習,而且要求犯規的時候不許低頭,要看着球。
隊員們有些擔心,說出這樣那樣包括良心道德以及裁判在內的諸多實際困難,結果卻換來吳銘一通大罵。
吳銘罵完,接着解釋爲什麼這樣做?規則又是怎麼樣的?還譏諷如今的裁判是半個睜眼瞎,反覆告訴隊員分區之前,本隊就受到了極其不公正的陷害,拍着胸脯向隊員們保證:只要按照他教的去做,絕對沒問題,絕對能打贏要是遇到對方隊員抗議或者生氣,一定要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說完自己吳銘還當場作出幾種很無辜的樣子讓大家學習借鑑。
到了下午和晚上,吳銘率領隊員們各打半場比賽,對比賽中出現的問題及時進行糾正,強度都不大,連張英年這個半桶水都看得出,隊員們進步非常大。
大開眼界的張英年回去將一切告訴俞濟時,俞濟時沉思良久,最後幽幽一嘆:“之前大家都認爲吳銘是野路子,看來都錯了,這傢伙不是不懂規矩,而是不守規矩,這樣的人到了戰場上,非常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