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 六節 弒妻(2)
臥室裡很安靜,繡蕾似乎是睡着了,餘夢楊有些忐忑的盯着她的背影,猜測她的想法。他看了很久,繡蕾一動不動,似乎真的睡着了。餘夢楊更加的不安,以他對繡蕾的瞭解,在聽到了那些話之後,她決不會如此的無動於衷的。
到底她在想什麼呢?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那是不可能的,聽她的腳步聲,似乎她一直站在門口,他們在談話的時候,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除非她耳朵有問題,否則,他們說的每個字,她都能聽見,尤其是最後一句,由於得意,他說得分外大聲,爲什麼繡蕾沒有反應呢?也許這纔是最恐怖的反應吧!
他默默的躺了下來,躺在繡蕾的身邊,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一個成語——同牀異夢!原來真是這樣的,他不由自嘲的笑了。
也許她真的什麼都沒聽到吧!餘夢楊自己騙着自己,像往常一樣,他輕輕伸出手,攬住繡蕾的腰,然後閉目睡去。
聽到他的呼吸慢慢變得均勻,繡蕾睜開眼睛,她的眼中全是最深的痛苦,自認識餘夢楊以來,她時時都生活在這樣的痛苦中,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洗衣機裡的衣服,一點一點的被揉搓得起了折皺,可是從那深深的罅隙間,又有情深的火焰在熊熊燃燒着。
她很明白他爲什麼要娶她,她也明白,在自己的外公逝世後,他爲什麼仍然保留着和她的夫妻關係?都是一個字——權勢!
這是一個被權勢矇蔽了眼睛的男子,他的一切舉動,都是爲了權力,爲了更加的有權力,她時常覺得,他和她站在深淵的兩邊,她情深繾綣的注視着他,而他,卻毫不顧惜。因爲在他的那邊,滿目的奼紫嫣紅,而她的這邊,卻燃燒着地獄的烈火,那可以焚燒一切的火焰遮天蔽rì,讓她有如身墜無間地獄,永受煎熬,卻又甘之若飴。
起風了,路邊的金急雨瘋了似的飄落起漫天黃金sè乾落的花瓣,多像情人腮邊的相思淚,又像秋風中蹁躚起舞的蝴蝶。
悅雅執着Apple的手,優雅的穿行在這片如海的繁密的花瓣雨中,她感慨的看着金急雨飛旋而下的花瓣,當初,林俊就是穿過了這片花幕,親手將幸福交給她的。
Apple興奮得呀呀直叫,在英國,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美的落花,他興奮得眼睛都變成了金sè,悅雅低下頭,滿面的笑容,她渾然不知道,在街的對面,站着一個蒼白而瘦弱的男孩,那個jīng致得如同烤瓷的天命般的男孩,就像一座冰冷的山脈,沉默的站在那裡,冷靜的看着她,看着人世的一切變遷。
皮球飛了過來,輕輕的碰到Apple的腿,然後滾落在他腳下,正在撒驕的Apple惱火的看着那個花花綠綠的球,他轉身看着那個將球踢到他身邊的男孩子,看了很久,然後他放開悅雅,像一頭憤怒的粉紅sè小豬一般的衝向了那個男孩,在中途,他跌倒了,這次一反常態的沒有哭,而是勇敢的、自己爬了起來,然後又跑向那個男孩,直到男孩的面前,他伸手用力推着那個男孩,小臉漲得通紅。
男孩的聲音很好聽,又清又脆,就像chūn天融冰碰撞的聲音,叮叮咚咚的,他說:“抱歉。”
短短的兩個字,竟然說得那麼好聽,正在細心的擦乾淨Apple臉上和手上泥土的悅雅擡頭對他嫣然一笑,“沒關係!”
Apple仍在生氣,那男孩手裡擡着三杯糕走了過來,悅雅伸手接過托盤,“謝謝!我們吃了你的冰淇淋,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孩伸手拈起冰匙,將冰糕上的草莓醬與冰糕拌均,然後舀了半匙粉紅sè的冰糕放進嘴裡,他半閉着眼睛,舉止紳士得像一個純正的英國人,“我的名字嗎?我叫龍輝,Alex。”
從來沒有見過那個鎮定的女人如此激動,面對面前那個舉止高貴有禮的男孩,她顯得手足無措,甚至有隱隱的淚水在眼中轉過,奇怪的是,她竟然能夠忍住,不讓滿眶的眼淚流下來。
透明的玻璃牆後,繡蕾坐在無數的玩具中,仔細的觀察着悅雅,真是一個很jīng致的美人兒,她很瘦,卻不見骨,濃密的頭髮剪得很短,雞冠一樣的聳立在頭頂,暗藍sè的牛仔褲,黑sè的T恤,純白sè的休閒外衣,一張jīng致的雪臉,沒有化妝,沒有任何飾物,也不需要任何飾物來妝點她,似乎任何的化妝品和飾物對她來說都是累贅,她看上去很年輕,非常的年輕,簡直不像那個小孩子的媽媽,她的臉上,甚至還有一絲稚氣,多奇怪的一個女人,似乎從而降,五年前的捐款會上,曾經見過她,和今天相比,外表上她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可是氣質上,她有一種難言的改變,不是本質上的變化,感覺是似乎更像一個女人,一個純粹的、風情萬種的、媚惑衆生的、惡魔般的女人。
不能哭,不要哭,一定不要哭,如果哭了,眼前的這些美景都會消失。悅雅告誡着自己,Alex和Apple在草地上奔跑、嬉戲,兩個小孩玩得很高興,他們穿着一模一樣的T恤,長褲,就像從生下來就在一起一樣的默契,Apple顯然已經忘了剛纔小小的不愉快,平常幾乎不運動的他,竟然和Alex一起又跑又跳,也許Apple真應該和Alex永遠的生活在一起了。
兩個小孩子睡着了,Apple枕着Alex的肚子,Alex的頭枕着悅雅的腿,他們睡得很香甜,也很乖,悅雅輕輕的哼着歌,看着他們愉快的笑臉,連採樂走到她身邊都不知道。
採樂從來沒有見過悅雅這麼高興,甚至林俊在生時,悅雅也未像今天一樣的興奮和愉悅,他低頭看了看那個陌生的男孩,他長得很美,清俊無比,幾乎和Apple一樣的可愛,一樣的迷人,他很像悅雅,不僅面容像,連臉上的神情都很像。
採樂輕輕俯身抱起Alex,“悅雅,我們回家吧。”
悅雅溫柔的抱着Apple,她仰起臉,臉上幸福的光輝,幾乎讓採樂感到眩暈,“採樂,這是我的兒子,我留在龍城的兒子。”
採樂淡淡的笑,“我知道,悅雅,這是我們又一個兒子。”
站在下風口的繡蕾,吃驚的看着採樂和悅雅一人抱着一個孩子走向停在廣場旁邊那輛黑sè的轎車,在濱海,在中國大陸,繡蕾幾乎沒有見過車頭站着小天使的轎車,雖然這兩個人,穿得都不名貴,可是那輛車沉靜而內斂,卻與他們的氣質完美的結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也許這是一個除掉那個女人的機會,繡蕾看着鏡子上流下的串串水淚,她秀美的手指在水汽佈滿的玻璃上輕輕划動,畫出一個又一個複雜的圖案,就像她紊亂的心和流淚的靈魂,爲什麼要想盡辦法來除掉她呢?她不認識那個清雅出塵的女人,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她竟然如此的憎恨她,也許是因爲餘夢楊那樣的注重她的存在吧。
有大門關閉的聲音,是他回來了。繡蕾伸手摸去了鏡上的圖案,收拾了心情,推開浴室的門,滿面笑容的迎向餘夢楊。
繡蕾終於睡着了,餘夢楊疲倦的坐在沙發上,任飛舞的窗紗將他籠罩起來,繡蕾睡得很沉,和往常一樣的平靜,餘夢楊只覺得那沉寂的平靜,簡直讓他發瘋,他伸手拔開窗紗,然後起身,在妝臺的隱蔽處,抽出一本黑綢封面的rì記本,那本帶鎖的rì記本非常的jīng美,jīng致的密碼小鎖似乎牢牢的封住了繡蕾秘密,餘夢楊輕輕撫摸着rì記本的封面,繡蕾今天會寫下什麼呢?她的感傷,還是她內心的永向不他傾訴的秘密?
鎖很容易就打開了,餘夢楊清楚的知道繡蕾所有的喜好和一切繡蕾願意讓他知道的秘密,他揭開封面,迎面而來的,是他穿着博士服,在普林茅斯的畢業典禮上的像片,他年輕而充滿朝氣的臉上,是陽光般的笑容,就像寧採樂……。
他恨恨的翻了一頁,幹嘛要留這樣一張照片?他惱怒的看着酣睡中的繡蕾,強壓下撕掉張照片的衝動,快速的翻到了rì記本的後部,果然有最新的記錄,
風很大,金急雨的花瓣飄落在我的身上,就像金sè的雨滴,禁不住又想起第一次見到夢楊的情景,他站在學校最老的那棵樹下,臉上是晴朗的笑容,我忍不住一下就愛上了他,在普林茅斯,他是最優秀的,也是唯一的。每次想到這裡,我都忍不住幸福得心痛。
那些充滿陽光的rì子,似乎過得特別的迅速,就像掠過眉梢的chūn風,一瞬即逝,不知什麼時候,夢楊與我越來越疏遠,我越來越看不懂他,也是是那個女人的出現,改變了一切,改變了我原來幸福的生活。
到現在,我都不敢去打聽那個女人的姓名和一切,我只知道,她是另一個男人的妻子,也是夢楊心中的最可愛的女人。
寫到這裡,我聽到我的心碎裂的聲音,也許我的心,早已成爲佈滿冰紋的瓷器,輕輕的搖晃和震動,都會讓它破裂。
沒想到眼淚又流了下來,我又想起在那個充滿花香的夏季,夢楊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對我說,“我永不會讓人流淚了。”可是,我背叛了他的誓言,因爲,我的心,走進了一個永遠不會天晴的梅雨季節。
好了,不要再哭了吧!今天不是聽到了關於那個女人的秘密了嗎?原來她也來自那個不能說出來的地方,原來她是那個恐懼得連名字都不能提起的男人的妻子,原來那個冰山般的男孩,竟然是她的兒子。
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能夠放棄呢?絕不能,永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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