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的房間窗臺很寬大,豆色的薄窗簾透出微微的光,坐在窗臺裡看星星,感覺就像個小小的世界一樣。
晚上,我們光着腳坐在寬闊的窗臺裡看星星聊天。他的手臂從背後繞過我,在我身前交疊,我一根一根地數着他頎長的手指,擡頭問:“你還沒回答過,要是今天我睡着了,你還會不會一動不動坐到天亮?”
他颳了刮我的鼻子:“你就慢慢想吧。”電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我正要起身讓開,他把我按住,伸出一支手指:“坐着,乖乖等我一會回來。”看着他的背影,我忍不住有種想永遠窩在這個小世界裡不再出去的衝動——不過,如果不是我們只剩下這最後幾天的共處,他還會不會和我在一起?
正想着,不破講着電話走進來了,神色凝重:“好,你要不要自己跟她說?”接着把電話遞給我,“徐羲庭。”
“找我?”我有點吃驚地接過電話,“Ben?”
“我已經跟袁先生大致說了一遍。你上次做的拼圖——也就是Mary的神秘養父——我們聯絡過刑事情報科,根本無法找到這個人,別說他是在本地出生的,就連出入境記錄都沒有,好像世界上根本沒有這個人存在一樣。”
“唔,看來真的很神秘阿。不過,你就是要跟我說這個?”
“當然還有,”那邊頓了頓,“剛纔是告訴你案件進展,現在要說私人事務——地藏代理帶走了女媧,人王想見你們。”
“什麼?”我吃驚不小。這兩件事情之間有關聯?又跟我們有什麼關聯?
半小時後,不破和我坐在了Waiting Bar,對面坐着人王伏羲,旁邊是爸爸媽媽。卻沒有見到徐羲庭。
媽媽開門見山地問:“Nick帶走女媧,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將臣都沒急你急什麼?”
人王搖搖頭:“是將臣把女媧交給Nick。他想要女媧恢復記憶。”
我們面面相覷,許久,爸爸狐疑地說:“按理說,這跟我們就更沒關係了。”
“我只是希望,等大地之母回來後,我可以在這個地方單獨見她一面。是單獨。”人王說。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好像不太可能。女媧自從醒來後,從沒離開過通天閣半步。而且現在這種狀況,誰會願意把目前毫無抵抗能力的她交到盤古的人手上?”
這個時候,門口傳來柔和而威嚴的女聲:“你想見我?”我們齊刷刷的回過頭,面前站着的是女媧——她是我見過的女媧,但卻有些不一樣,眼神依舊清澈,卻多了一份凜冽和不怒自威、傲視一切的儀態。她身邊依舊是氣宇軒昂神態自若的將臣。
將臣很有風度的笑了笑:“請便。我們到那邊等你們。”說罷做了個“迴避”的手勢,我們滿腹疑問地讓出了地方,坐到另一邊去。Waiting Bar裡的音樂聲和人聲立刻吞沒掉了每個人的談話聲音。
媽媽帶些抱怨地對將臣說:“你預先通知一下好不好?這麼另類的場面也要給點時間適應嘛。”
將臣聳了聳肩:“我不能保證這種場面不會發生,可是也不能預言它會發生。”
“這麼說,你事先沒料到?”我問。
他點點頭,表情嚴肅:“今天我來找你們,其實另有要事。人王來了,我們也正好藉口迴避,談談我們的事。”
爸爸笑笑:“又有什麼好建議?是不是我不用把天涯嫁出去了?”
“爸爸——”我瞪他一眼。
沒料到將臣卻點頭,說:“可以這麼說。這是女媧恢復記憶後剛剛提起的。如果我們能夠再次穿越時空回到女媧重生之時,就可以重塑四象肉身——”
不破蹙起了眉頭:“這樣,會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當時女媧造四象肉身是完全按照盤古的要求;而如果時光倒流在重塑之時能夠在他們的肉身里加入跟Nick借來的地藏壽元,玄武歸位就不再需要魔星!”將臣的話一下震驚了我們。不破在桌下的手此刻緊緊捏住了我的手。
媽媽問:“Nick怎麼會有……莫非是……”
“你說的不錯。是馬小虎在人王和聖母借緣之時留下來爲要應劫的人續命的。而後來命運魂飛魄散,一切危機自然解除,地藏壽元自然而然也就回歸到了地府。”
媽媽低下了頭:“想不到這次可以救天涯的還是大哥。”
不破一言不發,似乎正在出神——莫非聽到那個在他身體裡藏了八百多年的名字,又勾起了什麼回憶?
“後天。如果我們準備好了,後天就可以開始。”將臣把把宇光盤交到了爸爸手上。這個時候,那邊角落裡的人王和女媧也站起了身。看來他們談完了,我們也就這樣匆匆結束,約好後天在通天閣見。
跟不破回到家。
今天晚上回來後,他似乎特別的沉默。他一直坐在窗臺發呆,我也只好默默的跟着,坐在他身邊。不知道過了多久,甚至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隱約感覺他把我小心地抱起來,似乎要放我回房間去。
“不要……我都不困。”我含含糊糊地說着,努力睜開眼睛跳了下來。
“去睡吧,晚了。”他簡短地回答,預備就這樣打發我。
我突然生起氣來:“你又來了!一有事,你就好像完全跟我無關了一樣。”
他耐心地揉了揉我的頭,說:“去睡吧,不要想這麼多。”我悶悶不樂地進了房間,關上門。
不一會兒,門被無聲地打開了。我還是背對門坐在牀上沒有動,也沒有回頭,只聽見背後傳來他的聲音:“怎麼還坐着不睡?”
“不要你管。”我有些鬱悶地嘀咕了一聲。
他似乎像嘆息一樣輕而深地吸了口氣,走過來坐下,環住我的肩:“你知道的,我對瑤池聖母又愛又恨了八百多年——曾經恨她把我變成一隻怪物,卻很感激她給了我八百年的時間來想念一個人,也感激她在此之後給了我一段很短的感情。這些對你,都不是秘密對不對?”
我點點頭。
他接着說:“現在,我更加感激她,這種種機緣巧合讓我現在身邊有你。而且,也讓我們重新有了永遠這樣生活下去的可能。”
“可是你不開心。”我看着他略帶憂傷的神色,心裡莫名的難過。
“傻瓜,”他吻了吻我的額頭,“如果你是我,你在想起這樣一個人的時候會開心嗎?”
我把頭倚在他肩上,放心地閉上了眼睛:“就是不要看見你不開心。你不開心我就不開心。所以以後你一定不許不開心。”
“你在說繞口令?”他的聲音似乎輕輕在笑,伸出雙手把我整個人圈了起來。我賴在他懷裡,伸手緊緊地抓住他說:“不答應我就不鬆手。”
“你儘管抓着吧,明天記得付租金。”他這回是真的笑了,微微上揚的嘴角似乎藏着會有幸福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