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你一個人站在這裡做什麼?”
一個稚嫩的聲音裝作老成的從林新身邊響起。
林新側過臉,看到是住在他對面的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少爺。
這小傢伙一身大紅色金邊衣服,雙手跟他一樣背在身後,做小大人般。
“你哥哥姐姐們呢?”林新知道他是跟着自己哥哥姐姐一起到中府走親的大族子弟。
這小傢伙很受家人喜愛,這次前往中府,最大的原因便是爲其找一個合適的老師先生,指導他學習修行。
不過小少爺似乎對家人的安排很是不爽,打算奮起反抗。一路上船上的先生也還有幾個,但都被這小傢伙或多或少的接觸過了。
顯然他是打算自己找個自己喜歡的合適的先生,而不是聽從家族家人安排。
林新和那些先生不同,不怎麼能說會道,只是沉靜,也不主動說話,加上衣着打扮也不算顯眼,要不是就住在小少爺對面,說不定小傢伙還不一定能想起過來看看林新。
現在也是因此才一直拖到最後來找他。
“我哥哥姐姐去吃好吃的去了。先生也是去東府找個事做的?”小少爺人小心卻是不小,還真有些老成早熟。一雙小眼睛不斷掃視林新。
“你猜呢?”林新笑了笑,回答。
“我猜是!”小傢伙肯定道。
“當今天下,中府亂象紛迭,先生選擇我東府營生,也確實是英明之舉。”
“還當今天下?”林新忍不住笑了笑。“你今年幾歲了?會自己吃飯睡覺麼?”
小少爺頓時臉色漲紅起來。
“先生何出此言,豈不聞古今均有天資橫溢之輩....”
“小傢伙,倒是有一套。”
林新伸手去捏了捏小少爺的臉蛋。胖嘟嘟的像冰冰涼涼的果凍。手感很好。
“男人的臉可不是用來摸的!”小少爺漲紅了臉退出幾步,氣鼓鼓道。“先生,若是也有一人這麼摸你的臉,你是何心情?”
周圍一些乘客也是看到兩人說話,此時聽到這句,都忍不住紛紛笑起來。
“小傢伙還挺逗。這麼小還男人呢?”
“口齒倒是伶俐。”
“這麼大一點,只是小不點,還真當自己長大成年了?”
一羣人紛紛笑起來。
但林新沒笑,他反而是一愣,隨即認真的想了想。
“恩,這個倒是我唐突了。”
對方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表面看來這個小少爺顯然家教良好。不是喜歡以勢逼人,要是換一家的大族小少爺,被人揪了臉,怕是轉眼就要打人殺人。
“我爲之前隨意揪了你的臉而道歉。”林新居然認認真真的對着小傢伙道了歉,很有誠意。
看得周圍人也都是搖頭。
“真是書呆子。書讀傻了。”
“這小孩才四五歲吧,和這個年紀的小傢伙較真....”
“所以纔會在中府呆不下去啊。”有人嘆氣,看向林新的眼神也有些憐憫。
林新此時卻是不管別人,而是認認真真的看了看小傢伙。
不是普通的打量。而是認真的從頭到腳,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閒時我也聽到你們說話內容,你爲什麼不願意在中府拜師?”
小少爺頓時面上泛起一絲傲色。
“我司馬南九也是他們那些庸師能教得了的?”
“中府英才無數,你又有什麼資格稱呼人家爲庸師?”林新頓時來了興趣。這小傢伙個頭不大,口氣倒是比他還狂。
“我要學修行。他們只能教我學問。我要學學問,他們只能教我雜藝。我要學雜藝,他們只能教我修行。沒有一個能什麼都教我的。這樣的人,不是庸師是什麼?”司馬南九負手而立,隱隱有一絲傲立天地間的氣勢。
“那爲何你願意和我一個窮書生說這麼久的話?”林新又問。
“因爲尊重。”司馬南九正色道,“我今年五歲,但見過的名師沒有一百也有八九十,卻從未有一人如您這般是發自內心的尊重我,把我當做一個平等交流的人來看。”
林新卻是沒想到,他已經儘可能的隱蔽自己了,但還是因爲特立獨行的思想顯得和周圍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若是先生願意,我司馬南九願意以師長奉之於您!”司馬南九小臉一肅,鄭重道。
頓時這話一出,周圍人一片譁然。
這小孩子一看衣着打扮,便知道不是一般家庭,再看舉止教養,更不用說有大家風範,卻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對着一個窮酸落魄書生試圖拜其爲師。
這對那書生來說,就像是天上掉下好餡餅,還是香噴噴的剛出爐。
這種好事,要是不答應簡直就是傻得不行了。
“不過這小孩做得了主麼?”有聲音忍不住問。
“自然能做主!”
兩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揹着刀擠開人羣,走到司馬南九身邊。
這兩女容貌端莊,神色凜然,身段窈窕飽滿,該凸的凸該翹的翹,配上一身有些貴氣的俠女緊身月白長衣。加上身後跟來的幾個帶刀侍衛雄武有力。更是顯得貴氣十足,勢力不凡。
“我小弟說的話,自然當真!也做得了主!”
其中那帶青絲帶的長髮披肩女子淡淡道。
頓時周圍乘客都更是來興趣了,湊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林新卻是心頭一動。
自從紅葉劍主幫他斬斷幽府之後,他便一直冥冥中能感覺到一絲因果機緣所在。
眼前這小孩子,似乎也和自己有一絲因果聯繫,或許有機會能和自己有一絲交集。
別的不說,能從這麼多先生中唯獨找到自己,只是談了一點時間,便決定拜自己爲師長。這樣的決斷力,本身便是很大的因。
但他自己收的徒弟已經不少了,因爲各式各樣的問題和精力分散,他一直沒有機會真正教導自己徒弟多久,這也導致,就算他收了對方。也沒什麼大用。沒時間指導完全沒意義。
連自己的親生兒子林陣也才堪堪踏入築基,更不用說其他幾個弟子,都是由劍派的幾個金丹真人和銘心真君代勞。
說起這點,也是讓他汗顏。
想到這裡,他終究還是心裡搖搖頭。
“我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要收弟子之人,若要我收下你,還需滿足三個條件。”
他打算找些麻煩難事讓眼前這小傢伙知難而退。
同時也是測試。他們兩者之間的因果,到底有多牢。
三個條件?!
這話一出,頓時大家都是一愣。
這窮酸書生居然反過來不願意收那小少爺了?!還有條件?!
這世道是怎麼了?難道大家眼睛都花了?這位窮酸其實是什麼隱士高人之類?
一些人不由自主的便看向了他們當中,一揹着長琴面色淡然的白髮老者。
此人修爲高深,比船上船長都要高出一大截。渾身透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蘊意。
他仔細看了看林新,隨即無聲的朝衆人搖頭。
連這位都否認了,應該是沒得可能是什麼隱士了。
不光是他們,就連司馬南九的兩個姐姐也是有些愕然。按理說。以小弟的身份地位,願意拜師。那簡直就是對對方最大的肯定和榮譽。
她們並不在意對方能教給小弟什麼學問修行,而是在意的是小弟真正願意去重視尊重對方。
他們相信的是小弟,而不是眼前此人。
司馬空燕緊皺眉頭,仔細盯着林新打量。她實在想不到眼前這人有什麼底氣,居然還和小弟談條件?
林新卻是一副隨你願不願意的淡然樣。
“哪三個條件?”司馬南九的聲音忽然在人羣裡傳來。
頓時這下熱鬧了。
這小傢伙居然還真有打算答應三個條件的架勢。
司馬南九小臉鄭重的看着林新,他能夠感覺眼前這位不是沽名釣譽,謀取名利之輩,敢提這等要求,必定是有真本事之人。
況且,他選擇老師,不就是看對不對胃口麼?就算老師差,他司馬南九天縱奇才,還怕被耽擱什麼?隨便哪個老師結果不都一樣。
但他最想要的,還是能夠以一種平等態度與自己交流的真正好老師。
而眼前這位,便是他想要的類型。
所以,他不準備輕易放棄。
“敢問先生,哪三個條件?”
他繼續追問道,態度無比認真。
林新也是沒想到對方小傢伙居然這麼執着。
他直覺感覺到,眼前這位小少爺,似乎和之前那些收下的徒弟有所不同。
至於具體哪點不同,他也說不清楚,但就看這份直覺,便能看出其潛力之大,怕是隻在當年的青兒之下。
定了定神,他看了眼邊上已經有點不滿之色的兩個姐姐。沒有多說,只是笑了笑。
“等到時機成熟之時,你再來找我。”
說完這句,他轉身便走。一點也不停留。
身後一衆人喧譁不已,連船長等人也過來看熱鬧起來。有人朝他們打聽林新消息,但得到的都是沒什麼價值的內容。
“小弟,這次你玩真的?”司馬空燕皺眉盯着小南九。
“我什麼時候玩過假的?”司馬南九扯了扯衣袍,淡定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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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時分,空船緩緩在夜空前行。
甲板上空無一人,船員們也都設置好法陣後,各自回房間休息了,只有少數幾個地方留有警戒員。
甲板上一片陰暗。
一個小小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從船艙口鑽出來,左右看了看,很快便朝着右側的船舷末尾跑去。
很快,那小身影便到了船體後方末尾,朝靠近船舷的位置一眼望去。
“先生果然信人。”
小身影半張臉露在甲板的細微燈光裡,赫然便是白天引起熱議的司馬南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