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玄王失手的消息,如同一聲驚雷,震驚了整個帝國。
涉及天王顏面,內中詳情自然只有少數人知曉,可是許多人想方設法的打聽,再添油加醋,轉眼間就有了無數新版本。其中大多數的內容,自然是不能傳到定玄王耳中的。
有說定玄王年老體衰的,有說一時大意的,也有說中了黑暗種族埋伏的,甚至有說見色起意的。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但自這一日起,夜瞳之名,已在一夜之間傳遍帝國。
下層人士討論的是種種八卦乃至無稽傳奇,而在上層人眼中,關注的點又有不同。一般強者津津樂道於三大聖器之一的驚夢,以及暴風雨的威力。
長刀驚夢,號稱能斬裂虛空,擁有不可思議的鋒銳,位列永夜議會三聖器之一,地位不在當世名槍之下。
據說此刀是以虛空深處裂空旗魚的長刺煉成,且取材於魚王之刺。裂空旗魚已有數百年未曾出現,早已是傳說。它們每次出現,都是成羣結隊,每一條旗魚,都擁有侯爵級的實力。畢竟它們也算是虛空巨獸的一種。
當年那位大能是如何在成百上千條裂空旗魚中斬殺魚王,有關事蹟早已失傳。但驚夢卻在永夜議會的武庫代代相傳,沒想到在夜瞳手中大放光芒。
神將級人物都已各據一方,對於寶物奇珍早已看得淡了,哪怕是驚夢,也不過多談幾句。他們更加關注的,是爲何暴風雨會在夜瞳手裡。
這種鎮族重器,哪有輕易外借的道理。是狼人妥協,還是其它三族發現狼人的不可或缺,重新邀請他們加入新世界的開拓?抑或是背後有什麼不爲人知的原因。
在他們看來,暴風雨是個跡象,一個可能意味着整個永夜格局變化的重要跡象。如今兩大陣營的目光都集中在新世界裡,本土保持着詭異的平靜,但是誰都不敢放鬆,有點像永夜陣營內部聖戰剛剛停止的時候,大家的神經反而繃得更緊。
更上一層,天王以及上位神將們關注的卻是夜瞳本身。
這件事實在太大,浪費了帝國來之不易的一個誅殺重要人物的機會,定玄王自然不會隱瞞,將所有細節原原本本的說出,形成報告,交到了皓帝手中,再轉給各位天王和上位神將。
定玄王對夜瞳的領域進行細緻描述,並且認爲正是因爲她的領域集整支永夜大軍的力量爲已用,才獲得了短時間內與天王抗衡的力量。
這一領域前所未見,可是卻有不可思議的潛力。難以想象,若是夜瞳的領域能夠集結更多黑暗種族的力量,若是她將來也登臨大君,率領百萬大軍向帝國撲來時,誰能阻擋?
不過逆天的秘法就會有限制,這一領域本身有兩大可能的限制,一是會不會隨着夜瞳位階提升,能夠聚衆之力的數量也隨之提升;其次就是它能夠持續多久。只可惜那一戰太過短暫,未能得出結論。
天王和上位神將們遍查典籍,也未能找到絲毫關於這一領域的記載。這也說明,至少在與帝國的戰鬥中,這一領域從未出現過。
根據定玄王所述,施展領域時暗金色的血氣飛鳥四處環飛之景,帝國暫將這一領域命名爲驚鳥。
一夜之間,夜瞳就成帝國心腹大患。
於是有沉渣泛起,認爲當年慄風水作得沒錯,早該將這禍害除去,只是慄風水眼界有限,總想着從她身上榨取更多價值,卻沒料到會栽在千夜手裡。
說到夜瞳,自然就會想起千夜。
一交流千夜情報,許多人愕然發現,千夜竟已在墉陸成了大氣候,儼然已是一方勢力,且實力極強,坐擁數千萬狼人和幾百萬人族,部隊數量逼近百萬,且人族戰士和傭兵也接近十萬。
強者方面,除了千夜本人,還有卡蘿爾和疾風公爵兩大強者相助。這就是三個公爵神將級的戰力,而且千夜還不是普通的神將。
卡蘿爾亦不能小看,她背後有霜雷神殿,殿主是她弟弟,那可是不折不扣的上位神將,大公爵。若是激怒了卡蘿爾,這位殿主豈有不出頭之理?
說來說去,也就疾風公爵好象好對付些。但這種年老成精的老牌公爵,個個滑不留手,哪有一個是好對付的主?
帝國在墉陸那些附屬,比如鄭國之流,就是加在一起也不是千夜對手。而鄭國更是快要變成千夜的屬國了。至少現任國主南懷若就是千夜一手扶植起來的。
這樣的千夜,別說圍剿,他不反過來把帝國那些附庸滅了,已經是謝天謝地。
而且千夜哪是說剿就能剿的?
不說趙閥,現在帝國國內以殷家孔家爲首,至少有四個上位世家,十來個中位下位世家都與千夜牽扯極深。
各家都有私軍在千夜手下作戰,每日從墉陸迴流各家的金幣和物資足以讓最見多識廣的長老心動,更不用說各家現在墉陸分到名下的領地,加在一起已經超過一個行省。
這纔多長時間?且不說還有新世界開拓的巨大利益。
此外亦有傳聞,千夜和李家以及指極王府過從甚密。
許多人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千夜已成一方巨擘。回想當日他堪堪從不墜之城殺出時,彷彿還是昨日。
那時的千夜還只是個小人物,不入上層法眼,有個過氣元帥去攔截,已經是小題大作,興帥動衆了。現如今,昔日那些所謂大人物卻已只能仰望千夜。
世事變幻,莫過於此。
帝國中人,不少都是聯想豐富,就有人提出,千夜此刻態度很是偏向帝國,若是殺了夜瞳,豈不是將他逼到永夜那邊?那時帝國豈不是再多一強敵?而且就算想殺,連定玄王出手都不能奈何夜瞳,其他人又怎麼殺?
千夜與夜瞳,原本都在帝國,千夜在軍中效力,夜瞳隱居,正是再美好不過的日子。假以時日,千夜在帝國也必成擎天之柱,而夜瞳或許就會一輩子隱姓埋名,安心在千夜身邊生活。
只是這種可能,所有人都只能在心裡想想,誰也不能宣之於口。帝國正道終究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尤其血族給人族的陰影太過濃厚,幾乎是刻在血脈記憶中的敵意。千夜只要千夜真的是血族,只要血族的血之法則還存在,他都不可信任。說不定有哪一天,來自鮮血長河的觸發,他就會和今日夜瞳一樣,成爲帝國的心腹大患。
爲了此事,皓帝連夜召集在帝都的諸王和大臣秘議。衆臣和諸王討論之後,在如何對待夜瞳的問題上爭吵不休。
一派認爲當殺,另一派則認爲此舉會將千夜推向永夜,得不償失。況且就算想殺,又如何去殺?夜瞳持驚夢和暴風雨在手,帝國又有何人,能持何器,將她斬殺?
爭吵不絕,最後只能請皓帝示下。
皓帝一直端坐不動,這時方望向趙玄極,道:“幽國公一直未有說話,不知是何意見?”
幽國公道:“凡是帝國所作決定,我趙閥定會全力執行。”
皓帝點了點頭,溫和道:“千夜與趙閥的關係,我們也都知道。幽國公能以大局爲重,朕深表欣慰。至於夜瞳嗎……”
他默然良久,目注着羣臣身後一面照壁,方吐出一個字:“誅!”
新世界,前進基地內,宋子寧站在大地圖前,久久不動。他頭髮顯得有些凌亂,衣服也不再是始終如新的整潔,雙眼中更是佈滿血絲,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名參謀走進,道:“大人,最新戰報,雲陽公戰敗,段勇上將戰死,現在敗軍正在撤回途中……”
不等他說完,宋子寧就道:“放桌上吧。”
參謀將戰報小心地放在辦公桌左手那疊文件上,忍不住又向右手邊那疊文件偷瞄了一眼。
左手是戰報,右手是各種軍需補充物資的報告。兩疊文件都撂得高高的,可是裡面都是壞消息,好消息寥寥無幾。
參謀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在辦公室外,每個軍人都是匆匆奔行,臉上滿是憂色。就連一些平素應該是在後方的軍官,身上也多多少少地掛了彩。
整個指揮部內,陰暗、壓抑、冰冷。
參謀還記得,就在不久之前,指揮部裡還不是這樣的。那時雖然每天都很忙碌,每天也都要處理大量陣亡名單,醫院裡也時常堆滿傷員,但每個人都是堅強,臉上都帶着笑容,哪怕痛得齜牙咧嘴,也要大聲的笑。
因爲那個時候,哪怕傷亡慘重,卻是在一直打勝仗,而且黑暗種族的死傷遠比帝國高。這樣的戰爭,能夠讓人看到希望,知道只要堅持下去,堅持不住的一定是黑暗種族。
再多的犧牲,只要有希望,就都能忍受。
但是現在,傷亡驟增,失利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以往那些戰無不勝的將軍元帥,都折戟沉沙,許多縱橫一生的名將血染沙場,永遠沉眠在這塊陌生的土地上。
宋子寧身上的光環正在褪去,他不再是那個料敵機先、戰不無勝的軍神了。他也會誤算,也會難以判斷黑暗種族的動向,佈置在外的多路機動部隊因此損失慘重。
相比之下,魏破天當初被剝光衣甲放回來,反而變成最爲幸運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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