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村口,一位年輕的女子佇立風中,望着石橋下的河水,河水湍急,現在正是漲水期間。
這座石橋自她小時候便聳立在這兒,是進入村子的唯一途徑,彷彿一座古老的巨獸,長期蹲伏在這,看着村子的一舉一動,晦暗與榮辱。
他!
也已走了吧。
離開也好,這村子有什麼好駐留的,徒增煩惱罷了。
事隔經年,雖然已經來過一回,但這次來卻又是意義不一樣,心情也完全不一樣。
當然,目的也不一樣。
時間還早,這會兒正是清晨,大多數人也纔剛剛起牀而已。遠處的麪攤正忙活着,鍋水也慢慢燒騰了,清湯已熬好。只待人來買面。
楚夢蝶向麪攤走去。
直到她站在了麪攤面前。
老闆娘擡頭,殷切的問道:“您要什麼面呢?”
老闆娘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個人。
“給我來一碗素湯麪吧。不要蔥。”
“好呢!”老闆娘開始用筷子撣面,並放進鍋裡。
趁着老闆娘忙活着,楚夢蝶開始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粉末,白色的粉末,看起來像是麪粉。
桌子上擺着醬油、醋、味精、蒜蓉等作料,用小碗盛着。
只要將這包粉末融進醬油或者醋裡,只要在這兒吃過麪的村民,他們或許活不過明天吧。
這就是楚夢蝶此來的原因,和目的。這座村子本就罪惡滔天,村民更是不可饒恕。就讓它從此被罩上黃泉的影子吧。這,就是他們應得的歸宿。也怪不了她,她早已化身惡女,再也不是那個心慈手軟菩薩心腸的小女生了。這一切都是因這裡而起,也理當在此了結。
就在楚夢蝶快要得手的間隙,近處卻突然冒出一個人,那人喊着她的名字。
“楚……夢蝶!”
夢蝶回來,卻見一個人正對着她笑,並很快走了過來,她不得不將那包白粉藏回了口袋。並對來人有禮貌道:“你好。”
來人正是辛曉琦,當初正是她將她招來戲班的,雖然是個臨時戲班。自那以後,辛曉琦便也和她失去了聯繫,電話也撥不通。
“你怎麼又突然現身在這兒了?!之前的號碼是不用了嗎?”辛曉琦開始了自己的提問。也是幫某個人提的。
“過來看看。”楚夢蝶勉強笑着回答道。
“看什麼?”辛曉琦同樣感到十分好奇,這個人怎麼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走時沒一聲道別,來時更沒一聲聲息。怎麼都覺得形似一個幽靈,行走在人間的幽靈。
看什麼?
這讓楚夢蝶一時無話可說,她又能夠如何去說呢?
所以她沒有說話,而是讓沉默取而代之。
“對了,前幾天有人找你,不知道你知道麼?好像……他好像說他可能認識你。”
“哦?”楚夢蝶故作輕詫道,“有人要找‘我’?!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找我?”
“這個我其實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叫顧銘,不知你聽說過沒有?”
“顧……銘?”
“對啊對啊,想起來沒?”辛曉琦以爲有戲。
但過了片刻,楚夢蝶方纔說道:“好像,不認識呢。”
辛曉琦期盼的心情瞬時被澆滅,“怎麼會呢,再想想!?”
楚夢蝶搖搖頭,道:“真的沒見過,也不認識。”
“……好吧。”辛曉琦不禁失望道。
原本想爲顧銘做點事,但好像已經沒有機會了。
她又是怎麼認識顧銘的?楚夢蝶很想問出這句話,但她卻不能問出來。所以她不再提這件事,這個人了。
“你好像不待在這兒的吧?”楚夢蝶知道辛曉琦剛從城裡回來不久。
“是啊,回來休息段時間,之後再出去。”
“將來有什麼打算?”
“看吧,或許會去唱戲也不一定。”辛曉琦笑着說道,笑容裡分明帶着對自己的幾分戲謔。
“嗯。期待某一天再次聽到你的聲音。”楚夢蝶也爲對方鼓勵道。
“到時也希望你再來助唱。”
楚夢蝶笑了,不過她卻是一抹慘淡的笑。到時,還有到時嗎?
辛曉琦走後,這個小小的麪攤卻是人越來越多,來吃麪的人絡繹不絕。看看自己已經是無法再次下手了,只能等待下次的機會。
這個叫做辛曉琦的女子,還真是個麻煩。
……
天氣陰霾,還有些冷。
顧銘獨自一人來到位於郊外的一個僻靜處。這兒是一片墓地,是這座城裡的死者們的墓穴,他們大多都曾奔走於這座城市裡,不管他們之前的身份高低,不管你是小販還是富商,不管你是工人還是白領,如今都沉眠在這個地方,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
因爲並不是清明時節,所以連這裡路上的車輛都很少,行人更是見不到幾個。只有顧銘孤單的身影行走在路上。
不過話說回來,這裡的環境倒是可以,植被覆蓋整齊,不時有鳥兒啁啾的聲音。而且空氣也格外清新,沒有絲毫雜質的感覺。雖然是霧霾天,這裡卻像是個雨霧森林,顧銘不禁貪婪的吸了兩口空氣。
顧銘走過了幾條寂靜的道路後,最後來到一處新墓處。墓上寫着:愛子夏如風,逝於2016年9月17日。
墓碑上還有鮮花,可是鮮花已經凋萎,最近應該有人來過這裡。最有可能是他的母親。
顧銘也捧了一束鮮花,他將枯萎的花拿了起來,然後將自己帶來的鮮花放在了墓碑上。
看着墓碑上的頭像,這頭像是如此年輕,而且還帶着燦爛的笑容,和如風的性格一樣,是每個人看了都能發自肺腑的舒服的表情。他本來一直都是個樂天派,對生活從未有過頹喪之氣,一副洋溢着熱情的臉,是屬於那種誰都不會想到他會自殺的那種類型。
然而最不可能的人,卻做了最不可能的事。那樣的傻事。
“你到底是懷着什麼樣的心緒去從容面對這種事的呢?”顧銘站在摯友的墓碑前,道,“還是說你的死是另有其因?是被那個女人殺死的嗎?”
一切都像謎一般,讓人不解,又無可參透。了無蹤跡。
雖然知道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但他還是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自己究竟還能做些什麼呢?還能阻止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