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笑起來的樣子分外滑稽，鍾然好像並不着急，“等外婆做好了飯我們吃過後再走，遲到也沒事。”
“可是……”莫淑月想到她早上離開的時候，未告知市場部任何一個領導，工作還沒做回去定然少不了被罵還要扣工資，剛想說出口轉念想在總裁面前說盡職的話過於矯情做作，於是換了種說法，“我們要不還是到別的地方吃吧，你，外婆年紀這麼大了不宜過度勞累的……”
她其實想說等他外婆把飯菜準備好估計就兩點了，還不如去肯德基吃倆漢堡填飽肚子來得快捷方便。
“不用。”鍾然決然說道，“她一直在等我，等了十六年就爲了能再做一次飯給我嚐嚐，這裡馬上就要被拆遷，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他的語氣，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如不是莫淑月在認真聽便很難察覺到語氣裡夾雜的失落感。
“十六年？”莫淑月咂舌不已。
新總裁快上任的時候，她也聽說過一些傳聞，但知道的並不多，鍾然是美國調遣回來的但沒想到其實他是華裔，聽他這麼一說大概也明白了鍾然從小生長在這片土地，而後不知某種原因纔去了美國的。
對於莫淑月的疑惑，鍾然用簡潔明瞭的話講訴了往事：“大概是在我九歲的時候，我爸帶着我移民到了美國，相距現在約莫十六年的光景，店鋪原是我母親開的，我走後外婆就一直打理着這間店鋪。”
原來如此，他的說法印證了莫淑月所想，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插曲，不過其中有個嚴重的BUG引起了莫淑月的重視，“難道你十六年裡都不曾回來看過你外婆？”
“恩。”鍾然不否認的應答，眸光漸漸暗淡。
莫淑月難以置信，看起來鍾然是很喜歡他這個外婆的，可是居然在離國十六年裡都不回來看望一下年邁的外婆實在是有些過分！
“不吃了！”她條地站起身，“我要回公司！”
這次鍾然出奇的沒
有阻止她，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眼睜睜看她的身影和店門外那些紛飛的苦情花花瓣混淆。
她生氣是應該的吧，如果換做公司裡任何一個人坐在他的對面，在他說出這番話來的時候，肯定會繼續追問下去，她，爲什麼不問清楚呢？
或許，她根本不想知道緣由吧？
他閉着眼假寐，想將所有雜念全數掏空，閉上眼眼前全是些凌亂讓人煩躁的畫面。
他緊鎖眉頭睜開眼時候，老婆婆已經端上菜來，過油肉，炸蘑菇，紅燒茄子，糖醋里脊，蠔油生菜，全數都能和他記憶裡的重疊，好似那些年的時光從未離去，定格在他尚且完美無瑕的歲月裡。
“然然，那女孩呢？”老婆婆往他對面看去，凳子被擦拭得乾乾淨淨卻空空蕩蕩。
鍾然拉着老人坐在自己身旁，頗爲依戀的將老人花白的頭髮梳理，“她有事先走了，我們婆孫倆好久沒一起吃過飯了，外婆的手藝我在美國想了很久。”
“傻孩子……”他的話或許煽情，老人眼眶水漬滿滿，親手給他盛上米飯舀上一碗清淡的黃瓜湯寵溺的看着他道：“多吃點，採荷要是在看到你回來該有多高興。”
尾音漸漸被低泣的聲音淹沒，提到‘採荷’這個名字鍾然的臉色驀然發青，愣了楞，他輕撫着老人的背安慰道：“外婆，別想那些事了，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我們吃飯，吃飯！”
老人止住了啜泣，欣慰道：“你都長這麼大了，要不是你總給我這老婆子寄些照片回來我都不認識你咯……”
老人笑着，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溝壑連接成溫暖慈祥的神情，“我每天都在等着我們家然然回來，等了這麼多年終於是盼到了，我就可記得你走的時候，哭着喊着一定要回來，現在總算是圓滿了，就算我這把老骨頭撒手人寰死也瞑目了……”
“說什麼傻話呢！”鍾然，又將老人的手緊攥在手心，鄭重其事的承諾道：“現在我回來了，就不
會像當年一樣，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外婆能長命百歲。”
婆孫倆你一言我一語，溫馨的畫面，也許是鍾然有史以來體會到親情最濃的一次，多年前撕心裂肺的創傷也漸漸有了癒合的痕跡。
店外的苦情花已經開到荼蘼，再過三兩日差不多會全數凋零。
莫淑然沿路踢着一個小石子走在路上，雖然小飯館她以前從來沒有來過，但是，只要擡起頭來看到附近最高的一棟大廈一定就是森尼電子，所以一點也不擔心會迷路。
不知道爲什麼，心情抑鬱，心底好像浮上了一團陰霾怎麼也揮之不去。
一個想念了外婆十六年的人，十六年裡，爲什麼都不回來探望，她想不通，腦袋一個頭兩個大。
她外婆三年前患病去世了，在A市唸書的時候，她每個學期都會回家一趟看望外婆和鄉下的老爸老媽，一個人在外久了就會特別想念家的溫暖，很難想象一個人要怎樣的絕情才能不顧家人在外流浪十六年！
薄情寡義，她覺得用這個詞來形容鍾然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腳上踢着的石頭歪了線路，她小跑過去將它踢回到小道上又繼續往前踢着走，石頭滾遠被一雙白色高跟鞋踩住的時候，她擡起頭來對上韓夢兮一張嫵媚的容顏。
“道歉怎麼樣了？”韓夢兮問，“聽說總裁帶你出了公司，我還以爲出了什麼事，嚇死我了！”
對於韓夢兮的擔心抱怨，莫淑月只能訕笑，“其實也沒什麼，事情解決了，我不用辭職了……”
“這還差不多，大丈夫能屈能伸低頭認錯算什麼？”韓夢兮自然而然的攬着她肩頭往公司大門走。
莫淑月不想過多去解釋什麼，於鍾然好不容易在她心裡建立起來的好感因爲他‘薄情’又轟然坍塌，不過這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他是總裁，她是員工，僱傭關係僅此而已，就算他人再壞，只要她認真工作不扣工資不把員工當馿使就毫無大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