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多麼簡單的一個字。
可這一刻蘇亦聽在耳裡,卻是徹底地絕望了。
“好。我成全你。”她說道。
聲音沙啞,酸澀得不行。
不想讓他聽出自己的脆弱,她慌忙掛電話。
“蘇亦,等我,我馬上……”
厲如風還說了什麼,蘇亦沒有聽到,電話已經被她掛斷了。
她絕望地望着前方,雙目無光,淚水在眼眶打了個轉,終是像下雨一樣流了出來。
眼前頃刻之間便模糊一片。
她以爲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當她真正聽到厲如風肯定的聲音時,還是崩潰了,絕望了。
他真的親口說了,他要跟她離婚,他不要她了。
蘇亦只感覺自己渾身無力,指尖的手機脫落順勢掉了下去。
安妮時刻盯着她,見手機掉出來,忙接住,悄然按了關機鍵。
以至於厲如風在被掛斷電話之後,擔心不已,火速撥過去,卻提示已然關機。
他急得頭冒虛汗,只恨不得將堵成一條長龍的車子全都踹飛,自己獨佔一條街,飛奔到蘇亦的身邊。
她這個時候該有多傷心、多難過啊。
她一定受不了這個打擊,一定受不了。
厲如風猛地一拳砸到方向盤上,整個人陷入極度的陰霾之中。
海臨城的天氣好像能人性似的,方纔還只是細雨綿綿,陡然打了一個響雷,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地落下來。
蘇亦靠在牆角,微擡起頭,淚眼模糊地看着眼簾外天空,那豆大的雨滴好像在嘲笑她被人拋棄了一樣。
內心早已痛得麻木而不知痛。
一旁,安妮看着這樣的她,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卻也只是稍縱即逝。
很快,她便往前一步,朝蘇亦說道:“現在你都問清楚了吧?可以簽字了嗎?”
蘇亦收回目光的時候,恰到捕捉到安妮眼上那絲小小的不忍。
她內心暗笑,自己是有多慘啊,連情敵都來同情自己了。
她嘴角勾起一絲笑,拿起手上的離婚協議書。
既然要面對,那就笑着面對,爲什麼要讓情敵來同情自己呢?爲什麼要讓自己難受得這麼卑微呢?
離婚協議書上的每一個字都令人看着難受,像是一種諷刺,不如不看。
蘇亦深吸一口氣,朝安妮伸出一口手,問道:“有筆嗎?”
安妮微微愣了一下。
蘇亦輕輕地道:“不是要我簽字嗎?沒有筆怎麼籤?”
她的聲音真的很輕,輕到差點兒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
她真的好累,累到連說話的力氣也沒。
安妮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驚喜於她終於肯同意簽字了。
飛快地從包裡翻出一隻筆,朝她遞過去。
“籤吧。”
蘇亦沒有說話,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接過筆,直到翻到最後一頁。
看到“厲如風”三個手寫大字,微微頓了頓,很快就拿起筆在他的旁邊簽上自己的大名……蘇亦。
“好了。幫我轉交給他吧。”
簽字,收筆,將離婚協議書和筆一起遞過去,一系列動作快到安妮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甚至都沒有看一眼所謂離婚協議書的條款。
安妮覺得沒有必要也不會好心地提醒她去看。
接過離婚協議書,看到上面她剛剛簽好的“蘇亦”兩個字,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翹,眼中散發出奪人的光彩,彷彿得到了這世上最最珍貴的寶貝似的,緊緊地攥到懷裡。
“可以讓開了嗎?”蘇亦淡淡地道。
該做的都做了,自己已經跟那個男人沒有任何關係了,她沒有必要再爲難自己。
安妮擋在蘇亦面前,之前是怕她逃跑,現在她既然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書,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自然是沒有理由繼續攔着她。
她往旁邊走了兩步,讓開道。
蘇亦沒有看她,目視着前方密密麻麻的大雨,好像在看着那雨,又好像根本就不達眼底。
她靜了片刻,擡步,緩緩地往前走去,步入大雨之中。
九月的海臨城並不冷,可她卻感覺那雨滴打在身上,冰冷極了。
就好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涼透了。
安妮轉身,看着蘇亦的狼狽的身影,眼底閃過一絲快意。
她終於趕走這個女了,她終於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了。
心底的激動已經完全蓋住了方纔那一絲絲不忍,她上前一步,朝着前面的背影大聲說道:“蘇亦,你還是敗給了我!你永遠都不可能勝過我。他只能是我的,我的!”
她不知道蘇亦有沒有聽到,只見她好像停也沒有停一下,背脊挺得筆直,一步一步緩慢地往前走着。
她不管蘇亦有沒有聽到,這一刻,她是勝利者,她內心的激動無以復加。
看了一眼手上的離婚協議書,轉身,朝着帝海集團走去。
她要趁那個男人還沒有回來之前,將這份離婚協議書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回去。
雨大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蘇亦走在車來車往的馬路邊,整個腦子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想不了。
陡然記起一句話,有人說,失去了他,就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她之前完全不懂,可此刻,竟然深切地體會到了。
失去了他,她的世界好像暗無光亮,好像一時之間什麼也沒有了。
她總說要離開他,可當她真正地離開他的時候,卻彷彿天都塌下來了。
所有的傷心難過全都蛻變成眼淚,淌下來,匯流成河。
蘇亦分不清自己的臉上到底是雨水,還是眼淚。
她擡頭看了一眼天,陡然之間,好像看到一張帶着笑的嬰兒的臉。
她臉上的痛、苦,瞬間僵硬住。
孩子,她還有孩子。
就算失去了他,她也並非失去了全世界啊。
至少,她的孩子還活着。
對,她還有孩子,她要去找她的孩子。
“媽咪……”
耳邊好像傳來軟軟糯糯的孩童叫聲。
蘇亦心一軟,飛快地回頭看去。
馬路對面,好像有個小孩肉嘟嘟的小手揉着眼睛在哭。
他找不到媽咪了麼?
她的孩子是不是也找不到媽咪?
“寶寶……”
蘇亦心頭酸楚,腳步不停地往馬路對面走去。
她要找她的孩子。
孩子……
有了孩子,她就有了全世界啊。
突然……
“滴……滴滴滴……”
傳來刺耳的喇叭聲……
蘇亦猛地回頭,就看到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朝着自己疾馳而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