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平時真的有表現得那麼討厭你麼？”夏謹言本來還覺得沒什麼的，聽他這麼一說，倒生了幾分自我反省的心思。顯然，這一點她之前並無察覺。
“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難道你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若不是因爲平常被她忽視慣了，自戀的某人也不敢往那個方向想。
將自己的種種行爲反思過之後，夏謹言也懶得反駁，“我這人就這性格，很難對一個人表現得特別熱情。對一般人也就這樣，更何況是平時總欺負我的你！”
喬靳辰被這四個字刺激得冷笑出聲，“我欺負你？！”沒弄反吧？我只差把心掏出來給你看了，到你這兒怎麼成了欺負？
“對，就是你欺負我！你還總惹我生氣！”氣氛似乎瞬間發生了巨大變化，聽她這語氣，怎麼有種打情罵俏的感覺？
“如果真的是我做得不夠好，我改還不行嗎，只求你不要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更不要把路給我堵死。”連‘求’字都說出來了，可見某人確實是用了一百分的誠意。
電話那端突然陷入沉默，良久之後才傳來一個低沉卻堅定的聲音，“知道了。”
捫心自問，真的把路徹底堵死，她也捨不得。
一個悶在酒窖裡連續做了幾個小時的實驗，一個提心吊膽地等了整個晚上，大家都累了，各自說了些關心的話之後便掛了電話。
不過，夏謹言暫時還沒有要去休息的打算。正如喬靳辰所言，可能還有人在等着她平安無事的消息。
裴亦寒並不是一個習慣晚睡的人，但今天卻是個意外。是何緣由，不言而喻。
“我在旭日酒莊做實驗，手機沒帶在身邊，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夏謹言對着裴亦寒說出這三個字時明顯要輕鬆多了，可以想象，之前一定已經說過很多次。
“最擔心的人並不是我。”裴亦寒這番話的潛臺詞應該是想問：你有沒有先給他打電話？
“我都跟他解釋清楚了，你不用擔心。”經過上次去醫院做檢查的事情之後，裴亦寒的態度已經基本定了，他是真心希望她能和喬靳辰有個好的結果，這一點夏謹言早就感覺到了。
“他還擔心你是因爲故意躲着他纔不肯接他電話，看來，你真的好好反省一下，平時是不是對他太冷淡了。”裴亦寒確實有這個心思，而且，他也想爲之盡一份力。
“他又不是我什麼人，我幹嘛要對他熱情？”夏謹言卻還是死鴨子嘴硬。
“他是睿睿的父親，光是這一點就夠了！而且，你應該知道，睿睿多想有一個完整的家、多想有一個爸爸！你自己是無所謂，可你不覺得這樣對睿睿太殘忍了麼？”裴亦寒知道自己口才不算好，只能把小傢伙搬出來。謹言最在乎的就是他，應該會有所顧忌。
不得不說，裴亦寒的每句話都戳到了夏謹言心裡的最痛處，饒是反應機敏如她，一時間也不在知該如何迴應。
“如果你是因爲擔心我媽媽那邊會給你壓力，我可以幫你去……”
“不用！這事不用你管！”上次和琴姨有了那一番對話之後，夏謹言心裡一直很不安。如果裴亦寒在這個節骨眼上站出來幫她說話，神經過敏的琴姨肯定會認爲他是受人唆使纔會這麼幹。
“就算眼睛無法復明，我也能很好的照顧自己，這個負擔，你沒必要一直擔下去，特別是在屬於你的幸福出現時。如果你是因爲我而犧牲掉這一切，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也不會原諒自己。”這些話裴亦早就想對她說了，卻因爲生性內斂，不知道該怎麼主動開這個口。在瞭解了睿睿對爸爸的期盼和喬靳辰對謹言的真心在乎之後，他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
好好的一個報平安電話，最後居然扯到了自己的終身幸福上，夏謹言確實有些始料未及，
“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有些事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將心比心，看到我爲你犧牲幸福你會覺得不安，同樣的，如果讓我眼睜睜地看着你剩下的大半輩子都會在一片漆黑中度過，而且身邊連個照顧你生活起居的人都沒有，我又怎麼可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地享受自己的幸福？”
確實如喬靳辰之前所說，夏謹言一直都活得很累，而且有很多壓力不是她想卸下就能卸得了的。既然註定了會有人內疚不安，她還是自私地希望不是自己，而且她也相信，時間會改變一切。裴亦寒從小就喜歡她，即便沒有愛的維繫，相信他們也能很好地相處下去——
如果他的眼睛始終無法復明的話！
因爲和裴亦寒打了這通電話，夏謹言的心情多少也受了一些影響，本來就折騰到過了凌晨才睡，躺下之後又怎麼也睡不着。最後輾轉反側了好久，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真正入的睡，只是覺得沒睡多久外面的天就開始放亮。
既然天已經亮了，自然就該準備起牀回去。週末休息對她來說根本就是奢望，而且，她也是真心希望能接觸多一些病例，積累經驗。
六點半出發的話，準點趕上醫院上班的時間應該沒爲什麼問題。如果順利，還能抽一點時間去看看老太太。昨天下午走得急，只是跟心胸肺科病房的護士打了聲招呼就走了，老太太可能還惦記着。
今兒早上老天爺還真是給足了面子，到了市區也沒怎麼堵車，進醫院大門時正好八點。
可即便是早到了半小時，還是早不過某人。
還是那輛熟悉的suv，遠遠地就能看到他修長健碩的身子斜斜地倚靠在車門上，視線一直注視着到醫院必經的方向。
要狠下心當做沒看到他就這樣開進去麼？
對不起，做不到。光是想想都覺得於心不忍。
下車向他走近之後，夏謹言很快就爲自己的心軟付出了代價，“喂，大清早的，又抽什麼風？”
什麼怪毛病，無端端地突然湊過來聞她，雖然是借住在別人家，她也是有洗頭洗澡的好吧。
還好某人的間歇性抽風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讓我猜猜，你是不是沒吃早餐就跑出來了？”
他又知道！難不成這樣聞一聞就能聞出她早上有沒有吃東西？
“辦公室有同事有備用早餐，找她那拿就行了。”夏謹言還算是很有健康意識的人，爲了趕時間不吃早餐可不是她會幹的事，之所以空着肚子出門，也是早有‘後招’。
喬靳辰也懶得跟她多做理論，直接拽了她往停車場對面的休息區走。
夏謹言這才發現，原來他手上一直提着個袋子。
因爲是用專門的保溫杯裝着，豆漿還很熱乎，而且一嘗味道就知道是現磨的。
“你自己做的？”夏謹言也不跟他客氣，一邊品嚐着美味豆漿，一邊好奇地問，家裡有一臺很高級的豆漿機她是知道的。
“反正也是睡不着，乾脆早點起來去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材料，豆包也是早上剛出爐的，出門前我又蒸了一下，還挺熱乎。”瞧這伺候周到的程度，擺明了是想讓某人感激涕零的節奏。
“爲什麼睡不着？”昨晚的那通電話不是已經把事情解釋得夠清楚了麼，而且還順便收穫了一個大好消息，應該高興纔對。難不成是太興奮，反而不想睡？
“因爲你不在。”某人倒是乾脆，張嘴就來。
呃，他怎麼反應這麼快啊，都不用思考一下的麼？
夏謹言覺得好笑地問，“你又不是三歲小孩，難道一定有人在家裡才覺得安心？”
“你就不能換個角度想，也許我是因爲太想你纔會睡不着的？”這女人，真是徹底沒救了，稍微有一點少女情懷會死麼！
還好夏謹言剛嚥下一大口豆漿，否則真得被嗆得狂咳不止不可。
“天天都見的人，有什麼好想的。”雖然還是擡槓的語氣，但這一次的程度明顯輕了不少。
“算上今天，我的假期也只剩四天了。你沒心沒肺，不代表我也能淡然處之。”喬靳辰絲毫不介意當着她的面承認自己的‘無能’。還沒到分開的那一天呢，就已經開始捨不得了。
是哦，他很快就要走了。這不應該是她翹首企盼的事麼，爲什麼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夏謹言突然有些失神，豆包的餡料不小心殘留了一些在嘴角也毫無察覺。
好在她對面還坐着一個他，拿紙巾、將她的下顎輕輕擡起、對着嘴角輕輕一擦。一氣呵成。
夏謹言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是個需要被人捧在手心裡細心呵護的小女人，但此時此刻，她卻突然有種被溫暖包圍的感覺。毫無疑問，這種感覺是讓人安心，也讓人忍不住爲之動容的。
“你這次回去，要過多久纔回來？”最後，夏謹言還是忍不住順着他的話隨口打聽了一句。
只是，這回去又回來的，還真有點繞。
“要看任務執行得順不順利，最快也要三週，還不算後期總結和工作交接的時間。”照他話裡的意思，一個月應該是跑不掉的。
就算按一個月算，也不算很長，但誰又能預料這一個月內會發生什麼事。
“你會乖乖等我回來吧？”見她不開口，喬靳辰便冷不丁扔出一枚‘炸一彈’。
“我？等你回來？還乖乖？”短短一句話，幾乎被夏謹言拆了個遍。
“我也不知道你親口答應，只要我回來的時候你還是一個人，我就心滿意足了。”喬靳辰想要的‘乖乖等待’原來就是這麼簡單。
如果還有變數，就只會在這一個月之內發生。有他在的時候都不一定能將她完全控制住，更別說離她那麼遠，而且還是有嚴格通訊限制的地方。
可就是這個在喬靳辰看來無比簡單的承諾，她也沒辦法點頭答應。
明天會發生什麼都沒人能預料，更別說一個月後。
夏謹言本來還想用沉默裝傻的方式糊弄過去，卻不想，他的視線竟然一直鎖定在她臉上，一刻也不曾移開。
“我只能承諾……在你回來時，我還沒有喜歡上任何人。”他眼中的灼灼深情燙得她有點心虛，這個時候要是什麼都不說，對他來說也是一種無聲的打擊。
在目前的狀況下，這確實是夏謹言唯一能給的承諾。不會乖乖等他，也不敢保證他回來的時候她還是一個人，但至少，她心裡有個位置只爲他留着。
“你的意思是不是……等我回來，你就有了喜歡的人？”聊勝於無，即便和自己想象中還有些偏差，他也勉強接受了。
夏謹言又一次被逼得瞬間炸毛，“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了？你不要自作多情曲解別人的意思行不行！”
突然被吼的喬靳辰不惱也不怒，還笑着遞了張紙巾給她，“快點吃的話還能趕在上班前去看看奶奶，昨晚我們倆都沒出現，老太太一定氣壞了。她要是真衝我發火，還得麻煩你站出來幫我做擋箭牌。”
“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算是把他看透了，只要一挑眉壞笑，準沒安什麼好心。
“老太太要是問我們昨晚去忙什麼了，爲什麼沒去看她，總得有個讓她滿意的藉口不是。”此言一出，某人的壞心思顯露無遺了：無非就是想說昨晚他們一直在一塊，因爲忙着培養感情，所以顧不上唄。
“你的藉口不會是想說我們倆昨晚一直在一起吧？”夏謹言這麼聰明，當然是一猜即中。
“如果真這麼說，老太太保管不會發火，還可能會心情大悅！”雖然撒謊不好，但只要能哄得老太太高興，也算情有可原。
“別以爲一頓早餐就能收買我跟你同流合污！等一下去見了老太太，你不準說話！”要是等他先開口，肯定是怎麼誇張怎麼說，就算她再有理也收不回來了！
某人最愛的就是她這副霸氣側漏的女王樣，自然是想也不想就乖乖點頭，“知道了，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