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徹骨的恨意,讓馮書橋連提起劉明慧都不願意。他如此反應,我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定定的看着他,馮書橋沉默一會,才道,“薇薇,有件事我一直沒有跟你說,其實,你長得非常像一個人。”
我感到自己快要觸及到馮書橋內心深處的秘密,越發緊張,“像誰?”
馮書橋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沒說,“算了,你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你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子,在我眼裡,你甚至是完美的。”
我忍了忍眼淚,“書橋,有很多事,也許是你誤會了……”
馮書橋抿嘴笑了笑,“世界上沒有那麼多誤會,陰差陽錯的結果,往往就是老天爺的安排。”
我心頭一震,不得不承認,馮書橋這句話說得非常有理。
玄武一念之差,造成了馮書橋、劉明慧一生的痛苦,馮書橋因爲誤會,親手殺了自己孩子的親生母親,聶多情自以爲一百多年之後,自己能夠看開自己對玄武的癡情,和衛平糾纏在一起,最後卻被衛平誤了一生,所有人似乎都在不斷地犯着錯誤,但是所有人的結局,似乎又都是老天早就安排好了的。也許現在這樣,纔是最好的,如果沒有當年那些誤會,就像蝴蝶效應一般,又會發生很多別的事,產生別的痛苦。
突然之間,我也不想再去窺探馮書橋對劉明慧的看法和感情了,百年時光,連屍骨都能摧毀幾代人的,更何況那些久遠的兒女情長?
我和馮書橋就這麼靜靜的在地下室裡呆到了天亮,大麻雀又來了,他帶着幾個熱包子和一杯豆漿,遞到我面前,笑嘻嘻的低聲道,“羅小姐,大麻雀我可是對您真心實意啊,難得一個女人讓我不起歹念,我可是把你當妹妹看,你看,我可是揹着衛老闆來給你送早點,將來萬一有什麼事,姑娘也得記着我這點好呀。”
看到大麻雀這樣,顯然他對衛平也並不十分信任,也對,看到一個外表斯斯文文,對人畢恭畢敬的年輕人,手段這麼歹毒,甚至超過了自己,這對大麻雀來說,也是很罕見的。
我趁機說道,“怎麼,你不是都算計好了,跟衛平分了天芒,不說長生不老吧,也活個一二百年,還有什麼事能求得上我的?我怕你這番好意,將來我可要辜負了。”
大麻雀笑嘻嘻的將我的手鬆開,又對着馮書橋道,“馮老闆,你們真的都誤會我了,我大麻雀,最是重情重義,尤其是對身邊人,你們看看瑩瑩就知道了,
我對他多好啊,把他當成自己的左膀右臂,有人能砍自己的胳膊腿嗎?我現在這樣做,還不都是情非得已?我倒不是真的想得到天芒,我這人對命看得重沒錯,但是我覺得活一輩子就夠了,我大麻雀雖然無權無勢,但是總算是逍遙快活,活得無拘無束,比很多人強多了。能不能多快活一兩百年,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只是你們大概也知道,我的老東家追到這裡來了,我怕就怕我這一輩子的福都享不完啊!我依靠衛老闆,也就是個想要借劍殺人,你們別罵我無恥,我只是求個自保罷了。”
“你既然是求自保,居然去找衛平,我也是服你了!”我忍不住罵道,“你就不怕,衛平把你吃了,連骨頭都讓你幫他剔?他不但不會保你,只怕還要給你加兩刀!”
大麻雀聽完我的話,臉上又是紅通通的,與此同時,我的手也解開了,他把包子遞到我手上,“趁熱吃,趁熱吃……”他一邊說着,一邊滴溜溜的轉着眼睛,一看便是在動着腦子。
我趕緊繼續吹耳邊風道,“馮書橋是什麼樣的爲人,你還不清楚嗎?就算不待見你,答應你的事是一定會做到的,但是那個衛平,他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也不清楚嗎?你看看他對自己女人自己孩子,還有給他發了幾年工資養活他的老闆一家子乾的事兒,你還指望他保着你?我跟你打賭,只要遇到一點危險,他會毫不留情的第一個把你推出去擋槍,就你這樣的,做事不經大腦的,你能玩的過他的花招?”
大麻雀眼睛都快直了,“我……我……”
“棄暗投明,你還能自保一下,要不白給人忙前忙後,最後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我倒確實是餓了,把大麻雀孝敬來的包子吃完了,便故意不再說話,讓他自己去選擇,這是一場心理戰,我要越發的表現的不屑,讓他來求我們,這樣才能更有勝算。
果不其然,大麻雀看我吃完了包子,也並未給我重新綁上,而是抽動着肥碩的鼻頭,賊眉鼠眼的想了良久,突然對馮書橋做了個揖道,“馮老闆,我一時糊塗啊,我如果現在反悔,馮老闆您能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
馮書橋笑了笑,他比我更擅長欲擒故縱,“你把我坑成這樣,還想讓我將來對你伸出援手?你當真以爲我姓馮的好欺負?”
大麻雀臉色一陣尷尬,“馮老闆,真的不是這樣的,我大麻雀也是被逼無奈,洪氏兄弟都追到這裡來了,我現在是禍起蕭牆,火燒屁股,難免
一時判斷失誤,跟錯了人……”
“遇到點事兒你就像牆頭草一樣兩邊擺,我怎麼知道你下一次還會不會再這樣背後捅我一刀?”馮書橋冷冷說道。
大麻雀一臉發自內心的歉疚,“絕不會絕不會了!我大麻雀人如其名,一生都像個麻雀一樣,跟着別的大鳥混,從沒有哪隻頭鳥真真正正的保護過我,都不過是把我當成一枚棋子,用完便丟,我認識馮老闆雖然時日不長,但是我大麻雀也不是瞎子,知道馮老闆是什麼樣的人,只要馮老闆不嫌棄,大麻雀願意跟着你從此洗心革面,做個好人,爲自己曾經做下的孽事贖罪。”
說着,大麻雀居然擠出幾滴渾濁的眼淚,對馮書橋道,“我這一輩子,因爲是個侏儒,不知道受了多少人的白眼,一出生就被親爹親媽丟掉了,也不知靠着什麼活到了現在,幹了那麼多壞事,也是想讓人害怕我,多拿正眼瞅瞅我,把我當個正常人,現在我才知道,我這一生的路,都走錯了。早知道當年年輕被馬戲團老闆看中的時候,就跟着他走,做個小丑上臺表演,或許現在還能過得像個人樣,至少不用像如今這樣,滿手鮮血,腦袋系在褲腰帶上。”大麻雀說起往事,哇啦哭了起來,他本就個子小,這麼一捂着臉,哭得便像個小孩子一樣。
我趕緊給馮書橋打眼色,讓他見好就收。馮書橋也明白了我的意思,道,“哎,沒想到你也是吃過苦,纔會淪落成今天這個樣子,算了,你只要答應我,將來不再做壞事,我保證,既不讓衛平搞你,也不讓洪氏兄弟找你麻煩。”
大麻雀一臉激動,恨不得能立即對着馮書橋磕個頭,那是一種找到依靠般的解脫,讓一個多年作惡的惡人,也能變得像個孩子一般。
我怒道,“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把我們放了!等什麼呢?等着衛平把我們都殺了?”
大麻雀露出難色,“衛老闆還沒走,在樓上守着聶小姐呢,他耳清目明的,我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馮老闆被我的兩道符所傷,現在不是他的對手……”
“你還好意思說嗎?”我怒視着他,“胡大華呢?讓胡大華去絆住他。你不就是解開我們倆繩子的事兒。”
馮書橋卻擡起手,“不,我們現在還不能走。”說着,他對大麻雀招了招手,大麻雀把頭湊到馮書橋耳邊,馮書橋對他低聲說了半天,才擡起頭來。
大麻雀一拍大腿,“馮老闆,高,實在是高!就這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