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芝準備咬舌自盡的當口,阿芝發現鐵柱靜靜捏住自己前胸的兩隻手倏然沒有了力氣,與此同時,鐵柱的額頭上開始有一道細細的血流順着鼻樑一點點的流下來,那血流越來越粗,漸漸在鐵柱那張粗獷的臉上匯聚成一道小溪,鐵柱兩隻眼睛拼命的往上翻着,不過只堅持了不到幾秒鐘就轟隆一聲倒到了水裡。鐵柱倒下,鐵柱的身後出現了另一個男人,那就是呂長餘,他的手上是一把匕首,那匕首尖上還在往下滴着血。阿芝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她知道鐵柱不是正經人,面對他的時候便只顧着跑,但是呂長餘和她是有交情的,而且還救了她。她羞恥的護着前胸蹲下了身子,縮成一個小團哭了起來。呂長餘嘆了一口氣,從自己的身上脫下了外套披到阿芝的身上,便轉身上岸離開了。
阿芝知道他是害怕自己害臊,等到呂長餘的身影越來越遠,她纔想起腳邊還有一個死人,忙不迭的跑上了岸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本想趕緊回林子裡,想了想又走到溪邊挖了一把稀泥抹到臉上。
鬼仙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把鐵柱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還說他死得好,從此也對呂長餘刮目相看。因爲這件事,阿芝對呂長餘越發感激,而呂長餘也幫着她瞞着女兒身。
雖然阿芝在人前依舊是一副滿臉泥污的假小子模樣,但是呂長餘見識過阿芝在月光下赤身果體面目清秀的模樣。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感受啊!呂長餘是個窮小子出身,身邊都是髒兮兮又黑又瘦的醜丫頭,他沒有見過這麼美的姑娘。
那天晚上月光下的阿芝,一絲不掛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在他的心裡,敲擊起千層巨浪,他恨不得將阿芝當做神女去膜拜。那是毫無淫穢發自內心的膜拜。但是他不敢表現出來,因爲阿芝在後來的日子裡,跟他說過自己的身世,他知道阿芝是個落難的富家小姐。
再落難,也輪不到自己這樣的窮小子。他有這點自知之明。更何況……自己家裡祖祖輩輩都是跳大神裝神弄鬼掙口飯吃的下九流呢?而且他當着臨時的爹爹發過毒誓,此生不沾女色,薩滿巫教傳說,只有童男童女之身修煉到極高的境界,才能請來鬼仙附身,若有鬼仙,從此行走江湖如有神助,會成爲令人尊敬的人。
目睹着家裡幾代人過着豬狗不如的日子,受人隨意凌辱剝削,最後兄弟姐妹爹孃全都餓死,體面的生活,不
,能吃一口飽飯的生活對呂長餘來說,真的太重要了!長餘長餘,爹孃給他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是希望能夠長長久久的餘下一點銀錢或者糧食,他的名字裡寄託了爹孃最淳樸最原始的願望。
因此他每天都在劇烈的折磨中生活,一面是美麗的阿芝,一面是父母希望他保持童男身請到鬼仙的願望。兩邊都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阿芝卻不知自己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給這個年輕人帶來了怎麼樣的動盪,她畢竟年輕,對呂長餘的感情絲毫無知,只把他當做自己的大哥哥一樣。
直到有一天,呂長餘無意間發現了她包裹中的小冊子,那是關東老太婆留給阿芝的遺物,阿芝幾乎都記在心裡了,也不知道有人會認得這個東西,便沒有藏掖。
呂長餘趁她不注意偷偷拿走在無人處看了一遍,內心受到了無比的震撼,原來自己祖祖輩輩乾的那活有這麼高明的出處,看來自己家人真的是死得冤枉,他們連真正的薩滿巫術都沒有見過,卻口口聲聲的叫兒子請鬼仙,如果他們看過這個冊子裡的內容,只怕便不敢留下這個狂妄的遺願了。
阿芝不知道呂長餘拿走了自己的冊子,鬼仙卻都看在眼裡,她這才發現這個不起眼的小夥子,竟也是一個學習薩滿巫術的人,但是他的道行太低,低到鬼仙都感受不到。見他修行冊子裡的心法時那股認真和靈性,鬼仙居然對他惺惺相惜起來,覺得這是一個可造之材,也許他和阿芝一起,可以重揚薩滿巫術。
因此鬼仙一直暗中觀察這個呂長餘。直到到了皖南,逃荒隊覺得這裡地處平原,物產豐富民風淳樸,是接受他們這些逃荒移民的好地方,便一路上陸陸續續的都紮根下來,阿芝一個姑娘,沒有什麼主見,最後呂長餘便幫她找了一處所在,挑了山石砍了木頭搭了一間遮風避雨的小屋。阿芝對呂長餘萬分感激,呂長餘對阿芝的愛慕也越來越深。
就在呂長餘準備放下對父母的承諾向阿芝吐露心聲的時候,他卻發現了一件對他來說猶如驚天霹靂的事。阿芝居然另有愛人了!
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奪走阿芝的毛頭小子就是我的爺爺羅解放。羅解放生長在江南水鄉,雖說家裡窮了些,但是性格溫和見人便笑,對阿芝更是無微不至事事上心,這和關東的那些叼着煙槍只會對着女人指手畫腳甚至還打老婆的大老爺們
兒簡直是雲泥之別,阿芝漂泊一年多,對這種溫情是毫無抵抗力的,連鬼仙婆婆春喜的勸說也聽不進去,便嫁給了窮小子羅解放。
這呂長餘雖然知道自己配不上阿芝,但是怎麼也不服氣自己夢中的女神被這麼個半路殺出的陳咬金給拱了,失落難過之餘,一直對羅解放懷恨在心。
那時候集體農田,大家幹活都是在一塊兒的,一天夜裡,大隊分派呂長餘和羅解放一起守着泄洪口,怕夏季山洪會沖垮稻田。呂長餘對羅解放痛恨厭惡,羅解放卻是個實心眼兒,並不知道呂長餘的心思。
守到深夜,人極困頓,羅解放便和呂長餘商議着輪流打個盹兒,呂長餘非常大方的讓羅解放先睡,自己看着。羅解放滿懷感激,枕着一塊草皮子就呼呼睡着了。兩人此時正處於大壩的埂上,下面便是滾滾的洪水,呂長餘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那個月光下的夜晚,赤身果體的阿芝在水裡像一條美人魚的樣子,再一睜眼,看到羅解放仰面睡得憨甜,不知怎麼,就心生歹念,所謂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便是這一絲歹念,魔鬼一瞬間佔據了呂長餘的內心,他想也沒想,一腳把羅解放踹到了水裡。
夜黑風高,洪水滾滾,睡夢中的羅解放撲通一聲掉進了洪水裡,連個水花都沒有激起,便沒有了蹤影。
時隔多年,奶奶講述這段過去的時候,面目平靜,並沒有如剛開始那樣情緒激動,而我卻忍不住站立起來,拍着桌子怒道,“什麼!那個呂長餘就是現在的呂三尸吧!我就說我第一眼見他就滿心的不喜歡,原來他還跟我爺爺結過槓子!這人怎麼這麼歹毒!我爺爺後來怎麼樣了?!”
馮書橋沒有說話,很溫柔的拉住我,“你別發衝,讓奶奶接着說。”
我回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奶奶,奶奶的眼神裡對他多了幾分讚許,大約老人家都喜歡這種穩重成熟的男人吧。
奶奶苦笑了笑,接着說道,“合該你爺爺的命大,掉到那麼大的水裡居然被他爬上來了,他回來的時候,滿身是傷,溼漉漉的像個水鬼,我差點沒有嚇死。他修養了整整三個月才緩過來,身體也不行啦,做不了重活,所以我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給人跳大神,維持家用。”
我回憶起小時候爺爺活着的時候,確實沒有見過爺爺下地做什麼事,原來是這個緣故。“那那呂三尸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