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來拍桌道:“你這種人真是無理取鬧!現在我很明白的告訴你,我跟趙千軍沒有任何關係!我不會去看他的,從今以後我也不想聽到他的名字。明白嗎?你死了這條心吧!”女人說完甩臉就走。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桌子被她拍的抖了抖,那種抖通過桌子傳到了我的身上,讓我的心也跟着顫了一下。
看見她毅然決然離開的背影,我始終不放心,追上去還想再做最後的努力。
就在這時我看到一輛卡車和那個女人快要相撞的瞬間。卡車大約有十幾米的樣子,車身又高又大。只聽見卡車急剎的聲音和女人的尖叫聲混在一起,瞬間整條馬路都因爲這場意外而陷入震驚。
距離太近,就算是急剎也挽救不了這場人車相撞。就這樣,我大吃一驚地親眼看見卡車直直的朝那個女人撞了上去——
卡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撞上了那個女人,女人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卡車更是側翻在地,發出巨大的轟隆聲。車廂裡的貨物全翻了出來,瞬間堵住了整條馬路,現場一片狼藉。
是她男朋友來報復她了。他對她懷恨在心,所以來報復她了?
我整個人全都愣住了。震驚中聽見有很多路人的尖叫聲、議論聲、惋惜聲。還有人在打電話,“喂,120嗎?這裡發生了車禍,撞到了一個女孩子你們快來啊。地址?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在一家咖啡店門前,叫花神咖啡店。快點來吧,流了一地的血。”
我心有餘悸的看着亂糟糟的事發現場,路上的車堵起了長龍。不敢相信前一秒還在跟我說話的女人,這麼快就成爲了車輪胎下的祭祀品……
我一步一個踉蹌地走到卡車前面,看見女人倒在地上渾身是血,但好在頭上沒有血。她的意識還算清醒,看起來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重的傷。
後來我發現女人身邊的人是趙千軍。他小心翼翼的守護在女人旁邊,看起來受了很重的傷,但沒有流血。
大概鬼是沒有血的。
他咬牙忍住自己的傷勢,一直關心那個女人有沒有受傷。救護車很快來了,聽車上的護士說女人簡直是命大!這麼大的車禍居然只傷了手部和腿粗,並且都是皮肉傷,連卡車司機的傷勢都比她重!
我經過自己的觀察和分析,那麼大的車禍這個女人竟然只受了這麼點輕傷,應該是趙千軍救了她。在最緊要的關頭替她擋了下來。看他待在卡車和女人之間的位置,我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他成了鬼魂,但還是用自己的方式救了女朋友。不,應該說是不愛他的前女友。
怎麼會這樣,難道這場車禍不是他故意釀造的嗎?他曾經親口說過要把前女友給帶走,怎麼會捨身去救她?
當救護車帶走那個女人的時候,我站在路口問趙千軍:“你不恨她嗎?我以爲你會想不開……”
趙千軍衝我笑笑,“我爲什麼會想不開,想不開害死她嗎?我做不到。”
我愣了一愣。原來這場車禍不是他故意製造的。
他說:“她可以無情,我卻不能。”
我淡淡的聽着他的話,感覺他此刻的笑容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他告訴我,“我對這個世界已經釋懷了,決定安靜的離開。”
“你真的釋懷了?”
“沒錯,今天我想了很多。尤其是你告訴我,如果她不愛我的話真的沒什麼好強求的。我確實想過報復她,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我一直堅信她是個好女孩,只是被物質給矇蔽了理智。我也想通了,與其活在痛苦之中,還不如放手,讓她去過自己的生活。”
“那你有後悔跳河嗎?”
“這些都不重要……說實話,我肯定是後悔,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向前看,本分的到地府去投胎。不要回頭,更不要後悔……”
說完他給了我一個微笑,轉身離開。
裝載着那個女人的救護車也正緩緩駛開。趙千軍朝救護車相反的方向走着,沒有回頭、沒有停下,一直往前……
我回到咖啡店,看到了正在算賬的店主,他修長的手指按在計算機上,就像世界級水準的鋼琴家在彈鋼琴一樣優雅。我有些納悶,店外發生了那麼大的車禍,他怎麼也不出去看看?完全跟個沒事人一樣,該幹嘛幹嘛,完全淡定有餘。
我不由自主靜靜地看着他,他的身材很高大,臉上始終是冷漠疏離。哪怕是在做算賬這種普通的事,他也看起來跟平凡人拉開了很大的距離。
可能因爲剛纔的事情影響到了心情,所以我掛在臉上的笑容也顯得有點假。店長察覺到我的不對勁,擡起英俊的臉低聲問道,“你怎麼了?”
我想把自己看到的事說出來,而店長恰好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傾訴對象。於是我將從昨晚到剛纔的所有事情都和店長說了,“昨天晚上我看見一個人……他突然出現在我身後,並且身上還滴着水。我以爲是顧客,就把他帶到大堂去招待。但他並不想喝咖啡,而是問我有沒有時間,想跟我聊聊天。後來他就把他和他女朋友的事告訴了我。他和女友在一起五六年了,他好不容易存夠錢在這個城市買了房子,女朋友卻跟公司老總的兒子走了,拋棄了他。”
店長一手插在口袋裡,姿勢頗有幾分瀟灑帥氣,他沒有說話,擡眼看着我好整以暇地聽着。
“我本來以爲他只是普通的顧客,也沒太放在心上。結果今天我在新聞上看見說有一個男人跳河自殺,點開照片一看,跳河的男人就是昨晚的顧客!按新聞上說,昨晚他來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你看見了鬼?”
“沒錯,他說要把女友也帶走,所以我就約他女朋友出來試圖勸她,沒想到她不聽,出門就被車撞了。但沒有什麼事,她被那個男人救了……我還跟那個男人聊了幾句,他說不怪他的女朋友。”
聽完這些,意外的是,店長竟然沒有半點兒驚愕的表情,好像對這些都習以爲常了一樣。
他語帶不屑地說:“你以後少管這種事,對你沒什麼好處,萬一碰到難搞的厲鬼,是你一個人應付不來的。”
店長說這些的時候,完全就一副開玩笑的姿態,我以爲他在嘲諷我剛纔跟他說的那些事,也是,誰會輕易相信我這大白天的還能見着鬼呢?
我有些失落,覺得不應該把自己的事告訴店長。儘管他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到處傳播這件事,但他也不相信我,覺得我是在說假話的話,那我剛纔的傾訴就任何意思都沒有了。
看了下手機,上面顯示現在才上午11點鐘,離店鋪開門還有一段時間,於是我告訴店長:“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上班。”
店長說他正好也要出去,而且還和我順路。
於是,我那看起來一表人才極有品位看上去十分有錢的店長,竟然和我一起搭了公交,這點讓我心裡有些小慶幸。一路上,因爲他的原因,我莫名地多了很多回頭率。
我和店長一前一後上了公交車。
車裡很安靜,也很乾淨,司機正低頭看着方向盤,沒有其他一點別的動作。
平時搭的這趟399路公交,總是人擠人,從來佔不上座,可今天卻很奇怪,車上空落落的。我們上來的時候也就零零散散坐着幾個老人,他們看起來都好安靜的樣子,並且每一個老人都板着臉,給人一種肅穆的氣氛。
我找了個位子坐下,店長坐在我旁邊。他高大的身影幾乎籠罩着我,他深沉的呼吸傳入我的耳朵。第一次和店長這種級別的帥哥坐這麼近,心裡多少有些波瀾。
我低頭去看手機,大約還有二十分鐘到家。想到即將離開現在這個環境,心裡有點空落落的。
過了幾站又陸陸續續上來幾個人,都板着同一副面孔一樣,誰也不說話。
車裡特別安靜,安靜的出奇。誰也沒有說話,車就那麼平穩的行駛在路上,彷彿要共赴一場慎重的儀式。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好在店長在身邊,故而沒有那麼害怕。
過了幾分鐘後,車內還是一句話也沒有。我感覺周遭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隱約能聞到有些老人身上散發出一種特殊的味道,說不上難聞,但也說不上好聞。除了我和店長外,其他的人都跟木訥。跟平時熱鬧嘈雜的399路公交完全不像。
安靜、除了安靜還是安靜。大家都不聊天,我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感覺在車裡有點像受刑的味道,祈禱快點到站。
這時坐在我身邊的店長突然陰測測在我耳邊提醒我:“下車!”
我很奇怪,隨口回他一句:“我還沒到站呢,你到了你就先下吧!”
我說完順勢站起來看了看公交車的前面,心裡頓時感到不對勁。以前這趟公交車總是行駛在繁華的大街上,這次我卻看見公交車前面是一副城牆!
車子以正常的速度平穩的朝城門口駛去。車上原本面無表情的老人們突然有了一點點表情,他們的眼裡好像有種期望,期望快點到達那裡。
“哐當”一聲傳來,公交車的車窗被店長給打破了。我嚇了一跳,而車裡的其他人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彷彿是木偶般,根本不在意車窗破了的事。
他突然抓着我的手從窗戶跳下了公交車。
我絲毫沒有反應過來,只能任由着店長拉着我跳車。第一次幹這種危險的事,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些碎玻璃渣從我的衣服上擦邊而過,整個人騰空而起落到了地上。我的膝蓋磕在地上,磕破了層皮,流了很多血,慶幸的只是受了這麼點小傷,不是斷胳膊斷腿。
旁邊的店長卻身手矯捷,一點事也沒有。
余光中我看見公交車飛速開走,朝很遠很遠的大街上駛去。奇怪的是我在車裡看見的明明不是大街,而是長滿青苔的城牆。
我疼的倒吸一口冷氣。店長把我扶到路邊的長椅上坐下,想幫我處理傷口,我甩手罵他:“你有病嗎?跳什麼不好非要跳公交車?跳就跳吧,爲什麼要拉上我?”膝蓋傳來的陣陣疼痛讓我很難受,言辭也跟着激烈起來。
店長沒有理會我的抗議,很執着地爲我處理傷口。他從西裝的口袋裡拿出紙巾,一邊幫我簡單的擦血,一邊說:“如果我們再不下車,就下不來了,那一車裝着的都是鬼,而那一趟車的終點站是地府!”
我有些懵逼,對他的說法半信半疑,我相信這個世上有鬼,因爲我才見過一個癡情的男鬼,可是要我相信我經常搭的399路公交車是趟鬼車,實在是有點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