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一愣,這不對啊,鳳墨儴不是和她說過,他會與她一同去龍潛國的嗎?不是說好兩人到時候在一起回來嗎?她的目光裡夾雜着疑惑,但幾乎在這裡的所有人都豎着耳朵聽着,想要問出口的話卻一句都問不出,她還不得不道:“端王殿下能送到這邊已是足矣。”
鳳墨儴輕輕一笑,“那我今日便告辭了。”
沈悠想要是不曾易容的話,她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她硬是從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我祝端王殿下回程之路順風順意。”
鳳墨儴微微頷首,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離開,沈悠就這樣看着他,看着他走到馬邊,看着他上了馬,看着他提起繮繩,看着他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她的視線裡,瞬間,無法言喻的心痛蔓延開來。
她忍不住蹲下身,將腦袋埋進膝蓋間,她不解,他爲何突然就這樣離開了,甚至連一句解釋都不曾給她,這所有的一切都被龍軒看在眼裡,妹妹傷心他心裡自然也不好受,只是他想起前幾天與鳳墨儴的夜間談話,硬是止住了想要上前安慰說出事實的步伐。
這次中午的休息時辰比較長,直到沈悠從樹下站起身上了馬車,龍軒才宣佈重新上路。隊伍裡的不少人都開始竊竊私語,他們可都瞧見了那醜顏女的眼睛紅紅的,看樣子肯定是方纔狠狠哭過了,方纔哭的原因也很好猜,不過是因爲鳳元國的端王回國去了。他們心底鄙夷醜顏女的同時又夾雜着惋惜,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何必要想着嫁給龍潛國的大皇子呢!
而隊伍裡的不少女眷頓覺心下解氣不少,她們都自詡自己的相貌無論如何比之那醜顏女要好上千倍百倍,端王和大皇子竟然沒看上她們,如今,端王殿下總算是洗亮了自己的眼睛,她們真希望大皇子也能回頭是岸,將這醜顏女給甩了。
龍軒剛想上馬,馬車裡便傳來一道略帶着沙啞的聲音,“龍軒,你進來一下。”
龍軒腳下一滑,踉蹌了一下,他無奈伸手扶額,他知道沈悠聰明,可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回過神來,鳳墨儴是走得瀟灑,可憐了他,還要給他擦屁股,啊呸,反正無論沈悠問他什麼,他只管抹黑鳳墨儴便是。
龍軒伸手扶了扶錦袍上的褶皺,便擡步走到馬車邊上了馬車,方纔雖然那麼想,可心裡還是在糾結到底是說實話還是想辦法將她給糊弄過去。
而馬車外的那些人則不這麼想了,他們想的是這醜顏女好不要臉,端王走了她傷心就罷了,竟然還厚着臉皮叫大皇子進去陪她,有的人下意識的就看向端坐在馬上的紫衣少女,他們希望的是這紫衣少女能夠發怒,最好能夠衝進去和醜顏女打起來,令他們失望的是,紫衣少女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反而揮了揮手,表示繼續啓程。
龍軒一進馬車就對上了一雙直瞪着他的桃子眼,他的心一抖,還存着一點糊弄的心思瞬間就消失殆盡了,只是他私心裡是不希望沈悠知道鳳墨儴接下來要做的事,當然除非大局已定,他成功了,那他也會履行諾言,讓沈悠嫁給他。他別開眼,坐到沈悠對面,從袖子掏出一張錦帕遞了過去,“擦擦,怎麼就哭了?他又不是不要你了。”
沈悠接過帕子,狠狠揉了揉眼睛,她沙啞着聲音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龍軒乾笑了兩聲,“我能知道什麼?他離開前沒有和你說什麼嗎?”
沈悠狠狠瞪了他一眼,咕噥道:“他什麼都沒說,就是來和我告別的。”
龍軒臉上立馬現出憤怒,怒聲道:“這傢伙,我早就說過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了,竟然敢拋棄你,你放心,等我下次見到他,一定將他揍得趴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沈悠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她就知道鳳墨儴和龍軒有什麼事忙着他,要是鳳墨儴真不要她了,以龍軒的性子怎麼可能還坐在這裡,早就衝過去揍她了,她放下手輕敲着膝蓋道:“說吧,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還有在我受傷期間,你們是不是達成了什麼交易。”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你要是不想說或者已經想好用哪段假話來矇騙我的話也成,我就不和你去龍潛國了,我自己去問他。”
龍軒腦門上直冒汗,看着被沈悠扔在一旁的帕子,他有種想拿回來擦汗的衝動,這是一個妹妹該對哥哥說的話嗎?竟然用不回家來威脅他?這實在是欠收拾,可他就這一個妹妹,還是剛找回來的,他怎麼捨得收拾她,怎麼捨得強制性的將她綁回去。他認栽,嘆了口氣哀怨道:“沈悠,你這樣可不對,怎麼就知道欺負我呢?”
沈悠嘴角扯出一個不大好看的笑容,“因爲你是我哥哥啊!”
龍軒覺得自己的心瞬間就被治癒了,是啊,他是她的親哥哥,是她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兩人留着同樣的血液,擁有相像的外貌,他知道他只要任意編段話騙沈悠,沈悠還是會選擇跟他回龍潛國,可是這樣的話,她會傷心,會難受,會消瘦,他捨不得,他嘆了口氣道:“沈悠,我只告訴你一句話,在你受傷期間,鳳墨儴曾許諾,他會以這江山爲娉,我知曉你聰慧過人,想必也知道他瞞着你的原因。”
沈悠一怔,一時間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龍軒看了她一眼,便掀開馬簾跳了下來,他擡頭看向天空,這天下,就快要亂了,血雨腥風之後,誰纔會成爲真正的霸主?!
直到好一會兒沈悠纔回過神來,但她的心裡還是亂成了一鍋粥,理不清,腦海裡唯一的想法就是鳳墨儴要奪取皇位,那他會不會有危險?會不會死?
她捂住腦袋,最後終於躺了下來,她現在什麼都不能想,她要做的就是睡一覺,好好的睡上一覺,睡醒之後她得將一切都理清楚,看明白!
——
鳳墨儴在回京城的時候只帶了冷一一人,那些隱在暗處的人依舊跟隨着沈悠他們,直到護送沈悠回到龍潛國的境內纔會回來,而回程的路更不可能順風順水,冷一的外貌一直平淡無奇,可以說是令人過眼即忘,而鳳墨儴的外貌則是一個發光體,會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但當引在暗處準備隨時刺殺鳳墨儴的人卻突然發現他們跟了一路的人好不容易落了單,卻突然不見了,這怎麼可能?
鳳墨儴和冷一回到原先經過的那個小鎮上,兩人找了間客棧,要了兩間客房,對於別人來說,這只是兩個風塵僕僕、外貌平淡無奇的客人罷了,沒有人會多加註意。
兩人找了張空桌子,點了幾個菜便開始低頭用飯,這時從外間走進來一行人,鳳墨儴淡淡看了眼便開始用飯,而冷一則是背對着那行人,他耳朵動了動,身子只緊繃了一瞬便放鬆下來依舊自顧自的用飯。
這一行人中的幾人鳳墨儴和冷一都很熟悉,便是上次在破廟裡遇上的那幾個壯漢,而他們在回程的時候便知道被人跟蹤了,想必其中就有這一行人,鳳墨儴不動聲色的用着飯,心裡卻在盤算着不若趁此機會打探一番。
這個城鎮不大,客棧自然也不多,平時也沒有多少客人,趕路的人也少,可偏偏今天是個意外,這一下子就來了這麼多人,桌子很顯然不夠用。
店裡的掌櫃的瞧着這一羣凶神惡煞的壯漢,心裡直叫苦,面上卻還是露出笑容,“幾位客官,你看小店這桌子不夠用,不如你們去別家?”
那壯漢中的其中一個立馬重重哼了聲,隨即擡腳踹翻旁邊的一張凳子,發出重重的撞擊聲,將店裡的幾個膽小的客人丟下幾文錢就立馬跑了,那踹凳子的壯漢哈哈大笑,“這不是有了嗎?”言罷,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並瞪着眼睛道:“還不來將這桌子收拾下,難不成還要大爺我吃剩飯剩菜?”
掌櫃的連忙向站在旁邊嚇得直哆嗦的店小二使了個眼色,店小二一個激靈,立馬上前麻利的收拾起來,只是那抓着抹布的手還有些顫抖。
鳳墨儴這時放下碗筷揚聲道:“兩位大哥,如若不嫌棄,在下這邊還有兩個空位。”
壯漢們聞言看向發聲處,發現是一個面貌平淡無奇的男子,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便有兩個壯漢向那邊走去,走到那便毫不客氣的走了下來。
鳳墨儴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他開口道:“兩位大哥,這是要到哪去?”
坐在鳳墨儴左手邊的壯漢聞言看了他一眼,不曾答話,鳳墨儴便也不再多說什麼。
冷一又吃了幾口飯擡起頭,像是無意般道:“墨兄,我們用好飯便上路吧,方纔我們在路上遇到的人怕真是京城裡的貴人,你不是想在京城落腳嗎?我們如若能趕上去說不定那貴人會幫我們一把。”
鳳墨儴點點頭,“這倒是,只是我們如若就這樣上去搭話,恐有失禮之處,我怕他們不會搭理我們。”
冷一又吃了口肉才道:“無妨,先追上去再說,那貴人看上去像是個好說話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但他們都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着坐於旁邊的壯漢,終於坐於鳳墨儴右手邊的漢子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位小兄弟,你們這是要去京城?”
鳳墨儴點點頭,轉頭看向漢子,問道:“你們難道也是?”
那漢子點點頭,又嘆了口氣道:“我們原本就是從京城來的,只是路上出了點事。”
鳳墨儴知道魚已上鉤,便接着他的話問下去,“你們是出了什麼事?不妨說出來給我們兄弟二人聽聽,如若我們兄弟二人能幫得上忙的話,一定會幫,只是如若不便的話,我們也不勉強。”
漢子伸手撓了撓後腦勺,“也不是不能說,我們是跟着我家少爺出來的,只是在路上遇到了強盜,在和強盜拼殺的過程中,我們和少爺走散了,此時正在四處尋找少爺,不過少爺身邊該是還跟着一人保護着他,你們剛剛提起你們在路上遇到兩人,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想會不會是我家少爺,你能否將你在路上遇到的那人的外貌說與我們聽一下?”他頓了下,又道:“如若真是我家少爺,那這也算是你幫了我們兄弟一個忙,你到京城落腳的事我們兄弟幾人便替你辦了。”
鳳墨儴臉上現出訝異的表情,心裡卻是冷笑不止,編得還真好,驚訝過後他便道:“我遇到的人穿的是月白色的錦袍,其餘的我沒細看,但那人生得倒是極其好看,如若要形容具體的話我還真形容不出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隻要見過他就算沒看清楚也能在下一次見面時立即認出來。”說到這他惋惜的嘆了口氣,“實在是抱歉,我也只有這麼點映像,不過你家少爺既然身邊有人護着,肯定會沒事的。”
壯漢心想,要是真死了纔好,他們心下肯定,這兩人在路上遇到的恐怕就是端王鳳墨儴了,他與對面的壯漢相互對視一眼,齊齊起身道,還是右手邊的開口道:“多謝這位兄臺,想必你遇到的便是我家少爺,我們實在是擔心少爺的安危,這就趕上去尋他們。”
鳳墨儴點點頭,臉上有些欲言又止,那壯漢眼裡閃過一絲譏誚,隨手從身上扯了個錢袋遞給他,“這也算是我們兄弟的一點謝意。”
言罷,便走到另外幾桌與其他壯漢說了幾句話,所有的壯漢便都站起身往外走去,一時間,原本滿滿當當的客棧裡瞬間空了下來,鳳墨儴看向放在桌上的錢袋,嘴角的弧度漸漸加深。
冷一將錢袋拿過來,打開將裡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裡面除了銀子沒別的東西,他又將錢袋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鳳墨儴問道:“可看出什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