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秦伊擡眸看着眼前的女子,瞳孔中有着一種神傷的顏色。可是他面色卻故裝作嬉笑問道:“爲什麼你不試試走進我的世界裡?走進妖的世界裡?”是了,他很想問這麼一句話,爲
什麼你不試試走進我的世界裡?走進妖的世界裡?也許這樣,她就能知道他的感受,知道妖的感受,這樣他們就可以不擁有失去的感覺。
這樣很好,最少他們不必離開,不必說離別二字的沉重,不是嗎?
言祀荇爲洛秦伊的話瞬間怔了一怔,似乎是沒有反應過來,顯得有些迷惑的問道:“妖的世界裡?我?”這話問的很是迷茫。
洛秦伊認真的點了點頭,當然是妖的世界裡。若是人類可以走進妖的世界裡,活在妖怪的地方,也許還是美事一樁呢!想到此他認真說:“對,活在我生活的地方。”
言祀荇瞧着洛秦伊的眼睛,四目相對,久久未曾出聲。
她是除妖師啊她怎麼能夠進入妖的世界裡活着?未免有些太荒唐了!難道洛秦伊不懂嗎?究竟自己現在到底是出於夢境還是在夢外,好似一瞬間她自己都分不清楚了呵。瞧着
自己的同門一個個虎視眈眈望着自己的摸樣,洛秦伊的話怕是多半都被這羣有心人聽去了。
自己若是答應他,那麼便是給‘煉藥師’這三個字加上了一個可笑的稱呼。
活在他生活的地方,活在洛秦伊生活的地方?
她怎麼能呢?一個煉藥師活在一個異妖的生活裡,她怎麼能呢?扯起嘴角言祀荇就突然笑了起來,也許洛秦伊的話是至今以來最好笑的笑話,對她來說。言祀荇搖了搖頭,道:
“我...。”
“你若是答應,我們就立刻走,在異妖的世界裡,就你和我。”好似害怕眼前的言祀荇回絕自己一樣,洛秦伊忙是說道。他不希望聽到有關於一句回絕的話,好像那樣他就會感覺到
難受。
“...”想要說的話再次說不出口,言祀荇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最最狗熊的一天,她甚至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在面對洛秦伊的時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能不能說話。
過了很久,都沒有等到音訊。看着言祀荇不說話,洛秦伊笑問道:“你答應了?”
言祀荇聽到這裡使勁搖了搖頭,將不忍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我不能。”
話音一落,洛秦伊的眉頭就深深的皺了起來,像是兩道銳利的刀鋒。這刀子一般的眉毛劃破了言祀荇的心,讓她有些心力交瘁,巨大的傷心相似一陣狂風涌上她的心頭。
洛秦伊苦笑一笑,眉毛已經鋒銳,就好似有些東西因爲一句話她一句回答而被輕易割開一般。就因爲自己是異妖嗎?他其綜合眼前言祀荇的笑,突然覺得這是自己見過最最刺眼的
笑,他解釋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其實異妖有好的。”
這話說的有些牽強,卻成了洛秦伊留下言祀荇的唯一藉口。
一個分外牽強的藉口,卻讓兩個人也分外牽強起來。
言祀荇笑了笑,就如她平日裡特有的風輕雲淡一般。她其實不建議他是妖,只是他們身份有別,身份有別啊!..她眨了眨眼睛說道:“我知道!我不能去,我知道異妖有好也有壞
。但是我不能,你知道的,我不能。”一句看似半開玩笑的話,讓洛秦伊的心口微微揪着難受。後頭言祀荇繼續是笑着道:“對不起。”
這三個字一出口,就連言祀荇她自己都覺得有些難受。其實她本不該這麼說的,可是她是除妖師,對啊,因爲她是除妖師,所以她不能。
分別一詞好像從來就沒有這麼沉重過,洛秦伊瞧着言祀荇的笑意,還有她說出的三個字‘對不起’。也是笑着點了點頭,不過他又說:“對不起什麼?如果你看不起我們異妖,大可不
必與我爲衆。”
這話無疑是激將法,他試圖激怒她,然後等着她猶如餓虎撲兔那樣對着他喊鬧,但是這一次她沒有進入他設計好的圈套。他只是不想她離開,她知道。可是她面對離別就顯得微微
多愁善感和無能起來。她不想擁有失去的感覺,就像是不想離開一樣。
不想離開同門,也不想離開他。可是不能,她甚至自己不能,很糾結。
瞧着眼前的洛秦伊認真的摸樣,她搖了搖頭,她對自己的未來就足夠的信心,可是她對於除妖師和異妖的未來沒有。“你不必激怒我有些東西你我都知道的。”一句話,依舊是語氣
平淡輕描淡寫的樣子。
在這巍峨聳立的雪峰上,顯得也有些白茫茫的色調,正如這話說的心不甘情不願一樣。
知道自己的計謀被識破了,洛秦伊慘笑一笑,他有些不甘心的問道:“你當真不願意?”不願意來到他的世界裡?不願意麼?
言祀荇點了點頭,後又害怕洛秦伊想的多。頓了一頓又開始解釋說着:“我不是因爲你是異妖我是人類,只是..”只是她是除妖師,而他是妖。他們自
古就是分開對立的,就算她
不殺善良的好妖,但是不代表就一定是友人。
“我知道!”好像是害怕言祀荇說些什麼話,洛秦伊沒有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對話。
時間瞬間被凝注了,就像是塗抹在房間裡的膠漆,讓人禁不住難受。
“你真的真的不願意?”似乎是下定了決定,洛秦伊不想放棄,他再次問道。他想着自己這麼一問,也許是言祀荇就答應了呢?對不對。。。。
言祀荇瞧着眼前的人,有些胡她終究是要說出口的,儘管很傷人很傷人。但是她必須說,因爲她是除妖師。
有時候言祀荇真的希望自己不是除妖師就好,可是若自己不是除妖師那麼她怎麼能夠遇見他呢?尤其是在這種時刻。
“我不會去的。”這句話說的很輕,因爲怕傷人。但是終於還是傷了一個人的心。
洛秦伊從一開始就知道,也許她真的不會和自己在一起,不會去自己的世界裡,就如她從未想着要張開她的心讓他進去一樣,但是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淪陷了呢?不知道.真的是
不知道他心裡一直記掛的人從來都是那個救他的妖,但是從什麼時候起這個除妖師也成爲了記掛?不得而知,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就在他們二人相望無語的時候,一個驚愕的聲音打斷了一切。
只見一個身穿白袍的除妖師,用着手上的武器向着一個異妖打去,瞬間只聽一聲慘叫,那隻異妖一命嗚呼了,瞬間一個生命就消失在了衆人視線裡,一個異妖的生命。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這個白袍除妖師的舉動,看着他近乎喪心病狂的笑着“哈哈哈哈,你們妖都該死掉!.”的聲音,言祀荇的臉色蒼白起來,她不安的擡眸看着眼前的洛秦伊
,她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
剛剛離去的異妖基本都開始雙眼充血,一個個向着除妖師撲去。太可曾了!他們都停止了戰鬥,這羣除妖師居然還不依不饒的想要他們性命!這算什麼?!欺負異妖們無能嗎?!
瞬間場面又開始暴亂起來,依舊像剛剛那般一樣,所有離去的異妖都前來助陣,準備大打一場再次來個你死我活!
眼睜睜瞧着眼前的場面變亂,洛秦伊並沒有去看言祀荇,只是死死的看着那個除妖師。嘴角涌出一絲殘忍,這就是她不能進入自己世界裡的原因嗎?
一種連帶着嘲弄的笑從他心肺蔓延而出,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他只是在想好殘忍啊!是啊,好殘忍啊,原來除妖師終究不會放過異妖。他冷笑着,在這冰天雪地的雪峰山上顯得格外淒涼,他說道:“這就是我給答應你讓異妖們回家的結果嗎?
”
言祀荇抿了抿嘴角,她不知道要怎樣回答,一種近乎悲慘淒涼的感覺涌起。她沒有預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她有心讓雙方停戰的,她不希望這樣,可是誰來告訴她,怎麼辦?怎麼
回答他?瞧着他眼角處的嘲弄,言祀荇突然覺得天昏地暗起來。
幾乎沒有遲疑的,洛秦伊瞬間上前,當着衆人的面,一把摁住了白袍除妖師的脖子,眼眸中的顏色深不見底,如果除妖師認爲死亡就是妖的生命,那麼不如一命抵一命!
“不!”身後傳來言祀荇的聲音,她不希望自己殺掉眼前的這個除妖師,就算他是錯的,可是他不能..不能啊。
洛秦伊沒有因爲言祀荇的聲音停止,不過心中微微抽搐一下,後又擡眸瞧着眼前膽怯的除妖師,他必須殺了他,爲了異妖的尊嚴,他要以同等生命的代價告訴除妖師,妖的生命也
是命。想到這裡臉色開始變得冰冷起來,他手上用了力,只覺得瞬間又什麼東西移了位,眼前的白袍除妖師臉色變得黑青黑青,手腳不停的掙扎着。還有很多除妖師試圖走上前來
試圖阻止洛秦伊,卻被洛秦伊狠狠一蹬瞬間大氣都不敢出。漸漸地,那除妖師不動彈了,一條生命就逝去了。洛秦伊將那人的身體仍在地上,一雙眸子瞧着雪峰的輪廓,癡癡醉醉
的卻又好似沒有什麼顏色,突然就笑着道:“如今你們可以走了。我們妖和你們除妖師各不相欠!”
好一句各不相欠!言祀荇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瞬間燃燒了起來,和這白茫茫的雪峰對比起來自己就像是一個火盆,一個被丟棄的火盆。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死去的除妖師,瞬間覺得這個世間也許欠了異妖們太多,但是又覺得好像不欠,真的不欠..
也許他們以後是各不相欠了,只不過這各不相欠的是給異妖和除妖師的,那麼她呢?是不是作爲人類和異妖之間,也會變的各不相欠,然後相忘於江湖,誰也不記得誰?
莫名的,突然的,言祀荇覺得自己害怕起來。
害怕失去,可是她已經在失去了不是嗎?
瞧了瞧那遠處的身影,就好像自己第一次見他那般,卻又好像不是。他們之間瞬間好像擁有了太多回不去的理由和藉口,然後他洛秦伊
挽留過自己,自己沒有答應。從此就變得各
不相欠。
一顆心落寞起來需要多久?也許只是一句話這麼久吧。
“..我”更了哽喉,言祀荇卻不知道要怎麼對他說出口。因爲他們的身份,讓她想要說出口的那些話語統一變成了笑話,輕輕咬了咬自己的脣,言祀荇對着所有同門說道:“都停
下,煉藥師與妖..互不相欠。撤!”
這話說出來就像是一記手雷,藥火沾上了就抹不掉,因此兩個人都要受點傷。站在遠處的洛秦伊的身影搖了搖,似乎是不經風一般,但是他隨後做了一個舉動,讓所有人爲之震撼
。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來到言祀荇身邊,當着所有人的面,不顧妖與除妖師的冷戰,他吻了她。
一個當着衆多異妖和除妖師的吻。
一個輕入蝶翼的吻。
一個支離破碎的吻。
兩片冰涼的脣碰觸在一起的那一刻,洛秦伊感受到了言祀荇的呆愣。他只是輕輕一吻,後又快速離開。一切快的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可惡的笑了笑,道:“你瞧你,吻
一吻就傻成這樣,我佔了你便宜,你應該說‘屠殺妖怪’一類的話的。”
言祀荇的心突突的跳着,因爲那一個吻。心口處卻又開始突突的疼了起來,因爲洛秦伊的話。
他們都知道的,不是嗎?都知道的。就如這個吻一樣,其實一切都是如履薄冰的。
“...你不是都說了嗎?妖和除妖師...各不相欠。我又怎麼能...怎麼能再喊殺了你?”言祀荇笑着擡眸說完這句話,淚水就涌了出來。她瞬間有種想要痛哭的心情,可是誰來告訴她,爲
什麼她做不到痛哭?她只是覺得心口處疼的難受,但是卻要不了她的性命。
她覺得自己此刻應該做些什麼,但是若是她做了一切,卻都成了是爲了徒留悲傷的事情而做的,所以她不能。
還是因爲她是除妖師。
洛秦伊瞧着她的淚水,望着那如同白雪一般純潔的透明。他微微一笑,道:“既然這樣,爲什麼你不要走進我的世界裡?爲什麼不呢..”
這句話就好像是在問他自己,也好像是在問言祀荇。是了,爲什麼不呢?因爲身份?
這無疑又是一個有些可笑的話題,洛秦伊瞧着言祀荇,她也瞧着他,二人不語,一個不停沒出息落淚,一個眼中滿是憂傷的望着她落淚。
天地彷彿靜下來了。
在這茫茫的雪峰中有着兩個很傷心很傷心的人,有着一羣羣世俗的除妖師和滿腔怒火的異妖們。
“我走了。”這是言祀荇抹乾淚水之後的第一句話,她說道很是尖銳,似是給自己聽的也是給洛秦伊聽着的。
“嗯。”洛秦伊再也沒有攔着她,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一聲。他明白她話題太多的牽強,可是在看到她紅腫的眼睛時有些移不開目光。
“你會怪我自私嗎?我走了之後你會不會在我身後瞧瞧罵我自私?”言祀荇擡起臉,又問了一句。
洛秦伊瞧着她的摸樣就笑了起來。
言祀荇也笑了。
笑後二人又是相對無言,很久很久。又好像是回到了這天地的時鐘一段,言祀荇覺得真心希望一輩子就這樣,他們對望着也好。雖然有些傻,卻也比離別的好。可是她知道不能的
,原因很簡單,因爲她是除妖師。
這個身份成了一個枷鎖,對於她而言來說是一副異常沉重的枷鎖。
這份枷鎖鎖住了她們註定的分離,但是身爲除妖師的她不能怨天尤人,甚至連抱怨都不能夠有,因爲她知道,這是事實,事實就是分離。
言祀荇轉身離開了,帶着她心裡微微的疼痛離開的。她終究是要走的,無論是如何離去,怎樣離去,她都不能呆在這個屬於異妖的世界和他在一起。她帶着所有殺害過異妖的同門
離開了,只留了一個絕情的背影給洛秦伊。
雪峰的風颳得人臉生疼,吹起了洛秦伊的衣裳。
洛秦伊不禁覺得好笑,望着遠處的那抹豔魂,思索着,究竟在她和他之間,到底誰更自私一些?她明明知道自己定然不會在她背後說她什麼的不是嗎?後又想起了她的淚水,癡癡笑
了起來,也許他們都不自私,但自私的又是誰呢?鬼才知道呵。
也許這時間上折磨人的從來就不是自私二字,也不是誰賦予的少與多的什麼成敗結果,而是愛之間的衡量。
但是若有一天這衡量斷了呢?就好似今日他破口而出來不及收回的那句‘各不相欠’一樣,是否已經傷到了她的心?是否真的真的是各不相欠?
想到此,不禁微微落寞。低頭瞧着自己的雙手,還有一種殘留着地獄味道的感覺,這是那個被自己殺死的除妖師留下的。
在他動手殺死除妖師的那一刻,她又曾什麼想呢?在那一刻裡,是不是也怨過自己,如此自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