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相思有理

雪峰山上的日子過的很快,也很慢。

言祀荇與夜泊敏整日進行着各種各樣辛苦的修行,言祀荇心中有一股執念,她的煉妖壺裡要裝滿無數惡妖,而那些善良的妖怪應該同煉妖師、人類成爲朋友,對於那些一味殺戮妖怪的煉妖師,她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她的師父青刻掌門而言,師父總是憎惡着所有的妖怪,恨不得將他們全都收進煉妖壺裡。自己的好朋友夜泊敏也是如此,然而,對於夜泊敏來說,妖給她的生活帶來了太多的不幸,她的母親就是被狐妖害死的,她的父親也因爲狐妖的迷惑而喪失了自我,最後也死在了狐妖的手上,夜泊敏成長在對妖的憎惡中,家破人亡的苦難怎是三言兩語可以化解的?

每當遇到妖,夜泊敏總是血紅着雙眼,第一個衝上去要把它們收服,哪怕精疲力竭、哪怕渾身傷痕,夜泊敏也從來沒有在意過。正是她的執着,讓言祀荇無奈又感動。

她從沒有勸說過夜泊敏不要傷害那些沒害過人的妖,因爲她知道,妖這個字在夜泊敏的世界裡,是與邪惡相等的,在她的世界裡,煉妖師與妖水火不相容,相間必要拼個你死我活。

不過,縱是如此,言祀荇對夜泊敏抱着足夠的信心,她相信總有一天,夜泊敏會遇上一個好妖,這個好妖會感化她,將所有的愛與恨融爲一體,她非常期待着那一天的到來。

兩人每天都在雪峰山上進行着訓練,日子如春風般吹醒了她們的能力,她們漸漸成爲更加出色的煉妖師了。

新一輪的歷練正要起航。

這一天,全體弟子在廣場集訓的時候,青刻掌門說道:“近段時間,大量妖孽衝破了伏魔林的束縛,出來危害人間了,雪峰山下也有不少妖孽橫行,現在是發揮我們煉妖師的作用的時候,大家也該下山進行實地的訓練了。”

聽到青刻掌門的話,大家的心中都涌起了一股作爲煉妖師的職責信念,他們,作爲這雪山下的煉妖師,作爲帝影王朝裡獨一無二的煉妖師,他們的職責是守護,守護所有普普通通的人類,守護人們的生活,當他們踏上煉妖師的路途時,就註定了與衆不同,他們的生命是與更多普通人的生命聯繫在一起的,只有他們勇敢消滅妖怪,更多的人才能安居樂業。

帶着對未來無限的希望,對自己職責的無限崇敬,大家決定踏上捉妖之路。

對於那些修行未滿的初級煉妖師而言,他們的心澎湃的太厲害了,不可自持的激動,讓他們叫出了自己的聲音:我們也要去捉妖。

就在這些稚嫩的初級煉妖師中,有一個年輕人,非常狂熱的年輕人,他叫做陽俟。

陽俟與其他同門打賭,如果他此次下山能夠捉到妖孽,對方就要幫他洗一個月的衣服。雖然這樣的打賭有些可笑,可是陽俟還是迫不及待的下山了,帶着少年人才有的激情和懵懂。

放佛受到了像陽俟這樣的年輕人的感染,夜泊敏也想下山捉妖,她對妖的憎恨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她。

想到上次同洛秦伊的約定,言祀荇也打算下山一趟,去伏魔林見他。他們不是約定好了,從下一個月圓之夜起,他們要結伴而行,成爲同甘共苦的夥伴嗎?一個要讓對方看到妖的世界,另一個要讓對方看到人的世界,他們都懷着共同的想法:人和妖沒什麼不同,都有好有壞,只要能夠善於辨別好壞,同人、妖做朋友也無不可。

離月圓之夜還有三天,言祀荇和夜泊敏打點行裝,辭別了山上的好友,做好了準備,決定下山捉妖。

從雪峰山巔走到山腳需要經過三個門樓,當言祀荇和夜泊敏來到第三個門樓的時候,她們同時看到了那個爲人少言寡語的師兄——劉曦。

言祀荇和夜泊敏相視一眼,都有些納悶,爲什麼這裡會出現劉曦。

夜泊敏問道:“祀荇,劉師兄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山上教導那些初級煉妖師嗎?你覺得他是來等我們的嗎?”

言祀荇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劉師兄對人向來苛刻,我們這些師弟師妹從來都不敢主動跟他說話,劉師兄跟我們也不是很熟悉,他在這裡真的是等我們的嗎?”

兩人踩在積雪上的腳步聲不疾不徐,一會兒就來到了劉曦面前。

兩人同時見禮,說道:“劉師兄好。”

劉曦點點頭,說道:“近日雪峰山下的妖孽越來越多,兩位師妹下山捉妖可要萬分小心,千萬不可馬虎大意。”

雖然長相清秀,劉曦的聲音卻如微風落雪,語調平緩,有一種少年老成的氣度。

言祀荇和夜泊敏兩人聞言,都莊重

地說道:“多謝師兄提點,謹遵師兄教誨。”

“嗯,很好,我前些日子採得了一些稀有的草藥,練成了兩盒療妖毒的良藥,現在送給你們兩人,希望能夠幫得上你們。”劉曦繼續說道,話語之間仍然是淡淡的。

兩人在心中無比的納罕,劉師兄向來對人苛刻,他教導的那些初級煉妖師提起他來都是不住的叫苦,因爲劉曦對他們十分的嚴格,無論什麼捉妖招式都要練幾千遍才行,辨識草藥的時候稍有錯誤都會受到嚴懲。沒想到,素來跟他們無太多瓜葛的他,居然會送藥給她們兩人。

“多謝師兄。”兩人懷着奇妙的心情接過了那珍貴的藥膏,再三謝過劉曦,而後穿過門樓,漸行漸遠。

而劉曦仍然站在門樓那裡,望着遠方已經看不見的兩個身影,盯着地上紛亂的腳印,出神良久。一隻冬鳥從空中忽然降落在劉曦旁邊的松樹上,松樹的枝條劇烈的抖動幾下,幾瓣雪花簌簌落下,就在那飛揚而起的雪花梨,劉曦輕輕嘆息一聲,轉身一步步向山頂走去。

是雪花綻開了嗎?爲什麼他聞到了微不可查的花香?

言祀荇和夜泊敏一路上嬉鬧着,揣測着劉曦的用意,特別是夜泊敏發現劉曦送的居然是絕品療治妖毒的聖藥,就更加狐疑。但是想來想去,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兩人就暫時將此事放下。

沒過幾日就來到了伏魔林附近,言祀荇與洛秦伊約定的紅楓巨樹下。

這紅楓不知道有多大年紀了,是否雪山挺立時,它也同它一起誕生,紅楓的楓葉火紅火紅,終年都紅葉飄飄,從不會完全凋零,誰也不知道這棵楓樹多大年紀了,誰也不知道它爲什麼從來不凋零,或許有人會覺得它是寂寞的,那亙古不變的紅色,放佛是爲了一個等待,一個承諾。

言祀荇站在那巨大的樹幹旁,伸手輕觸着那粗糙的樹幹,楓葉沙沙,似在訴說着什麼。

“祀荇,天色不早了,馬上就要進入伏魔林了,不如今夜我們就在這紅楓巨樹下休息一夜吧,明天一早好向伏魔林進發。”夜泊敏說道。

言祀荇點頭答應,放佛有心事。

望着楓樹枝葉間透出的星光,言祀荇想着,今夜洛秦伊就會出現吧,月亮已經圓了,那麼潔白明亮的掛在天空的中央。

兩人吃了些乾糧,點燃篝火,和衣躺下休息。

篝火燒的很旺,噼裡啪啦有樹枝燃燒的聲音。一個身影正在慢慢接近言祀荇,靠近,直到近在咫尺。

出現的這個身影正是等候言祀荇多時的洛秦伊,洛秦伊盯着言祀荇的睡顏認真的看,直到裝睡的言祀荇再也忍不住了,忽地睜開了眼,小聲說道:“怎麼,還沒看夠嗎?”

眼見被人抓了個正着,洛秦伊不但沒有絲毫的尷尬,反而將臉又朝言祀荇的臉湊了過去,兩人的距離已經縮短到連對方的睫毛都可以一根根的數的時候,洛秦伊開口說道:“我就是看不厭你臉上的這個雀斑呢,怎麼看都是特立獨行,跟我很像,哈哈。”

來不及惱,言祀荇立馬捂住洛秦伊的嘴,說道:“小聲點,如果吵醒了泊敏,你就吃不飽兜着走了,還有,捉弄人就這麼好玩嗎?你這個奇怪的妖。”

巧不巧,這個時候夜泊敏翻了個身,睜開了朦朧的眼睛,待看清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是一個妖的時候,她一個翻身跳了起來,一手掏出了煉妖壺,對着眼前的妖怪說道:“妖孽,竟然敢在此橫行,看我不收了你。”

看到夜泊敏拿出了煉妖壺,饒是洛秦伊妖法高強也不得不慎重對待,言祀荇見狀,趕忙攔在洛秦伊身前,對夜泊敏急切的分辯道:“泊敏,你冷靜點,這是洛秦伊,是上次我收服的異妖,是我的朋友呀,請你不要傷害她。”

聽到言祀荇的話,夜泊敏猶如雷殛。她顫聲問道:“既然是妖,就應該馬上除掉,更何況是妖力高強的異妖,如果不盡快出去,將會造成生靈塗炭,祀荇,你不會不知道吧?既然如此,爲什麼還要稱它爲‘朋友’?”

夜泊敏一手拿着煉妖壺,一手指着洛秦伊,絲毫不敢放鬆。繼續說道:“祀荇,你是不是中了他的妖法?你居然把妖當朋友,你一定是中了他的妖法對不對?”根本難以接受言祀荇的話的夜泊敏,瞪大了眼睛,面目有些猙獰。

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跟夜泊敏解釋,言祀荇急得不得了,這時候洛秦伊倒一副瀟灑的樣子,不屑的對夜泊敏說道:“什麼異妖爲禍人間,造成生靈塗炭,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殺人放火了,我告訴,我是千年的異妖,生長在大山深處,出伏魔林之前都沒見過人,又怎麼會殺人放火。”

泊敏看到洛秦伊如此囂張,早就氣得柳眉倒豎,眼中充血,不管三七二十一,念動咒語,煉妖壺脫離夜泊敏的手,開始轉動着發出碧綠的光芒,這光芒把妖的元氣一點點的吸食乾淨,然後將其吸入壺內。眼見夜泊敏動了真格,洛秦伊將被夜泊敏吸入壺中,言祀荇只好出手抵擋,同時念動咒語,煉妖壺轉動着、閃爍着,經過幾番掙扎,終於掉落在地上。

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切,夜泊敏放佛受到了致命的打擊,她低着頭,藉着皎潔的月光,仍然看到兩行晶瑩的淚水劃過她的臉龐。

言祀荇心中萬分難過地說道:“泊敏,對不起——我真的……”

還沒等得言祀荇把話說完,夜泊敏飛快的轉身,跑進了身後黝黑的森林,那正是伏魔林。

夜泊敏的身影一閃就不見了,言祀荇和洛秦伊相顧無言,心中都有些着急,那透着邪氣的伏魔林裡有數不清的妖怪,而現在又是晚上,夜泊敏就這樣闖了進去,是十分危險的。

“我們進去找夜泊敏吧。”言祀荇說道,於是兩人一同走進了那神秘莫測的伏魔林。言祀荇一邊找一邊喊道:“泊敏——你在哪裡,快出來呀,泊敏——”然而回應她的只有陰森的魈鳴,和圓圓的明月。

天快亮的時候,言祀荇和洛秦伊還是沒有找到夜泊敏,打算回到楓樹下,將行禮都帶上,繼續在伏魔林裡搜索夜泊敏。

言祀荇和洛秦伊兩人朝回走着,洛秦伊突然開口說道:“祀荇,之前我們原本約好,我們成爲最好的夥伴,以後的路一起走下去,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言祀荇沒有說話,等待着洛秦伊繼續說下去。

洛秦伊走到言祀荇的前面,仰起頭,說道:“是的,我們都以爲,人和妖其實是可以做朋友的,妖和煉妖師也是可以做朋友的,今天我才發現我錯了,錯的離譜。”放佛有什麼人在哭泣,風聲也悽楚起來。

言祀荇有些哽咽,但是居然說不出反駁洛秦伊的話,“那麼,我們就此別過,希望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還有相見的一天。”洛秦伊說完,縱上了旁邊的杉樹上,一個後仰,像一片飄零的葉,消失在萬里晴空。

密林裡的言祀荇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昨天和今天的一切都像一個夢。洛秦伊匆匆的來了,又匆匆的離去,就像衣服上的塵埃,輕輕的一口氣,就消失無蹤,放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失神的言祀荇回到楓樹下的時候,意外的發現夜泊敏已經回來了。短短一夜,放佛在兩人之間隔開了一道深深的鴻溝,誰都無法跨越。兩人商量好了似的,都絕口不提洛秦伊,兩人繼續上路,朝伏魔林深處走去,去剷除妖魔。

言祀荇帶着無限的悵惘,夜泊敏帶着無限的質疑。

又是兩個星期過去了,兩人已經走了很遠,來到了伏魔林的深處,這裡確實有不少厲害的妖孽,但是都被兩人合力打倒了。煉妖壺裡已經差不多裝滿了,她們也該回去了。就像來時那樣,兩人在紅楓巨樹下休息着,準備第二天一早踏上回去的路。

不同的是,今夜不再是滿月,而是弦月,今夜洛秦伊也不會再出現,夢吧,這兩個星期來,言祀荇用捉妖來逃避心中的失落,沒想到再次回到這個地方,喚醒的卻是加倍的失落。

言祀荇和夜泊敏回到雪峰山上時,山巔的鐘聲已經敲響,攔住跑來跑去的初級煉妖師問了個明白,原來,現在正在召開師門大會。

這師門大會輕易是不會召開的,也沒有時間的限制,唯有山上發生重大事情纔會召開,參加師門大會的都是雪峰山上首屈一指的煉妖師和德高望重的長者。

雖然言祀荇和夜泊敏都很關心這次的師門大會的內容是什麼,但是因爲兩人剛剛回來,非常疲乏,都決定先睡一覺再說。

就在兩人休息期間,雪峰山上卻炸開了鍋。

“聽說召開這次師門大會是爲了處決言祀荇呢。”一個煉妖師說道,一臉篤定的樣子。

圍在他身邊的初級煉妖師說道:“是呀,據說是有人向掌門告密,說看到言祀荇同千年異妖洛秦伊在一起,要把言祀荇這個‘煉妖師敗類’處決呢。”

“嘖嘖嘖,言祀荇可是第一煉妖師的師妹呀,青刻掌門又那麼疼她,把她處決?怎麼可能呀,我纔不會相信這樣的鬼話呢。”又一個人說道。

房內的言祀荇睡得正香,她沒想到從小成長的地方,陪她長大的一些人,即將站到她的對立面去,她將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堅強勇敢的她,還會堅持心中的執着嗎?

面對即將到來的痛苦,言祀荇準備好了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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