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打燈酒烈,餘生灌的小罈子。
將幾小壇酒擺在桌子上,“炮打燈。”餘生說,“客棧最烈的酒。”
顧老大腿翹在凳子上,悠悠看了一眼,手上狼牙棒一磕,酒罈子穩穩落在她手中。
她把酒罈打開,偌大酒味撲鼻而來,“好酒。”顧老大一喜,把酒罈端起來仰頭痛飲。
旁邊漢子道:“這就對了,我顧老大喜歡騎最快的馬,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下次別拿錯了。”
後半句是對的,前半句麼,餘生看着顧老大身材,只覺最快的馬馱上她也跑不快。
那漢子說着把餘下的幾壇酒分給其他兄弟,衆人都學顧老大姿勢飲酒。
這下顧老大身爲老大的氣勢便出來了。
這入口刀子似的烈酒,九個漢子只痛飲一口就飲不下去了,顧老大卻一口接一口的吞。
莫說餘生他們了,便是九個漢子也看傻了。
一罈子很快下肚,“砰”,顧老大把罈子放桌子上,在餘生心疼聲中抹一把嘴,“好酒!”
九個漢子附和,“好酒,好酒。”
顧老大回頭,見他們手裡還端着酒,“好你們爲什麼不喝?”
“喝,喝。”幾個漢子忙強忍着又吞嚥幾口。
“掌櫃的,再來一罈。”顧老大說。
“哦,好。”居然真有人喜歡這酒,餘生忙讓葉子高再去灌酒。
在顧老大飲酒的時候,鼠戲正至酣暢處。
小黑鼠以一敵五,把小花鼠打的落花流水,終於把小白鼠救出來,
這一幕剛落下,不等娶親的老鼠隊伍繼續,道士檀板一收,“討賞。”他說。
他話音剛落,戲臺上着戲服的鼠兒有序的學人而立拱手,擡頭看着正圍觀它們的衆人。
道士從懷裡取出一盤子來,立時有客人幾個銅板,幾個銅板的扔進去。
七位捉妖天師更是慷慨,一出手便是十幾個,樂的道士合不攏嘴,領着小老鼠拱手致謝。
轉到倀鬼處時,倀鬼見衆人都給錢,覺着自己也應該付錢。
她做手勢讓道士等等,然後擠出人羣跑到餘生面前,伸出手掌也不說話。
餘生道:“我沒錢,有本事找清姨要。”
倀鬼被二貨女鬼帶壞了,纔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她伸手就去掏餘生的兜。
“這兒沒有。”餘生閃身躲過,緊緊捂住自己的口袋,“我沒錢。”他又對清姨說。
“你這不是此地無銀二百兩麼。”周大富說,他和楚生站在凳子上看鼠戲。
“你怎麼還偷我一百兩。”餘生忙着錯開話題。但倀鬼眼疾手快掏出三四個銅板來。
她把銅板放在掌心讓餘生看,眨着眼似在說,“你看,還是有的吧。”
餘生看了看清姨,有些尷尬又無奈的說,“去吧,去吧。”
人以後爲自己賣命的,餘生也不好太吝嗇。
倀鬼手掌一收,又高興擠進人羣,站在七妹和葉子高中間,把銅板扔進了盤子裡。
道士領着小鼠向倀鬼拱手,倀鬼得意的笑了,彷彿做的什麼了不得的事。
也的確是了不得的大事,以致很多人都看着他,致謝後的道士也不例外。
“能讓餘掌櫃掏錢,姑娘是條漢子。”道士豎起大拇指。
被揭穿身份後,道士之前在客棧住的幾天,餘生好好和他算了算賬。
最後算下來,莫說讓餘生賠車錢了,餘生賠給他一塊棪木板都是仁至義盡了。
道士從那兒時對餘生之摳門有了深刻認識,這位姑娘能從他手裡搶來錢,怎能不令人敬佩?
葉子高看的更多,掌櫃自錢差點被小老頭偷走後,一直藏的很緊。
姑娘一出手便知錢在兜裡,顯然關係不一般。
“掌櫃什麼時候和她認識的?”葉子高看着倀鬼,又用餘光看着餘生,猜測着他們的關係。
餘生應付完倀鬼,回頭見清姨看着他,尷尬道:“那是我早上賣豆漿的錢。”
清姨纔不信,大早上飲豆漿的只有兩位木兄,他們一般在離開時才結賬。
不過她看着餘生緊,餘生很少有藏錢的機會。這樣看來,一定是有人在幫着餘生掙零花錢了。
葉子高和白高興很快又端出幾壇炮打燈,顧老大端起來又飲一罈後才歇口氣。
“嗝~”打一長嗝,“快喝。”她招呼手下,“這酒不錯。”
“是,是。”手下應着,勉強喝着炮打燈。
顧老大又取來一罈,飲一口道:“掌櫃的,聽說常有一頭狌狌來客棧喝酒?”
不待餘生回答,她又道:“是不是喝的這烈酒?”
“一定是,那水酒狌狌肯定喝不慣,一點酒味也沒有。”顧老大絮絮叨叨着。
餘生見她臉上的肉在顫動,頗像醉酒時的神態,估摸着已經有些喝高了。
能不高麼,炮打燈,顧名思義,酒勁直躥頭頂,專上頭,尋常人立馬暈乎乎的。
還有顧老大太高看狌狌了,那傢伙幾杯棪木酒下肚就醉,炮打燈估摸着一口就倒下去了。
餘生也不說破,只是點着頭,讓顧老大以爲狌狌真喜歡喝烈酒。
“喜歡烈酒就好,我們備了草鞋,就差酒了。”顧老大“嘿嘿”笑着,“它一定跑不出我顧惜語的手掌心。”
顧惜語?好名字,就是有點不配套,就像掛着羊頭在賣狗肉。
也不對,以她臉上顫動的肉來看,應當是掛狗頭賣羊肉纔對。
至於烈酒,想來狌狌應該是不願意喝的。
願意喝也不要緊,餘生在昨夜苦思冥想後,終於想出了應對的策略。
辦法就是對着酒罈子說上一番話,譬如只要不喝這酒,客棧賞你兩壇之類的。
以狌狌知往不知今的本事,很輕易知曉餘生說過這番話纔是。
顧老大還在傻笑,仿若狌狌真被她捉到了。
餘生故作見識短問她,“你們捉狌狌幹什麼?”
“不是我要捉它,是巫院的人。”顧老大說,“我只是收錢替人辦事。”
“多少錢?”餘生好奇狌狌值多少錢。
顧老大比劃出八的手勢,“六十貫。”她得意說。
這是真喝高了,八和六都不分了。
餘生又要問話,顧老大後面的漢子站起來了,“嘿,嘿,你套誰話呢?”
“咦,你的酒罈子怎麼還是滿的,什麼,你說這酒不好喝?”餘生搭腔。
顧老大豁然轉身,“啥,不好喝?”她探頭一看,漢子酒罈子果然滿的。
“啪”,一巴掌拍在腦袋上,“你居然覺着不好喝。”顧老大彷彿被侮辱了。
餘生看的目瞪口呆,心說我纔是釀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