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葉子高走出去,看到白高興後一怔。
半個月不見,白高興大變模樣,臉上蓄了絡腮鬍,身子也消瘦許多,整個身子瀰漫着一股蕭索和憂鬱。
“這是?”葉子高把目光放在棺材上,“安放?”
丈夫被殺後,安放領着她的黃狗天馬,從南荒一路追殺鑿齒到了妖城,期間領着天馬來過客棧。
白高興就是那時對她念念不忘的,只是一直沒回響,一直到現在也是。
白高興點了點頭,淡淡一笑,揹着棺材踏步走進了客棧,後面的葉子高和富難跟了上去。
餘生在客棧門口全聽到了,待白高興進門放下棺材後,遞給他一杯炮打燈,下巴點了點棺材,“把她復活?”
照海鏡作爲東荒王的神器,神奇之處在於只要有身體或靈魂存在,便能把人復活。
當初在揚州的上空,餘生甚至復活了一頭乾屍,復活安放不成問題。
高興低頭看了看天馬,見它臥在棺材身旁,舌頭舔了舔棺木上的雨水,哼唧着把頭枕在爪子上。
狗子似乎察覺到了它的悲傷,把方纔在享用的狗盆叼過來放在天馬的面前。
見它無動於衷,狗子的醜臉僵硬一下後轉身跑到木梯後面,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把一罈紹興酒叼出來。
狗子順便把自己飲水的盆掀翻,把酒倒在裡面推到天馬的面前,示意它倆狗借酒澆愁。
“狗子快成妖了。”葉子高感慨的說。
富難另有話說,“這孫子居然比我還富裕,平日裡我都捨不得嘗一口紹興酒。”
“得了吧,別說過狗子了,老鼠都比你富裕,忘了它們救濟你的事兒了?”葉子高揶揄富難。
不理倆人在後面的插諢打科,白高興仰頭把手裡的炮打燈一飲而盡,“不用,讓她入土爲安吧。”
安放,幼時孤兒,一生終得安放時,鑿齒卻毀滅了這一切。
她一路尋找,一路安放,終於在復仇上安放了自己的一生,得以無憾的離開去往輪迴,尋找她的丈夫。
雖然心意她,但白高興知道,安放最多把他當成路途上遇見的一位朋友,絕無意於他。
既然如此,把安放復活又如何?
面對再無牽掛的世界,只是徒增她的痛苦罷了,而且白高興也不想聽安放對他說出那個答案。
有些人,有時候,不是愛了就一定要有結果,念念不忘,不是必有迴響。
後面的富難和葉子高一怔,富難不理解,“爲什麼?復活你纔有機會。”
葉子高拍了拍富難的肩膀,“你不懂,這就是愛情啊。”
富難回頭望着葉子高,“好像你個花心大蘿蔔知道一樣。”
餘生拍了拍白高興的肩膀,“一切按你的決定來。”
安放來自很遠的地方,把她送回去不現實,好在人死之後,靈魂是自由的,白高興知道她會自己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安息。
因此白高興決定把安放葬在鎮子上。
“葬在掌櫃的墳上吧。”富難口無遮攔的說,反正老餘的墳也是空的,省的挖坑了。
“哈哈”,葉子高笑起來,“那可真成挖刨自家祖墳了。”
餘生瞪了富難一眼,“盡胡說,爲什麼不葬在你家祖墳上。”
富難也知道說錯話了,尷尬的一笑,“不是不行,只是我家哪有祖墳啊,即使有現在也不知道草有多高了。”
餘生收起了笑容,嘆一口氣,說道:“就葬在湖邊吧,風景也不錯。”
白高興點了點頭,當即拉着說錯話的富難去湖邊了,連夜挖出一個洞,把安放葬在那裡。
白高興又找來一塊木板,讓餘生筆走龍蛇的在上面刻下了一行字“安放之墓,友白高興立。”
安置妥當後,天馬趴在墳前遲遲不離開,狗子也陪着它臥在旁邊。
餘生見狀,讓富難取了一些芭蕉葉,在墳前爲它們搭了一個窩。
那一夜,白高興很晚才睡,拉着餘生一直飲酒,作陪的還有農神,他提醒餘生,要小心河上游,大雨傾盆之下,很有可能爆發山洪。
餘生點了點頭,鎮上的百姓對這不是沒有擔憂,因爲五六年前就爆發過一次山洪。
當時幸好有老餘的提醒,鎮上的百姓聚在客棧才免遭了被洪水淹沒的厄運。
餘生對當時的情景記憶猶新,客棧之外一片汪澤,茫茫不見任何建築,揚州水災更嚴重,許多百姓在一夜之間化作了水鬼。
今番雨更大,里正非常重視,早早就安排了人守候,一見不對就將敲鐘讓鄉親聚到客棧。
到了客棧就不太擔憂了,畢竟天下會玩水的小龍人裡,餘生稱第一,無人敢稱第二,只能往七八九排。
飲酒罷,餘生上牀休息時已經後半夜了。
他擔心的望了望揚州的方向,不知道在大雨之下,揚州有沒有事情。
後半夜餘生一直睡得不踏實,屋頂落下的雨珠打在檐下芭蕉葉上,彈“吧嗒”作響,讓記憶跟着被彈起,落在枕頭上。
牽着着餘生的思緒,一直到天矇矇亮。
睡不着的餘生迫不及待的起身,推開窗戶,大雨成爲了細雨,綿綿不絕,似無絕期。
煙雨濛濛罩着大地,望不見揚州的方向,湖的方向更是濃的化不開。
睡不着覺的餘生下了木梯,客棧大堂悄無聲息,只有倀鬼坐在桌子上,對着敞開的大門飲茶賞雨。
餘生走過去爲自己斟了一杯茶,問:“狗子呢?”
倀鬼指了指後院的方向,餘生端着茶杯出去轉了一圈,見狗子和天馬依舊趴在墳前,不過精神還好。
旁邊還散落着幾個酒罈子,可見狗子這孫子在夜裡沒少回客棧盜酒。
不過看在天馬的面子上,餘生暫時饒了它。
他端着茶杯又回到了客棧,見倀鬼依舊在飲茶,不過多了一個鬼陪她。
鳳兒聽到腳步聲後回頭看了看餘生,眉宇間也有化不開的愁緒。
餘生坐下,奇怪的看着倆人,“怎麼着,一下雨你們倆怎麼愁眉苦臉的?”
倀鬼“嘎,嘎”的叫了兩聲,雖然餘生聽不懂,但猜了個十有八九。
他回頭看着鳳兒,“倀鬼被水淹死的,憂鬱一下還情有可原,你是怎麼回事?”
鳳兒嘆一口氣,發出“哎”的聲音,扣除一個字後不說話了,默默看着餘生,似乎一切盡在無言中。
“你也是被水淹死的?”餘生猜到,他一般不喜歡跟這倆人聊天,太累。
鳳兒搖了搖頭,她伸手在自己的胸口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在脖子處抹一下,示意她是在雨天被人殺死的。
“什麼?”餘生停下手中的茶杯,“殺人兇手找到沒有?”
鳳兒攤了攤雙手,示意沒有。
這就不能忍了,餘生站起身,“居然敢殺我的人,鳳兒…”
見鳳兒抱胸,餘生翻了個白眼,“抱歉,是我口誤,你想當我的人還當不成呢。”
“說,誰殺的你,本掌櫃替你報仇。”餘生重新坐下。
鳳兒搖了搖頭。
“怎麼,你怕我打不過他?”餘生挽起了袖子,“告訴你,在東荒沒有我不敢打的人。”
鳳兒又搖了搖頭,用手比劃着寫道:“不知道兇手是誰。”
“不知道兇手?”餘生皺起眉頭,又看鳳兒一眼,見她渾不在意的去陪倀鬼飲茶賞雨去了。
餘生知道鳳兒是在成親當晚去世的,現在還沒找到兇手,想來在揚州也是一段奇事,餘生決定待會兒盤問一下週大富和富難。
周大富昨天呆在了客棧,一直在大姐頭的屋子裡鑽着。
還好人魚之間的隔閡讓周大富幹不得壞事,不然餘生早把他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