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龍吉。”
白色的游龍崩毀掉,易經雙手抓住步光劍的劍柄將劍鋒貫入了龍吉的胸膛,之前本來就被撕開的心口上,再度被撕開了一道更爲巨大的裂縫。
步光劍這一次的穿胸,將龍吉的心臟給徹底的摧毀,不剩一點兒的留下的可能。
“是的,結束了。”
而在龍吉這邊,一手的拳頭貫穿了易經的胸腔,將胸口的肋骨全部打的粉碎,同時緊握着的拳頭也穿過了身體,在易經的背後凸顯出來,鮮血,順着龍吉的指縫間緩緩流下。
幾乎和龍吉受到的傷勢一樣,易經被這一拳,幾乎是打滅了能夠存活下來的可能,。
竟不是每個人心臟都打碎了,還能活蹦亂跳的和一個沒事人一樣的。
“易經!”
蓋聶的心中無比的震驚,既是震驚於這兩個人搏命的程度,也是震驚與易經所受到的傷勢,這一拳,徹底了斷了易經活命的機會,這一劍,也徹底了斷了龍吉能夠治癒的能力。
兩兩相撞,頂峰交匯,帶來的就是這樣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結局。只是這在蓋聶看來,是實實在在的無法接受。
易經,可是他視之爲摯友的人,就這樣看着他,進入生命的倒計時...
步光劍從龍吉的心口拔出來,被捅穿的心頭破開一個大洞,幾乎能夠透過這個傷口,看到在後面的風景。
鑿穿了易經胸膛的拳頭也被龍吉拔了出來,比起被劍器傷害,這樣直觀的一拳轟擊,更加來得震撼,也讓易經胸腔的破損看着更加的嚴重。
相互退後幾步的兩人各自嘔出鮮血在地面上,相互看着對方的眼中,是執着。
“人類的生命那般的脆弱,你居然也絲毫不在乎那一拳,選擇和我同歸於盡,你...的確很強,不僅僅是武力上的,還有意志上的。”
說着,將自己的身體靠在背後的牆壁上,龍吉捂住自己的嘴巴,溫熱的鮮血不斷的流淌,沒有一點兒想要停止的樣子,看着對面與他相同,但是卻被單手撐着地面的易經,不由感嘆道。
而就在這時,流光溢彩,七色的光芒閃動,女神之淚從龍吉的脖子上跌落下來,就像是繩子斷裂了一樣,落下來的女神之淚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小黎的聲音從光芒中閃現出來,雙手一把攙扶住易經的手臂。
小黎的臉上帶着擔憂的神色,她的出現,代表了女神之淚恢復了平靜。
也代表了加諸在蓋聶和易經體內的神力,徹底被消耗的一乾二淨。
但既然感受過神力入體,之後的武道上對於蓋聶和易經而言,絕對是一片坦途,在現階段就見識到了遠遠超過當前的境界和天地,之後的進展,幾乎是毫無阻隔。
只要給他們兩個時間,在那之後,二人的成就絕對不會低了多少,甚至...還會來到今日的時候,神力入體之後的那種地步。
“能夠將你帶走,難道不是我的榮幸嗎?神?”
被小黎攙扶着站起來,蓋聶也從一旁走過來站在易經的身邊,隱隱的將他護起來。
誠如易經所說,龍吉畢竟是神,到底還有沒有暴起傷人的力量,沒有人知道,蓋聶不想去賭那種事情,或者等發生了才追悔莫及。
所以,他纔會站在這裡,護着易經。
“龍吉,你想要的,真的是復甦神族的光輝在這片土地上嗎?”
這是疑問,也是質問,兩個境界相同的決定高手在相互進招碰撞的過程中,是有一定可能知曉對方的內心的,正如同最瞭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這樣。
易經和龍吉戰鬥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在生死之間徘徊,這樣的戰鬥,足以讓他看出來什麼了。
龍吉沒有回覆,或者說龍吉根本就沒打算回覆,他只是看了看小黎,似乎想要在小黎的身上看到一些別的什麼東西,隨後,纔將目光轉移到了易經的身上。
看着這個被人攙扶着的易經的模樣,龍吉在恍惚之間似乎看到了,曾經的那一段時光裡,他...也曾這樣被人攙扶過,也曾感受過那樣的銀鈴笑顏,也曾在於人對敵之後,有過這種溫聲細語的關懷。
直到最後,被一片血色所沉淪。
“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在那兩個人的面前不堪一擊的我,算得上是什麼樣的神?”
自嘲一笑,龍吉擡起頭看着天空,似乎冥冥中正在觀察着這裡的諸神們也都知曉了勝負已分,天空上黑漆漆的雲霧也由此消散,開始展露出一絲的光輝。
那是太陽的光芒,是傍晚即將夕陽到來的餘暉,一如此刻的龍吉一樣,日薄西山,即將落幕。
燦然的金色光輝突破了黑雲的遮蔽,灑落在大地上,將金色的溫馨光芒投射下來,哪怕是兵魔神那依然聳立的軀體,也在這等光輝下,顯得不是那麼的可怕了。
陽光驅散了之前黑霾大地上四散的魔氛,一掃濁氣,天地宛若煥然一新,重塑了一般。
“我說過的吧,如今的我,就是未來的你,這並不是我危言聳聽,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說着,龍吉背對着易經走向了破損的懸崖處,狂風吹來,將龍吉那一身破碎的衣物吹的獵獵作響,髮絲在飄揚間劃過他的臉龐,此刻的他,少了些許暴虐,少了一點兒算計,多的,是懷念,更是溫馨。
無論是什麼樣的人,背後都一定有着一個不爲人知的故事,無論是什麼樣的人,都不會輕易的將這個故事表現出來。
這是每個人都有的秘密,易經也不例外。
所以當此刻金色的光輝照耀着龍吉的身體的時候,這一刻的他縱然衣襟殘破,可那一份氣度卻當真是大祭司的風範。
這四百年裡身居高位的他,加上本就傲視天下的渾厚實力,無論風度還是心胸,都是這個時代裡頂級的存在。
“我也說過了吧,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夠看着我,在時間的證明下,看看我會不會變成你。”
眼中痛苦的神色一閃而逝,倘若可能,易經真的不想殺了龍吉,但...沒辦法。
世事終究不能全部隨人的心思,總有無奈,總有感懷。
“可惜,我已經不想去見那些了,我也終是到了,要回歸神遺,去找她了。”
沒有丁點兒想要治癒自己的心思,事實上他也無法辦到心臟重生這樣的事情,想要治療也無法做到,這一刻,已經進入了生命的倒計時,所以這個時候,他便也就看開了很多。
“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女神之淚的器靈。”
說着,轉過身,在夕陽的金色光輝下照耀的讓人無法看清楚龍吉的面龐,但饒是如此,小黎還是能夠感受到他話語裡的期待,那是尋求答案的語氣,也是渴求希望的語氣。
“當年神主離開的時候,我不知道她爲什麼要走,但我來到這裡知曉了神主的消息之後,女神之淚就是她留下來的唯一的信物,我很想知道,神主爲什麼會落淚,她...是爲了什麼?”
小黎的身體微微一怔,眼眸裡透出些微複雜的神色,這才慢慢的說道:“你真的想要知道的話,我告訴你也無妨。”
“當年女神即將離開這個世界,她的淚水,是在那個時候就知道了你會來到這裡,開啓兵魔神和蚩尤劍的封印,並且將這樓蘭毀滅的結局。”
“甚至她還看到了,你在仇恨和怨念之下,操縱着兵魔神將這個世界拉入了戰火的場景。”
“兵魔神與蚩尤劍雖不是女神封印,但樓蘭的存在的確是女神建造看守的,這些也是她的子民,也是神的子民,她的淚水,是爲了四百年後,那些會被你殺死的人而落淚,她明明知道一切,卻不能夠親手阻止的傷懷。”
“這樣嗎?哈...看來還是我自作多情了。”
眼神有些黯然,更多的,則是失望,這並不是他心中渴求的那個答案,甚至聽起來就像是一種諷刺。
“她臨走之前都將這裡的人看做是她的子民,那麼那些被屠戮的神族的人呢?她乃是神主,難道那些,就不是她的子民了嗎?”
“也許,這就是女神之淚和我被分開的原因。”
小黎撇了一眼身邊的易經,看着他越發蒼白的臉色,小黎知道,易經所殘餘的時間不多了。
在心臟被打碎這樣的傷勢下還能夠苟活到現在,已經算是一個奇蹟了。
人畢竟還是不能和神來比。
“我只是在女神落淚之後,存放在女神雕像上面誕生出來的靈魂,那一刻女神究竟是因爲什麼而落淚,我知道的也不多,或許,並非如同我想的那樣的猜測。”
“是因爲我是女神之淚,樓蘭的聖物,但假如並非如此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你也回答不了嗎?”
黯然雖然還存在着,但卻淡薄了很多,希望雖然很微弱,但總歸也是出現了片刻。
龍吉露出一些意外的神色,只不過背對着所有人的他,並未讓人看到。
“你...龍吉...”
易經張了張嘴,他能夠看得到,透過在金色的夕陽餘暉中照耀下的光影裡,龍吉的雙腳那透明的模樣是做不了假的,人是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變化的。
思慮到龍吉並非人類,再想到之前小黎的模樣,龍吉接下來的下場,或者說他的去處,似乎並不那麼難以理解。
“喂,小子,別以爲我會食言,我雖然是去找神主問一問,她究竟在拋棄了神族以後,有沒有過一絲絲的愧疚之心,但,我會在得到答案之後一直關注着你。”
“現在能夠堂而皇之站出來阻止我的你,到底會不會在最後,站在我現在站着的這個位置上,我很期待。”
腳下逸散的金色光點越來越多,透明的程度也越來越嚴重,三人知道,龍吉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他,即將歸天而上。
這場威脅到中原大漠共同的危機,也是被解除掉了。
“可能,我想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臉上帶着疲憊的笑容,易經話語甫落,抓住步光劍的手徑直鬆開,整個人的身體頓時萎靡下去,精氣神在剎那間完全沉淪下去。
胸口的大洞雖然流血很少,但任誰也知道,加上易經之前被蚩尤劍吸取的鮮血,他這蒼白的臉色和那暗色的嘴脣,他體內究竟還有多少血液,也是一個未知數。
“易經!易經!”
一把攙扶住易經軟倒的身體,蓋聶的情緒很激動,此刻的他還不是日後那個淡薄的劍聖,也做不到萬事萬物崩於面前而波瀾不驚。
少年心性的他,將一切關懷都寫在了臉上,冷漠的下面,是那張對待誰都熱忱的心。
“心臟全都碎了,沒有一點兒殘餘,胸口的破洞還有他損失的鮮血...他...”
小黎微微參看了一番,易經所受到的傷勢的嚴重還遠遠超出她的預料之外,這...是必死的傷害。
“他究竟是生還是死,決定的權利不在於我,而是你。”
眼中帶着探究的意外,雖然快要徹底消散於這個世界,但龍吉還是饒有興致。
他很想知道,所謂女神的預言裡,註定會來毀滅他的計劃的人,以生命執行了這個預言之後,女神的做法是什麼?利用完之後,就此拋棄嗎?
“在於我...”愣愣的看着易經那蒼白的臉色很久,小黎這纔像是想通了什麼一樣直接站起身來,將她的本體女神之淚拿在手裡。
臉上沒有一絲猶豫的神色。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也願意這樣做。”
“可惜四下並未祭司,而你自己卻又不夠抽取你自己的力量,可惜啊可惜。”
龍吉砸吧砸吧嘴,似乎真的在可惜着什麼。
但這老天今日似乎就是爲了來打他的臉一樣。
話語甫落,林琳抱着慕情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遠遠的就看到了即將化光而走的龍吉,和躺在地上被小黎和蓋聶簇擁着的易經。
“白大哥!”
很遠很遠的地方就看到了易經躺在地面上蒼白的面容,慕情的心中微微一顫。
她害怕了,她認爲的那個天下無敵的白大哥倒下了,那種樣貌,和當初她看到的那些死人是一樣。
面無血色,蒼白無力,她看過了太多太多,所以,她不想要成爲那樣的人。
也不想要讓她的白大哥也成爲那樣的人。
再也站不起來的人。
呆呆的跪坐在易經的身邊,慕情沒有哭,因爲她不覺得易經死了。
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更加不會去相信的。
“林琳姑娘?你來的正好,你是祭司吧,快,將女神之淚的神力全部激發出來,轉換成同等的生命力,然後注入到他的身體裡面,這樣的話,他還能活下來,就能夠得到再活一次的機會。”
一把將林琳拉了過來,小黎將女神之淚塞到她的手裡大聲的說道:“快,撐着現在他生機還沒有徹底消散,在拖延下去,就真的救不回來了!”
“女神之淚?”
林琳認得這個,這可是樓蘭的聖物,是女神傳下的寶物,從來都是遠遠的看上一眼,但今次,卻被她抓在手裡。
“轉換成生命力...我明白了,我這就做。”
“你知道將女神之淚的力量轉換成生命力是什麼意思吧。”
龍吉這個時候卻也再度出聲了,而他還是看着小黎的背影自顧自的說道。
“以女神的神力孕育出來的你,是具有靈魂的象徵,代表了生命,女神之淚是你的本體,將其中的神力引導出來,倒不如說是把你的生命引導出去,他那樣的傷勢,你...難道想死嗎?”
“左右不過百年,我又會誕生出來,也只是孤寂百年罷了,沒什麼關係,但是他...一定得活着。”
眼神看着易經,就像是在看一個熟悉的人一樣,此刻的小黎,又帶着什麼樣的心情呢。
“他拯救了樓蘭,而且,也是我將他引導在這條路上,爲此,我願意捨棄我自己來保護他,給他重新再活一次的機會。”
“哈,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做點什麼了。”
話語甫落,蓋聶拔劍而起擋在所有人的面前嚴陣以待,龍吉雖然看似要消失,但他還未徹底歸天的現在,誰也不敢大意。
“沒必要那麼緊張,我只是會將你們有關於我的名字還有消息,全都抹去,還有樓蘭的具體位置。”
“今日一戰的確值得稱道,但這些神力,神族,死而復生的東西,還是不要讓太多的人知道來得好。”
“這其中,尤其是你,蓋聶。”
“這樣也好,這裡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會給天下帶來難以言喻的衝擊,我同意你的做法,只不過,我希望你不會做下什麼手腳,而且...”
話沒有說完,但其中威脅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哼,我可不是那種輸不起的人,左右也有你陪着我一起歸天去見神主,我也不算寂寞了,小黎姑娘。”
“好了,林琳祭司,那邊的小姑娘,還有蓋聶,有些事情,還是忘掉來得好。”
(樓蘭卷-終)
PS:接下來就是時間快進十年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