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 癡傻的貴妃(還有
席上靜了一瞬,旋即滿堂譁然,衆人交頭接耳議論宜妃話裡的用心,連惠妃都着實吃了一驚。
她曉得宜妃打年輕妃嬪的主意,一心想收幾個漂亮得寵的在屋子裡,龍榻上的事她自己如今做不成了,就盼着能有幾個小答應常在,替她攏着皇帝的心。但這事兒極容易得不償失,宜妃才一直猶豫,不知今天這是一時衝動,還是早就打定了主意?
而榮妃這會兒冷靜下來,不免覺得尷尬,難道真讓宜妃把人接走?外頭說起來,總是她景陽宮沒能好好照顧人,若是皇帝真喜歡章佳氏,來日平步青雲,豈不是要與她成了對頭?
這件事一時沒個主意,總要等榮妃點頭纔是,但她猶豫不決始終不鬆口,宜妃也不能上趕着來要,不久榮憲公主被接來,小姑娘眼眉通紅像是哭過的,惠妃攬在身邊哄她問怎麼回事。公主委屈地說章答應欺負人,揹着額娘說她的壞話,說額娘不得寵了,自己在景陽宮乾耗着沒前程,她恨極了就指責章答應,結果人家死不承認,還裝肚子疼鬧得要死要活的。
榮妃在旁聽得臉色煞白,她在宮裡這麼多年,還從未受過這樣的窩囊氣,自問對章佳氏不薄,沒想到只換得人家在背後譏諷挖苦。
“章答應是不好,可她懷着皇嗣,不看僧面看佛面,榮姐姐先饒她一回。但她這樣與公主不和睦,總不能再留在景陽宮讓榮憲吃虧,我把她帶走吧,等生了孩子,照着宮裡規矩再慢慢調教,一個小答應而已。”宜妃冷笑着,將目光掠過座下低階的妃嬪們,那眼神很有幾分不怒而威的氣勢,顯然是在警告底下的人,“這人啊,一旦忘了分寸,也就好不了了。”
衆人不敢再多嘴,等着看幾位娘娘的決定,惠妃見宜妃勢在必得,索性送一個順水人情,輕聲勸榮妃:“那樣的禍害精,留着做什麼,你又不稀罕她們生兒子,宜妃既然都開口,讓她折騰去吧。”
榮妃拿帕子掩了掩嘴,漸漸鎮定下來,客氣地對宜妃笑道:“我這兒眼瞧着忙年末的事,還要接御駕回宮,她挺着肚子沒人照顧實在不成,妹妹既然願意爲我分憂,這份情我記下了,就勞煩你照顧章答應一陣子,等她分娩後再回景陽宮也成。”
宜妃笑道:“姐姐客氣什麼,咱們不彼此照顧,還指望哪個去?”說着喚桃紅道跟前,吩咐她去接章答應到翊坤宮,西配殿前幾日正好打掃過,直接住進去就行了,又裝模作樣把養女叫到跟前,教導恪靖說:“章答應懷着身孕,往後幾個月你在家裡可不能跑跑跳跳,要小心她肚子裡的孩子,不然像你榮憲姐姐上回那樣,說也說不清。”
提起之前那件事,不免又叫人看景陽宮的笑話,榮妃暗下冷笑宜妃的張狂,又想事情已經這樣,她不如繼續在幹岸上站着,且看她們折騰去。總覺得章答應不簡單,誰曉得她心裡到底打什麼主意,宜妃不怕山芋燙手,日後燙破了皮也別找地兒去哭。
這邊廂,桃紅帶着宮女來景陽宮接人,她一貫是客氣溫和的宮女,對章答應十分禮貌,說明了緣故後,就與小雨一同收拾答應的東西,章佳氏挺着肚子坐在一旁看她們忙碌,心裡從噗噗亂跳到一點點平靜,堅定地告訴自己,不要害怕。
終於要離開景陽宮,終於可以在德妃娘娘回來前真正接近到宜妃惠妃那邊,將來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能事先告訴娘娘,往後她要仔仔細細盯着那些人,不能讓她們再想法子作惡欺負娘娘。
覺禪貴人曾對她說,她和普通的答應常在不一樣,她討皇帝喜歡、她生兒育女,如果不想做一個兇惡面孔的壞人,做個好人在宮裡沒有依靠是活不下去的,德妃娘娘就是她的依靠,德妃娘娘好了,她和她的孩子才能更好。
章答應低頭撫摸自己的肚子,口中呢喃蚊蠅般的聲響,“好孩子,你可千萬要是個公主纔好啊。”
“章答應,奴婢已經把東西收拾好了,其他東西等回頭讓小太監再來拿,您看看可還有什麼要緊的東西落下沒有?”桃紅很客氣,上來攙扶章佳氏起身,一面與她道,“咱們翊坤宮生養許多阿哥公主了,宮女們都很有經驗,您安心住過去便是。”
章答應見桃紅這樣溫和,對她略有幾分好感,但很快又警醒自己,千萬不要輕易相信那邊任何一個人,她們若是好人,又怎會一次次算計娘娘?
待得長春宮的中秋宴散了,榮妃帶着女兒回景陽宮,瞧見章佳氏原先的住處清清落落,不禁微微蹙眉,榮憲在邊上跟額娘認錯說她不該總是沉不住氣讓額娘被人笑話,榮妃摟着女兒哄道:“這下咱們都清淨了,是好事兒,外頭的人說什麼,哪兒及得上我閨女高興?是額娘對不起你,總是爲了幾分顏面讓你忍耐,你是金枝玉葉的公主,是你皇阿瑪親生的長女,本就不該受這些氣。咱們不再想了,就當景陽宮裡從沒有過這個人。”
榮憲則恨恨地說:“皇阿瑪和太祖母她們就要回來了,我看這小答應還怎麼囂張,太祖母和皇祖母都不喜歡她,她連德娘娘都得罪了,看她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榮妃讓女兒別再多想,自己則一笑了之,之後讓宮人將章答應的住處收拾乾淨,不要落下什麼東西,再者她和章答應也沒真的撕破臉皮,讓吉芯跑了一趟,叫章佳氏在翊坤宮好好安胎,有什麼需要景陽宮也會幫她。
對此章答應心裡有幾分愧疚,無論如何榮妃娘娘是好人,榮憲公主更是好女兒,但爲了離開這裡她想盡辦法欺負人,之前鬧得榮妃和公主幾乎母女反目,她愧疚了好幾天睡不着,可這些都只能藏在心裡,真盼着有一天能說清楚。
一場鬧劇以章答應的搬遷而收場,好好的中秋節,宮裡卻傳出這樣的笑話,之後嵐瑛到園子裡看望姐姐,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了她,嵐琪聽得面色凝重,妹妹則一直問她:“這個章答應從前不是好好的,一下子變成這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姐姐您是不是知道什麼,那天不也是要我去景陽宮看看的?”
嵐琪忙回過神,叮囑妹妹:“宮裡的事你不要多問,姐姐答應你,我需要你時一定不客氣,但你只要幫我做些什麼就好,裡頭的原因別去探究,好不好?”
嵐瑛笑悠悠道:“我還敢不聽姐姐的話?”
嵐琪歡喜,揉揉她的臉頰說:“回過頭也不能對阿靈阿講,我現在呀,知道什麼叫女大不中留,你一定什麼都對他說是不是?”
“姐姐太小瞧我了,額娘都教八百回了,鈕祜祿家的事一定要告訴姐姐,可姐姐的事兒,半句不能對家裡人講,就是阿靈阿也不成,我再喜歡他,心裡也有分寸。”小婦人驕傲又得意,但似乎是提起家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不多久安靜地坐在一旁對姐姐說,“貴妃娘娘真可憐,好好的人怎麼就成這樣了,我寧願她能像從前那樣還能指着我辱罵,好歹是活得明白的,她現在癡癡呆呆任人擺佈,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嵐琪心頭髮緊,蹙眉問:“貴妃她,真的癡傻了?”
鈕祜祿貴妃癡傻的事,宮裡宮外只是零星有些謠傳,鹹福宮門禁森嚴消息進不去也出不來,何況如今的鈕祜祿一族和宮裡的貴妃都已經不大重要,再不是鈕祜祿皇后那會兒的風光,且阿靈阿自從與烏雅氏聯姻,頗有幾分臣服皇帝但求安穩的架勢,連其他幾派勢力也漸漸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如此一來,鈕祜祿貴妃是死是活,根本無人在乎。
紫禁城裡,預備着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帝回宮,這一走大半年光景,許多事兒上的人和規矩都鬆散了,榮妃不願三位歸來後對此有任何不滿,每日事必躬親監管宮中上上下下的事,衆人皆知榮妃脾氣雖好,但做事從不馬虎,都不敢怠慢。
這日榮妃正與惠妃一道查看御膳房秋冬的新菜色,有小太監進來通報太醫院的人求見,吉芯回了話,榮妃沒太在意,直接讓人進來,沒想到來者卻是說鹹福宮的事。
之後惠妃與榮妃一道來鹹福宮,看着太監們從牆頭拋接開門的鑰匙,惠妃嘖嘖道:“就這麼每天幾次,光看着也夠屈辱的了,皇上真是誅人誅心,還不如每天拿鞭子抽她呢。”
二人進門,本以爲鹹福宮內會是一片荒涼,但冬雲是跟過鈕祜祿皇后的人,即便鹹福宮再落魄,也容不得宮女太監懶散墮落,裡頭依舊是從前的模樣,乾淨整潔富麗堂皇。乍一眼看,這裡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甚至想不到早就與冷宮無異,可再走近些,就聽見裡頭冬雲在哄:“娘娘您別動,這就包好了,露在外頭傷口要爛的。”
二人進門,見溫貴妃歪在牀上,幾個宮女按着她,冬雲正在往她手上包紗布,方纔太醫院的人去景陽宮稟告,就是說溫貴妃今早自己拿小刀把手割了許多口子,流了很多血,榮妃和惠妃覺得好歹人家地位擺在那兒,她們不能一直不聞不問,這才結伴而來。
衆宮女見二位娘娘,都屈膝行禮,可溫貴妃卻竄起來,躲到了冬雲的身後,惶恐不安地看着對她行禮的兩人,結果惠妃才問了一句:“娘娘您可好?”溫貴妃竟是受到驚嚇,好端端的人突然尖叫發狂,一時鬧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