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王波在大明當兵吃糧的日子少說也有十幾年了，他對大明的軍隊非常瞭解。就連戰力最強的邊軍都已經爛到了骨子裡。
可那幫海外人的兵可都不一般。他親眼看到了快餓死的遼民土鱉，不到一年就被訓成了強兵。就是東江鎮毛大帥身邊幾個義子手裡堪稱最強的兵將，在戰場上碰上了，也打不過這些自稱是海外人練的兵。
所以這些天他一直在思索，畢竟現在他的面前還有這麼一條後路，而且他的家眷也交給了那些海外人，都安置在朝鮮附近的一座大島上。有些東江鎮的兄弟特意駕船去過，據說兄弟們的那些家眷，現在有吃有喝過得很不錯。
這些天陸陸續續來了不少的東江鎮的老兄弟，都找他商量着是不是投奔那些海外人。東疆沒了毛帥，以後能不能抗住韃子的攻擊都兩說，真要到了那時候，兄弟們就一點活路都沒了。
王波這些天也正在琢磨這件事情，他想的就更深了一層。那幫海外人章程嚴着呢，兄弟們要是投奔過去，想在海外人那邊混個把總怕是不行了。
在明軍自己好歹也算是個武官，如果真要去了海外人那邊，要是當個大頭兵，他說什麼也豁不上那個老臉啊。但是這樣的話還真不能直接說出來，所以他一直在矛盾之中。
他準備過一陣子去南面朝鮮的那個大島去，探探那些海外人的口風，要是宋老弟在就好了，有什麼話直接和他提就是了。
可是那個宋老弟這一走就沒影了，上哪去找他啊。正在他拿不定注意的時候，有手下來報說有一艘海外人的大鐵船開進了海灣。
王波連忙衝出水寨來到海邊，此時一號登陸艦剛好衝攤，打開了巨大的前舌門。王波一眼就看到宋濤從船上走了下來。
他興奮的跑上去，熱情的拉住了宋濤的手，苦着臉道：“我的兄弟啊，你可算是來了。哥哥我天天就盼着你來呢。”
宋濤被王波過分親熱的動作，弄的菊花一涼，連忙把手抽了回來。
“我說哥哥，你這是幹什麼，不至於吧。你在這裡過得不是挺滋潤嗎。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嫂子了吧，那好辦啊，明兒個我就讓人把嫂子給你送回來。”
王波一聽連忙擺手道：“兄弟，還是讓那老孃們在島上呆着吧，東江鎮已經亂套了。毛帥在雙島讓袁督師給斬了，現在老兄弟們的心裡都提溜着呢，東江鎮要是沒了毛帥，以後韃子打來了，能不能守住還兩說。”
宋濤一聽心裡就有數了，看來歷史並沒有改變，老袁還是殺了毛文龍，現在東江鎮可能已經亂套了。要是以前沒有他們遠東公司，那老袁還真能暫時把東江穩住，但是現在有了他們的存在，這些東江的底層軍將都坐不住了。
畢竟遠東公司的實力擺在這裡，而且還前前後後救了東江鎮二十幾萬遼民，連那些東江老兵痞的家眷都弄走了大幾千人，所以他們都想通過王波過來探個口風。
想到這裡，宋濤笑着道：“老哥，你說這麼多，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啊。你這麼藏着掖着的，我可拿不準你的意思。我們兄弟還用得着這麼費勁嗎，你打這個啞謎，兄弟還真猜不出來。”
王波被宋濤擠兌的有點不好意思了，他嘿嘿笑道：“最近一些老兄弟都找到我這裡，讓我問問能否投奔你們，這些老兄弟都帶着一些能打的弟兄過來，就是不知道到了老弟那邊是什麼章程。”
宋濤笑了下道：“這個事情兄弟我也做不了主，我得給你們問問，可我話要說到頭裡，想要到我們那裡混飯吃，像種個地什麼的，吃飽喝得那是沒說的。可要是想在軍中混個一官半職的，那就先得熬過至少百日苦頭了。”
王波一聽就愣了，急忙問道：“兄弟，這百日是什麼苦頭啊？”
宋濤笑道：“先是連着操練百天，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也不得間斷。然後三伏天需站半日不動分毫。最後還得揹着幾十斤的沙包，跑出十里而不喘。”
王波一聽嚇得差點坐在地上，他三十幾歲的人，在大明軍中混了十幾年，才混到了把總。可是從未這麼操練過，這麼練可是要出人命的。“
“我的好兄弟啊，你不是嚇我呢吧。這麼練兵還了得，就算是一天給兵士吃兩頓乾的，兵也熬不住啊。”
宋濤撇了下嘴，譏諷道：“你知道我們的兵每天吃什麼嗎？三頓白米飯、白麪饅頭管夠，敞開肚子隨便的吃，中午還能吃到幾塊肉。大戰前幾日，天天大魚大肉的供着，你說我們的兵能不能扛得下來。”
王波一聽，當時就傻了，他目瞪口呆看着宋濤，這些太敗家子兒啊。就算是軍將們的家丁，一天也就是兩頓乾的管飽，這要是照他們那樣養個幾千兵，光是糧食就得把大明的軍將們吃窮了。
大明欠餉不說，就算髮下來的餉銀也是七成常例，這還是邊軍，大明腹地的軍戶連飯都吃不飽，一個個跟叫花子似的。
“兄弟，真是三頓白米飯管夠了吃？晌午還有幾塊肉？”王波不敢相信的問了一句。
宋濤皺眉道：“哥哥，我還能騙你不成，早晚雖說沒有肉，但是青菜、鹹菜倒是隨便吃。中午也不一定天天有肉，有時候還有魚。你若是不信，去問問那些兵，他們都是去年從你們東江逃到我們那裡，在我們那裡又開始當兵吃糧了。
別說兵了，就是給我們幹活種地的遼民，雖說沒有白米白麪，但粗糧餅子和甘薯地瓜還是管飽隨便吃的。我們在南洋從弗朗機人的手裡打下了一座大島，今年冬天我就要帶着幾千人去那裡，到時候每人還要分地，沒老婆的在當地弄點兒女人，給兄弟們都配上婆娘。”
王波張着大嘴，更加不敢相信的看着宋濤，這幫子海外人太闊了。要是這個待遇，就算是他手下的那些兵痞都能屁顛屁顛的去練個百日。累怕個屁啊，天天吃肉的日子，韃子沒來的時候，遼東那些富戶也不見得過上吧。
更別說以後還要分地分老婆了，這特麼哪是養兵啊，這簡直就是特麼養兒子啊。
“兄弟，你要是有這個話，我這就召集老兄弟去，看大家夥兒怎麼說。”
他屁顛屁顛的跑了，宋濤看着王波的背影，心中暗笑，這幫兵痞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不瘋了纔怪呢。
李明從遠處走過來，笑着問道：“你和王波說什麼了，看把他樂得那個熊樣。”
宋濤嘿嘿笑道：“老袁到底還是把毛文龍斬了，現在東江鎮人心惶惶，東江的老兵痞都想讓王波過來問問，看能不能投奔我們。我們這次去馬尼拉，不是要給這些兵痞每人分點地，沒老婆的弄點土著女人還給他們配上個老婆嗎。王波這傢伙一聽就瘋了，去召集老兵痞去了。”
李明搖了搖頭道：“大明不缺悍勇的軍兵，只是文官領兵太操蛋了。欠餉、吃不飽，一個個跟叫花子似的。這兵能打勝仗就他麼怪了。”
晚上，不斷有船從島外進入海灣，天黑的時候，足足來了幾百個東江鎮的老兵痞。都是把總、千總這樣的底層軍將。
王波派出了大量的人手，把和他關係不錯的老兵痞們都找了來。這些人聚集在他的水寨裡，一個個心情急迫的向王波打聽消息。他們的心早就長草了，東江是一天也不想呆了，毛帥一死，他們都慌了。
“這麼長時間，你倒是給個話，弄得我們這一天天的，心裡沒着沒落的。”
“是啊老王，那幫海外人到底是怎麼說的啊？怎麼也得給我們個準話吧。下面的兄弟都快壓不住了。”
“我前些日子去了南面的那座大島，聽我老婆說，這島是朝鮮人的，這幫海外人真狠啊，生生的給打下來了，朝鮮人愣是屁都沒敢放一個。”
王波看到下面亂哄哄的，就擺了擺手，然後把宋濤的話和他們說了一遍。下面的這些老兵痞一聽就炸營了。麻痹的，這幫海外人也太特麼富了，居然給兵吃得這麼好。就算是他們天天瘋了似的剋扣兵血，一年才能吃幾頓肉啊。
“真的假的啊，別特麼把我們誑去了，然後再和以前一樣，剋扣我們的糧餉。”
“是啊，老王你打聽準了嗎？要是真像他們說得那樣，老子就算是不當這個把總也特麼值了，以後要是給我分地分老婆，我把命賣給他們都行。”
“這個倒是沒有假，我去了那座大島，我家那個老孃們和幾個娃子，天天粗麪餅子、甘薯什麼的，吃得飽飽的，還特麼一天三頓，比我吃得都好。”
王波苦笑道：“你們盡是聽那些好的了，最少百日的操練啊，就你們這幫玩意兒，誰特麼能熬得住，這糧可不是那麼好吃的。”
底下人一聽就蔫吧了，可不是嗎，他們這些年在明軍，一年纔出幾次操啊。一想到三伏天站半日，背個幾十斤的沙袋跑十里，腿頓時就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