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這不是我們的錯。”傅司臣冷眸。
也是第一次,他對祁慶鬆的行爲多了幾分指責的意味。
“是,是我的錯。”
祁慶鬆好不推辭地承認了,長嘆一聲,“相信我,我們已經有了打算。”
他拍了拍傅司臣的肩膀,那是一雙扛起了四大家族責任的肩膀,他的責任有多沉重他也懂。
還沒有過多久,他人已經瘦了很多。
祁慶鬆繞過傅司臣走進病房,傅司臣沒有再阻止。
祁慶鬆哪怕再心狠,也無法對自己最好兄弟們的孩子下手,特別是他還眼睜睜地看着倪父倪母死在他自己的手下,他怎麼可能還會利用倪佳人。
倪佳人正捧着一本母嬰的書看着,每一頁都看得特別仔細,深怕錯過了重點。
開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她隨之轉眸,看見的卻是如何也沒想到的祁慶鬆,十分詫異。
“祁叔?”
“佳人,”祁慶鬆輕鬆地笑問,“身體還好嗎?”
“嗯,很好。”
倪佳人不知道他爲什麼來,雖然跟祁慶鬆有很深的淵源,可是,他們這一輩的人都很難見到他本人,平時都只能從電視上看到他本人。
他更不可能只因爲她受了個傷就來探望。
唯一讓她覺得有聯繫的事情,無非是祁家的幾位都因爲她父母當初的車禍案子重新翻出來而被停職查看了。
她也看出了祁慶鬆有些許急促,自己反倒是平靜了許多。
“祁叔,有事就說吧。”
“佳人……”祁慶鬆意味深長地開口,“我知道你現在有身孕,也知道……你和小四的事情。”沒有人想去拆散你們的小家庭,也不想在讓你陷入不好的境地。
所以,我想告訴你一個真相。”
他是有心的,怎麼能害死了兄弟,又不護住他的孩子呢?
他歷經滄桑的聲音,彷彿走過了歲月的黃土,一點一點地述說着當年發生的那件事情,倪佳人卻覺得自己被帶進了另一個世界。
她從來不知道,事情原來是這樣的。
當年,她和爸爸媽媽一起出城旅遊,開的是家裡新買的一輛SUV,空間比以往的大了許多。
她在車的後座,很興奮,可沒玩兒多久就困了,窩在後座睡着了。
不知道怎麼的,開到郊區上高速,結果突然開始下雨了。
當時,祁慶鬆和傅丞一起約着喝酒,聊了聊政府近幾年的計劃還有浮石集團的發展方向,兩人聊上了勁頭,酒免不了多喝了幾口。
可兩人出來沒帶司機,祁慶鬆覺得自己還算清醒,便主動要求開車。
傅丞覺得自己腦袋昏沉沉的也沒有推辭,反正這段路上夜晚基本都沒有車輛。可沒想到的是,前面突然闖出來一個人。
祁慶鬆驚慌失措,慌忙間打轉方向,卻不料,撞上了迎面而來的車。
祁慶鬆和傅丞都被撞懵了,看着那輛車被撞到了欄杆上,一邊被護欄撞得變形,一邊被他們都車撞得凹陷進去。
兩人的酒意瞬間醒了。
他們打了120,可沒用了。
在120來之前,他們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調動了關係網,把自己隱藏了起來。直到聽說搶救無效,還有說了受害者身份的時候,兩個人更是傻了。
如何也想不到,在那車上的,竟然是倪佳人一家。
可後悔也來不及了。
祁慶鬆疏通了關係網,祁家的人在下面活動,利用各種方式將他們排除了嫌疑人,還做了僞證
說倪佳人一家是自己撞上的欄杆……
這是一連串的效應。
傅丞如今出來認罪,說他是自己跑了,把責任都推給當時並不發達的技術。
可若是他被挖出來了,上面沒有人再壓着下面的人,那秘密泄露的速度,可想而知。那祁家所有的人,基本都會受到牽連。
“所以呢?”倪佳人冷冷地問,“讓我無私地爲了你們祁家,就不去爲我父母討回公道了嗎?”
“佳人,我不是這個意思!”祁慶鬆反駁。
倪佳人的眼眶已經紅了,嘴脣泛上着光,微微顫抖着,嗚咽聲控制不住從喉嚨裡滑了出來。
“佳人,我把真相告訴你,就是想贖罪。你想讓我怎麼都行,可是這個秘密……”
“這個秘密已經有人知道了,哪怕不是我說,你們也無法繼續隱瞞了,不是嗎?”
祁慶鬆低頭,無法否認,“是。”
“那還不如自己自首,可比被別人抓出來好得多。”倪佳人冷笑。
他們都說什麼“讓我怎麼都行”,可其實唯獨做不到的,也就是她想要的。所以,這樣的言論到底有什麼意思呢?
“……”祁慶鬆無言,但也知道,她想要的大概是什麼了。
“這件事,傅丞沒有錯。錯的是我,你也沒必要把責任歸結到小四身上去。你現在有了身孕,我也相信你不想讓孩子沒有父親。
你們的隔閡已經解開了,我也不想再管了。佳人,當初,是我對不起你們一家人。我也相信,小四能扛起四大家族,也能幫助祁家度過難關……”
他的話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倪佳人不言,她很累了,只是聽他們說了那麼多,她已經覺得深思倦怠。
是她扛不起大任,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傅司臣。
真相攤開,又說傅家沒錯。
她那麼果決地態度,讓傅丞不得不選擇鋌而走險,自己去自首,又讓傅司臣每次見她都那麼小心翼翼……
他本來沒有錯啊……
她靠着靠枕,撇開了頭。
面對這個真正的害死了她父母的人,她也無話可說了。
經歷了傅家的一場磨難,再說其他人是兇手,她好像……恨不起來了。把所有的恨與痛都發泄在了傅家人身上,她已經沒有心力再去計較了。
何況,她的計較,換來的也不過是一個誰也說不清的事實。
到底傅家說的真話,還是祁家說的真話。
她不想再去了解了!
“你走吧……”許久,倪佳人才淡淡地開口。
她什麼都不想要了,也什麼都不想計較了,她只想和肚子裡的寶寶一起安靜地生活,過着最平淡的日子。
什麼仇,什麼怨,她都不想再管了。
好累……
祁慶鬆看她不再理會人,也無法繼續說下去。
他長嘆息一聲,還是起身,沉默不作聲地退出了病房。
房門打開的那一刻,傅司臣立即從椅凳上站起來。
祁慶鬆衝他搖了搖頭,嘆息一聲,繞過他離開了。
傅司臣從玻璃窗裡望去,倪佳人的手裡還是攤開的書,可目光早就不在書本上了,思緒也不知道隨着日光轉移到了何方。
他一直沒有進去,默默地守在門口,等裡面的人閉上眼睛許久,應該是睡着了,他才緩緩地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倪佳人歪着脖子,上身大半都露在外面。
雖然夏日也快來了,外面還是稍微有些涼。他輕輕地牽起被子,拉
到她的胸前,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子,然後坐在了她的身邊。
恬淡的睡容,他看了很安心。
長指輕撫她的臉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理解倪佳人的感受,又不敢逼她,萬種心緒涌上心頭。最後,他的手順着滑到她的手邊,大掌收緊,將她的小手窩在掌心裡。
“佳人,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放下所有的芥蒂……”傅司臣輕聲問。
掌心裡的手微微動了動,傅司臣以爲她醒了,警惕地擡頭,卻發現她還閉着眼睛,呼吸均勻而綿長。
她沒醒。
傅司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爲了避免她發現,準備抽回手,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被她反握住,力道很大,似乎害怕他離開。
倪佳人睫毛微動,意識裡彷彿感覺到他的視線已經移開了,纔敢稍有動作。她一直都沒有睡着,只是瞥見玻璃窗外的傅司臣,他一直看着房內,卻一直沒進來。
她乾脆裝作熟睡的模樣,他真的進來了。
想靠近,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不論是她,還是傅司臣,都是同樣的心理。
手被他握在手裡,有一種安定的感覺,可突如其來的安定讓她有些不適應,嚇得抖了抖手,卻差點兒被傅司臣發現了,打破了這來之不易的寧靜。
他想抽離,可是她又不捨,乾脆裝作睡夢中無意識的模樣,反握住他的手。
就當她在做夢吧……
就當是做夢就好!
……
警局。
傅丞被關在這個狹小的空間有些時日了,自祁家的一連串人被受牽連調查,他的環境也沒那麼好了,而且,似乎有人在刻意針對,又不敢明目張膽。
顯然,他們有人在使損招,但又有忌憚的人。
鐵門突然被打開,“傅先生,你可以走了。”
“什麼?”傅丞突然起身,有些詫異。
他已經做好準備承受一切的責任了,近來,因爲祁家的人被停職,他的消息也不如以往靈通了。
那人還沒有說話,傅母已經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老傅!”
“阿琳……”
警察見到傅母,點了點頭,便繞過兩人而去了。
“阿琳,這是怎麼回事?”傅丞問。
如果他能出來,要不是傅司臣他們在外做了什麼事情保釋,那就是祁家做了什麼事情承擔下了責任。
聞言,傅母眸光一暗,隱晦地說,“祁家想了辦法……”
他現在的狀況,傅司臣也無能爲力。
兩人回到車上的時候,傅母把事情一一道來。
祁慶鬆似乎已經料到了事情會曝光,處在高位,什麼消息都要靈通一些。
在他去見倪佳人的第二天,檢察院就來人了,說是有人提交了祁慶鬆當時在案發現場的證據,而且直指祁慶鬆纔是撞人的人。
祁慶鬆被帶走調查了,而且,似乎證據都指向了他,卻都與傅丞無關。
所以,只好把傅丞放出來了。
聞言,傅丞皺眉,“什麼人提交的證據,知道嗎?”
“祁家的人查了,是……林廳長。”
傅丞只是瞭然地點頭,卻不覺得驚訝。
林廳長與祁慶鬆的確是勢不兩立的關係,能抓到他的把柄,自然是第一個上報的,要是祁慶鬆倒了,沒人打壓着他,自然也能往上走了!
可是,這些證據,他又是從哪裡來的?
難不成是……林廳長的上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