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修?”林穎微訝。
蘇澤修後退一步拉開了距離,淡淡地說,“彆着涼了。”
林穎一笑,“沒關係。這粥快好了,我守在旁邊也挺熱的。”
“小穎,回去吧。”
“你喝了粥我就走。”林穎盛了一碗粥,熱乎乎地遞給他,“別喝那麼多酒了,你是個醫生應該也知道,喝多了酒對身體不好。胃都出毛病了,你要折騰自己到什麼時候?”
“嗯,我知道了。”他敷衍地回答。
蘇澤修感覺自己就是受虐的體質。
折騰他的人走了,他就開始自己折騰自己了。
……
楚晴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什麼人可以告訴。只剩下倪佳人,可她留下一封信,也沒有解釋具體的原因。
一年了,她應該也知道自己離開,也跟蘇澤修分手了。
她暫時也沒有聯繫過倪佳人,覺得很對不起她,這時候自然也不敢聯繫她了。
走的時候那麼無情,有事情的時候就聯繫她,豈不是很無恥嗎?
“楚小姐?”
“嗯。”
殯儀館的人叫了好幾聲才把她從思緒中喚了回來,“你覺得這塊地怎麼樣?”
楚晴看了看她選的地方,手裡抱着一個方盒子,細細地摩挲着。沉吟不語,許久才沙啞着嗓子開口,“選一塊風水好的吧,我媽迷信。”
“那這塊吧,您看價格能夠接受嗎?”
楚晴只是瞥過一眼,點了點頭。
價格,人死就是入土爲安,哪裡需要用價格來衡量。
況且,她也不缺這點兒錢。
“現在……可以下葬嗎?”楚晴哽咽着問,不需要任何儀式,也不需要多少人祭奠,她和母親只有彼此,有她就夠了。
那人看了看她懷裡的骨灰盒,很精緻,看得出她也很珍惜。
可已逝之人,再珍惜都來不及了。
“可以。”
殯儀館的人立刻安排了人來幫忙下葬,簡單的儀式,將裝着楚母的骨灰盒放進了土裡,再安插上了墓碑,所有人都離開了,一切便歸於平靜了。
天色灰濛濛的,楚晴的心情一直無法平靜。
“媽,我們回家了。”
她輕輕地開口,嗓音都在顫抖,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媽,對不起。在你生命中的最後一程,都沒辦法再看故土一眼。是我太任性,才……”
“媽,你看看這裡,你會不會喜歡?這裡的環境挺好的,不像在美國,只有街頭。雖然後面的小院你也挺喜歡的,但我看得出來,你每次看着花草發呆都在想家。外面的花花草草總不及這片土地的好,對吧?”
她吸了吸鼻子,眼淚卻嘩嘩地下落,像是決堤的海岸,大水涌出。
“媽,在下面看到姥姥和姥爺了沒?他們會好好照顧你的吧,以後,就不用天天爲我操心,反而有人照顧了。你會過得很好的,對吧?”
嘴脣不斷顫抖,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抱着墓碑放聲大哭。
今天是倪峰的忌日,倪佳人和傅司臣一早先去了傅家,把孩子交給傅母才一起過來拜祭。
孩子還太小,這裡不管怎麼說,也不太適合他來。
“時間過得真快,都兩年了。”倪佳人感嘆。
她靠在傅司臣的懷裡,傅司臣則一手攬着她,一手抱着花。兩人踏着墓園的草地,緩緩地往上走,往倪峰的墓碑走。
“嗯。”傅司臣淡淡地迴應,眼
睛卻一直盯着腳下,看她要踩上一塊石子兒了,輕輕地把她往旁邊一拉,“小心點兒。走路怎麼一點兒都不上心?”
倪佳人順利繞過了石子兒,對他討好地笑。
“不是有你嘛。”
如果他不在,她肯定好好走路。有他在身邊,她似乎什麼都不用想,她還來不及想的時候,傅司臣已經爲她想好了。
久而久之,她形成了依賴。
只要在他身邊,她就什麼都不用想了。
哪怕都當媽了,她也只用擔心兒子的事情,她所有的事情都有傅司臣幫她解決。
她遙遙地望過去,倪峰墓碑的不遠處,竟然新添了一塊墓碑。新添墓碑倒是不稀奇,可墓碑上趴着一個人,而那個人的身影似乎有些眼熟。
走近之後,她聽到了嗚咽聲,還有一句句感人肺腑的話。
她發現,她的聲音……也好熟悉。
倪佳人頓住了,“這是……”
她輕聲地轉頭詢問,深怕自己一出聲,驚了正在悲泣的人。如果那真的是楚晴,她爲誰而哭?
倪佳人和傅司臣在那個人身後站了許久,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遲遲無法脫離出來,一直趴着沒有擡頭。
許是太過悲痛,倪佳人也沒有打擾。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晴才調整了心情,緩緩擡眸,撐起身子。蹲久了,腿有些麻,她站起來就是一個踉蹌。
楚晴驚恐,沒有力氣支撐,她都無法站立。以爲自己要跌倒了,卻栽進了一個人的懷裡。
“謝……謝。”
最後一個字輕到忘記了說。
她怎麼也沒想到,回國的第一天就碰到了倪佳人。腦子回想起今天的日期,才恍然大悟,今天是倪峰的忌日,而他和倪佳人的父母都葬在這裡。
“晴晴!”倪佳人瞪着眸子看她,亦是詫異。
“佳人……”
話音未落,她已被那人緊緊地抱住,“你這一年都去哪兒了?爲什麼不聯繫我?就留下一封信,連個電話都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倪佳人不住地抱怨。
她不是說虛的,當她看到蘇澤修跟林穎走在一起的時候,她還去找了蘇澤修談話。讓他注意和林穎保持距離,因爲她看出了林穎對他有意思。
而楚晴遠在英國,知道了肯定會難過。
豈料,蘇澤修告訴她,他們已經分手了。
她這才知道他們已經分手了,而楚晴的電話,再也沒有打通過。
她還在孕期,情緒不宜激動,傅司臣看她難過,也立即派人去找了,可是,就知道一個英國,到哪兒找人去?
三個月都沒有音信,她放棄了,卻時常撥打那個號碼,希望有一天能夠打通。
有一天,真的打通了,接電話的人已不是她。
“對不起……”
楚晴淚如泉涌,五味雜陳,不知如何描述她的心情。多久了,沒有一個如此親暱的人可以在身邊,抱着她,罵着她。
哪怕是罵,她的心裡都是甜的。
抱着楚晴,倪佳人的視線正好落在她身後的墓碑上,上面赫然刻着楚母的名字。
嗓子眼宛如被魚刺卡住了一樣,疼到無法開口。
這一年,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她那麼憔悴,身邊也只有楚母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如此卻……
“晴晴,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楚晴才憋出了
一個“好”字。
回家……
媽媽去世了,她哪裡還有家。
可是,她說帶她回家,她就信了。
倪佳人和傅司臣簡單地拜祭完倪峰,便帶着楚晴一起回了城郊別墅。倪佳人爲了陪楚晴坐在了後座,傅司臣時而從後視鏡裡看着相依相偎的兩人。
倪佳人的圈子本來就窄,在遇到楚晴之前都是和他們兄弟四人在一起,偶爾分分合合也沒脫離四大家族的朋友圈。
其他有朋友,卻也不交心。
楚晴回來對她來說,是一件樂事,對楚晴來說,她恐怕願意不回來,只要母親還健在。
這個人是他見過很奇怪的一個人,一個人能扛起父親的所有債務,從來不吭聲,哪怕有倪佳人這樣的朋友,也不曾開口求助,還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就像個沒經歷過什麼事情的年輕人。
可實際上,她是經歷了許多底層的黑暗,反而淡然了,看開了。
性格上來說,與倪佳人實在是互補之餘又有相似。
只是,他從未見過她這般脆弱的模樣。
車停在城郊,傅司臣打開門讓兩人下車,自己卻站在原地不動,“你們先進去吧,我回公司有點兒事,一會兒就回來。”
“好。”倪佳人點頭,楚晴正是需要人陪的時候。
楚晴向來堅強,只是觸摸到了最不堅強的事,臉上的淚水已乾,她抱歉地看着傅司臣,“麻煩你們了。”
傅司臣微微頷首,沒有多說什麼,卻讓人覺得安心。
在外人面前他一直不善言辭,此時,他作爲一個不瞭解實情的人,更不好多說什麼。
倪佳人和楚晴一起進屋,秦姨一看到楚晴很驚訝,卻也很歡迎她來,唸叨着她都有一年多沒見她了,還怪想念的。
聞言,楚晴眼眶一熱。
這裡是A市,是她熟悉的A市,每一個人對她的心都是熱的。
“秦姨,麻煩你給晴晴熬點兒粥,再做兩個小菜吧,我猜她肯定還沒吃飯呢。”
“好。”
“真好,你和以前一樣樂觀了。”楚晴看着她現在的模樣,舉手投足都有一股範兒,就是這個家女主人,沒有半點兒唯唯諾諾了。
倪佳人笑着打趣,“還不是你教得好。”
“是傅司臣把你養得好。”
倪佳人低眸一笑,卻是認同了她的話。
見狀,楚晴很欣慰,眸光卻緩緩地暗淡下來。這個家裡太幸福,就越讓她想到自己只剩下一個人了……
倪佳人像是跟她有心電感應似的,輕輕執起她的手,緩緩地說,“晴晴,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啊,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嗯。”楚晴點頭,“我知道啦。”
秦姨的粥很快就上來,倪佳人陪着她吃了一些,許是太疲倦,吃完飯,楚晴就說着要睡會兒。
倪佳人直接讓她去主臥睡,楚晴不好意思,還是麻煩秦姨稍微收拾了一下客房,然後疲憊地睡下了。
……
傅司臣沒有直接去浮石集團,反而去了蘇氏集團。
陳助理看見他立即起身,“傅總,蘇總現在不在。”
“在哪兒?”傅司臣問道。
電話沒人接,公司也沒人……
“我也不清楚,從早上到現在一直沒來。”陳助理也很無奈,蘇澤修的行程越來越散漫了。
“澤修喝醉了,可能正在家補覺吧。”林穎不知何時從電梯裡出來,解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