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嘴角噙起一抹淺笑。
她似乎已經看到一個孩子跌跌撞撞向她走來的畫面,軟軟的四肢,糯糯的笑容,咧開了嘴,露出最純真的牙齦,只有稀鬆的兩顆牙齒,她口齒不清地喊着“媽媽”……
她和傅司臣站在另一頭,伸出手,等着接住她。
自從倪峰去世,這副畫面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裡。
可是,她也知道,夢,終究是夢。
另一邊,傅司臣還在飯局上,無所事事地應付着那些不想理會的人,喝了幾杯悶酒,腦海裡就想到了酒店前的畫面。
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怎麼又跟倪佳人在一起。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傅司臣有些不耐煩地抽出來,卻看見祁聞發來了一條短信……
小四,我在你房間準備了一個驚喜,記得謝謝我。
後面還帶了一個奸笑的表情。
傅司臣微微蹙眉,不知道祁聞又在搞什麼鬼。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飯桌上的人開始談事情,談完工作上的事,已經接近11點了,飯桌上的菜色也差不多被掃光了,衆人才說着散去。
負責人送傅司臣回了酒店,傅司臣只喝了幾杯,倒是沒什麼醉意,只是身上一股殘羹剩飯的味道,讓他有些不爽。
推開房門,卻發現行李箱旁邊多了一個行李箱,而牀上……似乎有人睡着。
這就是祁聞準備的驚喜?
傅司臣緊蹙着眉頭,內心把祁聞罵了千萬遍。
這廝竟然給他送女人?
疾步走過去,正想掀了被子趕人走,手卻在碰到被角的時候頓住了。
佳人?
她習慣性雙手抱着胸前的被子,頭枕在被子上,歪着睡着了。傅司臣這纔回眸看行李箱,難怪他有一秒鐘覺得那麼眼熟,原來是倪佳人的。
他到底是怎麼把倪佳人弄到這邊來的?
倪佳人睡得不太安穩,眉間有一道細小的弧度,紅潤的嘴脣自然地嘟起,抱着被子轉了個身。
傅司臣站在行李箱旁,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把她抱回去,或者自己睡沙發,可不受理智控制的另一股神經又催促着他,別去做無用功了。
傅司臣站了不知道多久,終於妥協了一般地搖了搖頭,解了西裝外套,套在衣架上,轉身進了浴室。
關浴室門的聲音驚醒了淺眠的倪佳人。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客廳的燈大開着,浴室的燈也亮着。
傅司臣回來了?
不安的心立即狂跳起來,倪佳人抱着被子瞬間失了眠。
房間雖然大,還配有書房,但是,總歸只有一張牀、一牀被子,同牀共枕再所難免。可她如何也無法想象,和傅司臣相安無事地閉目而眠。
如果她是睡着的,是不是就不用想那麼多了?
浴室的燈突然熄了。
幾乎是下意識地,倪佳人閉上了雙眸,就像是剛纔睡着了一樣,不過,抱着被子的力道緊了緊。
傅司臣從浴室裡出來,看到倪佳人還在睡,她睡着了的模樣跟小時候一樣……
像是被記憶驅使,他走到牀前,輕輕地抱起倪佳人往牀邊挪了挪,自己順勢躺在了另一側。
倪佳人只覺得自己身體騰空而起,然後身子突然涼了一下,又穩定下來。一側的被子被掀起,原本進來的涼風瞬間被一具帶着熱氣的軀體驅散,身邊迅速陷下去一塊。
她知道,傅司臣躺下來了
。
第一次,他們相互都有意識清醒的時候同牀共枕。
倪佳人緊張得手拽住了被子的一角,身子有些僵硬。
他沒有叫醒自己,也沒有讓她去沙發上睡,而且,她搬進來他也同意了,是不是……他還在顧念着什麼?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他們的關係會改變嗎?
他會爲了孩子,不再去計較以前的誤會也好,錯誤也好,跟她重頭開始嗎?
傅母說得沒錯,傅司臣是一個有責任的男人。
萬一……他會呢?
抱着一絲僥倖,倪佳人鬆開握着被子的手,掌心浸出了汗水,顫抖着接近了傅司臣。
被子下的他,只穿了一身睡袍。
她手恆過去,恰好碰到睡袍的衣帶,輕輕一拉,衣帶散了。
手突然被拽住,倪佳人猛地睜開眼,對上傅司臣深沉地眸子。
他甚至有些震驚,原本以爲她只是睡覺不規矩碰到了,沒想到,她竟然解開了他的衣帶。
“倪佳人,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倪佳人微顫,大力地拽回自己的手,奈何傅司臣力氣太大,她無法動彈。
他深邃的眸子盯着她,似乎在質問。
那一刻,倪佳人反而放鬆了。
他已經發現了,她無路可走了。
“我知道。”
輕飄飄的聲音,帶着些睡過之後的嘶啞,還有一種朦朧的小性感。
“你確定?”
“我確定。”迷離的眼眸,眼仁卻很清亮,盯着他的眸子好似在故意引誘。
放手一搏,萬一搏對了呢?
反正上一次搏了一把,他們依然保持着這若有若無的關係。
她的一舉一動,就像世間最純的催情藥。
傅司臣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熾熱的雙脣毫無預兆地印上她緊張得緊咬着下脣的脣齒,毫不留情地攻城掠池,奪走她所有的呼吸,一手握着她的手,帶着她爲他褪去衣衫……
倪佳人緊張得不知所措,每一處的肢體都不知該如何運作。
傅司臣不是一位耐心的老師,還沒等她進入狀態,他已經走完了全程,直接攻入毫無防守的領地。
倪佳人吃痛,卻不敢出聲,只能更緊地咬着脣,試圖轉移痛楚。
然而,隨着他的動作,痛楚在加劇,另一種不知名的情愫也在慢慢發酵。
傅司臣長指撫過她的脣,讓她的牙齒不再傷害她脆弱的下脣。
漸漸地,痛楚被愉悅替代。
一夜沉浮。
身體和心靈都在抗議以前的種種不合,原本契合的靈魂,似乎慢慢地歸了位。
第一次,兩人在完全有意識的時候做了。
還來不及去想種種,倦意上來,兩人相擁而眠。
次日,傅司臣先醒。
即便昨晚有意識,他還是驚訝得坐起了身子,身邊的倪佳人手臂上都還有青紫的痕跡,傅司臣皺起了眉頭,掀開被子進了浴室。
倪佳人被他的動作驚醒,一時間,卻不敢睜開眼睛。
她真的……這麼做了。
而且,傅司臣也應了。
那……
右手不自主地附上小腹,似乎那裡已經孕育了一個新的生命。
就算不是爲了挽回他,她懷了傅司臣的孩子,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啊。她也很渴望有一個孩子,但更渴望給孩子一個溫暖的家。
她的家在幾年前破碎了,不想再讓自己的孩子,成爲一個無法得
到父母全部的愛的孩子。
右手撫在小腹上遲遲無法移開,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了笑意。有孩子,有她,有傅司臣的畫面太美了,美到她甚至不想睜開眼睛再看這個現實的世界。
傅司臣從浴室出來,就看到這個畫面。
她……想懷孕?
不,還不可以。
他突然冷冷地出聲,“記得吃藥。”
手頓住,笑容也僵了。
聲音宛如地獄的使者拖着鐵鏈子而來,一瞬間扣住了倪佳人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
那個美好的畫面,一下子就破碎了。
倪佳人抿着脣,第一次反抗,“我不吃。”
“你想懷我的孩子?”
倪佳人沉默着,算是默認了。
她在想,如何才能說服傅司臣,給她一個懷孕的機會,也給他們一個緩解兩人關係的機會。
許久,倪佳人才緩緩地說,“小四,我們結婚五年了,該有孩子了。”而且,有了孩子,你應該不會再那麼殘忍了吧?
她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傅司臣幾乎一秒就讀懂了她的意思。
果然,她還是帶着目的。
怒氣瞬間衝破了理智,指着倪佳人,低沉的聲音帶着壓迫,“倪佳人,別打什麼歪主意,就算你有了孩子,我也不會要!所以,乖乖給我吃藥!”
他生氣,氣的是她想懷他的孩子只是想用孩子拴住他。
一種有目的的愛。
自私的愛。
如此,就算有了孩子,她能給孩子最純粹的愛嗎?
讓他想起了那一幕,她說着嫉妒,然後將阮舒晴推進了車流……
每一次他一丁點兒的希望都會被失望打入谷底。
人都是自私的,但不能總拿生命開玩笑,別人的生命也好,還未成型的生命也罷。
倪佳人臉色瞬間煞白。
他竟然說,他不會要他和她的孩子……
宛如晴天霹靂,恰巧霹過她的腦海,腦袋像是炸開了一樣。
“如果我懷孕了呢,你也要打掉嗎?”
這個問題如此殘忍,傷人也傷己。
可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她就是想知道答案。
傅司臣臉色鐵青,仍堅定地回答,“是。”
所以,不如一干脆就不要懷上,不然之只會有更慘痛的結局。
靜默。
房間裡安靜得可怕,哪怕是一根針掉入了毛絨毯,恐怕都能清晰地聽到聲音。
許久,倪佳人才強忍着淚意,點了點頭,認命地說,“好,我懂了。”
她抱着被子起身,邁着艱難的步子,一步一步挪到浴室。她的背影,瘦弱得像是風吹來左右搖擺的樹,不知何時就會被吹倒。
傅司臣伸出手想去扶,最後卻狠心地收了回來。
他也是自私的,自私地留她在身邊,卻又無法全心全意地待她。
他失望,他內疚,他愛着。
複雜且矛盾的心裡,總是折磨着他,也折磨着倪佳人。
他很想告訴她,是她的孩子他都要,可不能是現在。那一句會打掉,只是爲了讓她別去冒險。
可他不能說。
有些秘密,必要的時候,要成爲一輩子的秘密。
倪佳人從浴室出來,房間裡早已沒了傅司臣的人影。只是那瓶避孕藥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放在了茶几上,旁邊還很“體貼”地備好了開水,她只需要一飲而盡,便無後顧之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