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生睜開眼睛的時候王筱筱已經沒睡在身邊了,隔着臥房半掩着的房門,隱約聽見客廳裡傳來的說笑聲音和陣陣的飯菜香氣。林以生拖着困頓的身子走進客廳,大伯已經在飯桌就座,看見才起牀的他,埋怨地瞪了一眼:“這麼個精力旺盛的大小夥子,還睡懶覺到這個時候!”林以生的幾個堂哥們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王筱筱正和三個嫂嫂把準備好的飯菜端上來。大嫂一邊招呼林以生幾個堂哥們入座吃飯,一面誇王筱筱聰明,這一桌子林以生的家鄉菜都是今天早上王筱筱跟着幾個嫂嫂現學的,有模有樣,色香味俱全,她們除了充當師傅就是給她打打下手。
林以生刷牙的時候,衆人已經開始用餐,他們要趕9點的火車,吃了飯就得出門,林以生聽見客廳裡不時傳來的說笑聲音,甚感奇怪,沒有借到錢還能如此開懷?
大伯們走的時候留了一地的家鄉特產,都是些農家土製的東西,儘管城裡人不一定吃得慣,可怎樣也是他們的一片心意.出門之前大伯特意將林以生叫到書房囑咐了些什麼,旁人無從知曉。王筱筱將幾件半新的幾乎沒怎麼穿過的衣裙摺疊得平平展展送給了幾個嫂嫂,小猴子也獲准拿走了客廳茶几上的汽車模型。
送走了親戚,林以生望着蹲在地上一樣樣拾掇那些家鄉特產的王筱筱,他本來以爲他們一走她就會將那些東西丟出去,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啊。大伯剛纔在書房裡對他說,他媳婦真是個好人。昨天,她看出了他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纔將他叫到了廚房裡去問那難以啓齒的問題,本來老頭只打算跟他們借1萬塊錢,其餘的決定另想辦法,可是王筱筱回身就拿了5萬塊錢給他。5萬啊,那時他們全家加起來掙一年都掙不來的錢。老頭當時想對她說些感激的話,可她卻笑着對他擺了擺手。
王筱筱帶着一副套袖,提溜起一串自制的血腸,湊到鼻子上嗅了嗅,擡起臉在屋子裡四處尋找着一個能掛的地方。
“你不是連田雞都怕,血腸你敢吃?”
“我不吃,你吃。”
“你哪來的5萬塊錢?”林以生望着她的背影問。
“他告訴你了?”王筱筱頭也沒回,她已經找到了一個好地方可以掛那串血腸,廚房的門框子上前些日子掛中國結,她釘了一顆釘子,後來覺得那中國結礙事又給摘了去,可是那釘子卻一直留着。
“你哪來的五萬塊錢?”他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又問了一遍。
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噴在自己後脖頸上,王筱筱扭了扭脖子轉過身瞪着他:“我爲什麼就不能有五萬塊錢呢?”
“你有錢還會下嫁我嗎?”林以生笑着道。
提起嫁給他這樁事王筱筱就覺得窩氣,她哼了一聲,轉過身去不再理他。想起從上海回來的那天美文說她不排斥林以生的事情,王筱筱突然靈光一閃,馬上想到他們第一次相遇在水岸花都的門前,他神乎其神地對她說了一句“是你”,那不就代表他們之前是認識的嗎,她不排斥他想必也是因爲她們以前認識吧。想了想,王筱筱轉過身看着林以生:“我問你件事。”
“請講。”林以生雙手交叉着抱在胸前。
“我們倆,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林以生伸出一隻手來摸了摸王筱筱的額頭:“沒發燒啊。”
王筱筱掃開了他的手:“我問你我們買房子之前還在哪裡見過面。”
林以生沉思了一下,慎重其事地說:“買房子之前我們沒見過面。”
“沒見過?”
林以生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
王筱筱傻眼了:“那你那天第一次跟我打招呼時說‘是你啊?’你,你什麼意思啊?這不明擺着你和我之前認識嗎?至少,也算是打過照面的吧?”
“怎麼可能,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決定共同買房那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然後,我們就一起買了房,再然後就結了婚。”林以生攤開雙手,搖了搖頭:“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啊不過,世界這麼大,也很難說茫茫人海中我們不曾無數次擦肩而過!照此算來,水岸花都那天我們是第幾次見面就很難說了。”
王筱筱突然感到自己的智慧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氣急敗壞地喊道:“林以生!”
“到!”
“你,你那天要是不假裝我們倆之前是認識的,我也不會那麼痛快就答應跟你一起買這個破房子!”王筱筱的辯駁似乎爲了要給自己嚴重首創的智慧挽回一點面子。
“我真沒假裝啊?”林以生瞬間爲自己換上了一副無賴的表情:“‘是你啊’——這是多麼正常的一句問候語,難道我轉過頭來對着你說‘是她啊?’‘是我啊?’,不能夠嘛,你不以爲我神經病纔怪呢!”
“你就是個神經病!不折不扣的神經病!”
林以生仿似很享受這個稱呼,自得其樂地聳聳肩攤開手。王筱筱發自心底的悲哀,和這個人交手就沒有一次能贏過!半晌,王筱筱轉了轉眼珠子,回過頭看着他:“你要真想知道這5萬塊錢是怎麼來的,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先告訴我你到底是幹嘛的?”這5萬塊錢其實也沒有多神秘,那是她爲LILI拍廣告的第一筆廣告費。
林以生皺眉沉思,很是有一種痛定思痛的樣子,最終下定決心坦白從寬,朝她勾了勾食指,王筱筱滿心期待地湊上前來,林以生隨即換上一副嘴臉:“不說就算,反正5萬塊錢我是不還了!”
“找死!”王筱筱一拳打在他肌肉結實的左臂上,這一拳本沒什麼力道,不曾想他竟殺豬般一聲嗷嚎順着門框蹲了下去。
“你就裝吧,”王筱筱叉着腰,擺出一副我是潑婦哦我怕誰的樣子冷笑道:“成天裝瘋賣傻的,傻子才相信你。”
要不是王筱筱太善良就是林以生演技實在太好,他腦門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方纔的嗷嚎已變成了嗚咽。這一下王筱筱真的慌了神,難道是自己手上帶着什麼暗器不成,翻開手掌看看——光光溜溜什麼也沒有!大不了再讓他騙上一回,王筱筱蹲在他身旁,將他白色棉質襯衣的長袖擄了上去,剛纔被她打中的地方,赫然一道足有十幾釐米長的刀傷!
“這個,這個可不是我乾的吧?”王筱筱語無倫次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林以生頭靠門框護着左臂,癱坐在地板上斷斷續續地說:“我衣櫥裡,黑色那件外衣的口袋,有創傷藥,快去拿來。”那樣子痛苦不已。
“哦,哦……好,好,好!”王筱筱撒丫子向林以生的臥室跑去。拉開衣櫥,黑色外套足有七八件,抖抖擻擻挨個摸了個遍終於翻到了那個藥瓶。突然,一件醒目的衣服讓她眼前一亮,那竟是一件警服!她嘩地把那警服拽了出來,左看右看,天啊,林以生是警察嗎?
“喂,找到了沒有?”林以生坐在廚房門口的地板上,拖着長音大聲喊道。
“哦,哦,找到了,馬上就好!”王筱筱慌忙把那警服塞了回去,腦袋裡盤旋着一個大大的疑問,警服上爲什麼沒有肩章呢?
帶着滿腹的疑問重新回到林以生身邊。爲他擦藥的時候,王筱筱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問他,這可是對他身份窺探的歷史道路上突破性的轉折啊!他難道真是警察嗎?警察又不是什麼神秘的職業,用得着這麼遮遮掩掩的嗎?難道是臥底?又不是在演電視,哪來的什麼臥底。對了,那警服沒有肩章,難道是假的?就這麼胡思亂想着,王筱筱連手裡的動作也沒有注意到。
“哎,你這人怎麼這麼不敬業!”林以生不滿地嚷了起來:“你看看你把藥塗在了哪裡?”
王筱筱低頭一看,她塗藥的手指已經不知不覺地滑到了他的小臂上。她心虛地嘿嘿一笑,心裡怎麼想的嘴裡就說了出來:“你是警察啊?”
“啊?”林以生愣了一下,轉而故作深沉地咳嗽了一聲:“咳,怎麼,害怕了?你意圖襲擊人民警察,該當何罪?”
“你真是警察啊?”王筱筱又有些懷疑地望着他:“那你怎麼連肩章也沒有呢?你被開除了吧?”
林以生有點無言以對,一指橫着刀口的手臂,蠻不講理地提高了音量:“少廢話,上藥上藥!”
見王筱筱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林以上又換上了慣常嬉皮笑臉的模樣:“這就對了嘛,婦道人家,不該問的就不要亂問。哎對了,你幹嘛對我們家親戚這麼好啊?”
王筱筱這回上藥很仔細,手指沾着藥膏輕輕地一圈圈在傷口上塗開,也懶得琢磨他那些破事,懶懶地回道:“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會這麼做的。”
“是嗎?”林以生老大的不相信:“你是真想讓我娶你吧?”
“滾!”王筱筱放下他的衣袖,拿着藥瓶從他身上跨了過去。
橫屍在廚房門口的人還在不滿地嘟嘟囔囔,王筱筱擺在茶几上的手機也嘟嘟的震了起來,抓過來一看,王筱筱傻眼了,短信是舒喬發來的,內容如下:
親愛的,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好消息是我發現岑頎是真的愛上你了,壞消息是我自作主張,把你已經結婚的事情告訴了岑頎。在你準備立即打一個電話過來罵我以前,我想要告訴你的是,如果岑頎是真心愛你,這正是考驗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