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比不是嘴上說說。
他是真的認爲他可以把對方一網打盡的——在蘇沉向他剖析了緋色之心的心態後。
所以在部隊到達後,阿努比做了個決定。
“什麼?分兵包圍?偉大的陛下,這完全沒有必要。讓我帶領大軍,直接殺過去就可以了!”
暴族大帳裡,力克而隆轟鳴着他獨特的嗓音叫喊。這個連腦子裡都是肌肉的光頭大漢是阿努比最信任的猛將,烈焰部落的第一勇士。
他的作風也與他的形象一樣,簡單,直接,粗暴,他反對阿努比的理由僅僅是因爲他覺得麻煩,從這點上說,這也是最能讓阿努比接受的,因爲這讓他看起來更加英明。
不過其他暴族的反對就不讓他開心了。
“三山堡並不是一個適合包圍的地方。兩邊的山谷陡峭,地形複雜,部隊不易施展開,就算包圍效果也不會很大。”辛拜克道。
辛拜克是阿努比的通勤官,主管大軍的後勤事務。儘管暴族的後勤一向以糟糕與混亂出名,但至少辛拜克的後勤還說得過去,至少不是最糟的。能做到這一步意味着他在暴族中也屬於智力較高的那一類,因此也扮演了阿努比的智囊角色。
事實上由於接觸層次的緣故,阿努比接觸的絕大多數暴族還是比較聰明的,畢竟在阿努比的手下做事,沒點眼色真的活不長。能夠爬上高位的,也多非庸俗之輩。
辛拜克今年二百多歲了,這個年紀已然不小,所以說話也是極具謹慎。
辛拜克的說話只是讓阿努比不開心,相比之下,另一位的說話就要讓他暴跳如雷了。
“這是個糟糕且愚蠢的計劃。這樣的地形,大軍要想完成包圍需要至少一天時間,在這一天裡,獸族隨時可能出擊,而我們卻會因爲行軍而出現防禦空檔。就算我們頂住了攻擊也沒用,由於地形阻隔,部隊會因此分成不相連的數個部分。獸族完全可以藉助地勢強攻一部分。四面圍攻最終只會變成各個擊破。”
作爲二十萬暴族大軍的統帥,古查有資格這麼說。
不過這不代表他的反對就有效。
“這是我的計劃,我要活捉那個混蛋!”阿努比道。
這話的潛臺詞是,你再敢說這個計劃愚蠢,我就剝了你的皮。
古查開始發揮一個真正的暴族應有的本色。
固執,強硬,不知變通。
他說:“這個計劃不會讓你活捉他,只會讓你成爲一個愚蠢的失敗者。”
“閉嘴,你這該死的混蛋!”阿努比咆哮着衝過來:“我要宰了你!”
他上去就是一拳。
可惜古查不是阿廖沙夫人,他的鐵拳沒能轟殺對手,只是製造了一場巨大波瀾。
“就算你是皇帝,也別想爲所欲爲!”古查咆哮着反擊。
他竟然反擊!
這是蘇沉第一次看到發生這種事,儘管在這之前他已經對暴族的狂暴無腦有所準備,但當這一刻真正發生時,他還是有着巨大的不適應。
或者,這纔是真正的暴族。自己之前所見的,都只是浮於表面最不暴族的一面。
一位皇帝與他的統帥之間的戰鬥就這麼展開,暴族士兵們沒有爲此驚慌和騷亂。他們甚至圍在一旁,大聲叫好。
論實力,古查身爲暴族統帥,早已經是巔峰圖騰,六次洗禮,實戰多年,實力更在阿努比之上。不過阿努比畢竟是皇帝,這個傢伙甚至不吝於表現自己威權的一面。
他一邊出手一邊吼叫:“這不是塔庫沙,而是我,偉大的阿努比·烈焰,對你這個混蛋的懲罰。你不可以反擊,如果你傷害了我,就是叛逆。”
“你別想把這罪名扣在我頭上。”古查毫不示弱的叫嚷,不過出手還是有所節制。
他們就這樣砰砰打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以古查被阿努比踢了幾腳告以終結,而阿努比也被古查打了一拳頭。
在臉上。
頂着臉上的拳印和腳印,會議繼續開始。
阿努比不滿的發着牢騷:“薩克爾死了,我卻依舊未能得到自由。”
“你的率意妄爲會成爲族羣的災難,你最好學會剋制一下自己。”蒼老的聲音從新帳篷的一角傳來。
那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手裡還駐着柺杖。
儘管他是如此蒼老,但是卻沒有哪個暴族敢小瞧他。
因爲他就是暴族中央大神廟總祭龔古爾圖,鐵血國度的神之代言人,民心執掌者。
可以說,龔古爾圖就是暴族的無冕之皇,沒有他的支持,暴族的任何戰爭都會變成不義的,受詛咒的。
如果說古查對皇帝的頂撞三分之一來自權勢實力,三分之二來自性格脾氣,那麼龔古爾圖對阿努比的教訓就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是如薩克爾般,長者對晚輩的教訓。
面對龔古爾圖的教訓,桀驁昏庸兇殘橫蠻如阿努比,也只能低頭。
“好吧,那你們說怎麼辦?直接攻城?”阿努比有些賭氣問。
“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力克爾隆接口,露出憨厚的笑。
“狗屎,獸族方面至少還有十萬軍隊,其中包括三十個以上的領主,真以爲吃掉它們不需要代價的嗎?”辛拜克道:“必須想個辦法解決對手。”
“獸族不善於想辦法。”力克爾隆嘟囔。
“如果讓它們主動進入包圍圈呢?”蘇沉突然插嘴。
作爲內侍長,他的官職是最低的,作爲中騎將,他依然是最低的。但最爲皇帝陛下的近臣,寵臣,佞臣,蘇沉有資格說話。
“閉嘴,你這妖言惑主的混蛋。”古查喝道。
如果蘇沉不是男性,他或許就要被罵成狐媚子了。
“讓他說,古查。智者不堵言路。”龔古爾圖用他特有的緩慢語調道。
這話是說給古查聽的,也是說給阿努比聽的。
蘇沉聳了下肩:“很簡單,正如我們知道緋色之心爲什麼不撤走一樣,他衝的是原骨權杖。所以只要給他機會,他自己就會殺進來的……帶着他的部隊,強行鑽入我們的包圍圈。”
古查吃驚:“你是說讓陛下……”
“做誘餌,是的,我就是這意思。”蘇沉很肯定道:“讓陛下的車架前移,緋色之心就會覺得有機會。”
“這是讓陛下犯險!”辛拜克叫道,不失時機的表達忠誠。
“不會有危險。”蘇沉回答:“可以使用替身,不過必須持真正的原骨權杖和生命圖騰板。”
用替身來欺騙緋色之心?
大家互相看看。
“你確定緋色之心會明知有埋伏也要殺進來?”辛拜克問。
“他會的,只要有寶貝,他纔不在乎士兵呢,他之前的作爲已經證實了這點。”蘇沉很肯定道。
“可是緋色之心並不好騙,普通的僞裝絕對騙不過他。”古查道。
“人族有一種秘術,可以變換相貌。你們知道吧?”蘇沉問。
“當然,不過會這種秘術的很少。”古查道,話是這麼說,但心裡卻隱然覺得,這隻怕難不倒蘇沉。或者說當蘇沉提出這個提案時,就已經有了準備。
果然,蘇沉微笑道:“您忘了,我有七十三名人族士兵。巧得很,有一個就有這種能力。”
一羣暴族高層同時愕然。
這還真是巧了。
這當然不是巧合,蘇沉擁有製造僞裝妖姬的能力,他可以讓自己獲得,自然也能讓別人獲得。 ◆ Tтkǎ n◆ ¢ ○
還是龔古爾圖,他問:“那爲什麼那個人類沒有利用僞裝逃走?”
蘇沉回答:“他騙不過洞察者的眼睛,這種手段只能對付沒準備的。”
龔古爾圖道:“那就對了。他既然騙不過洞察者,也就不可能騙過緋色之心。”
“但如果有您的幫助,就未必不能,對嗎?”蘇沉反問:“您不需要讓他徹底騙過緋色之心,只需要緋色之心無法在遠距離發現就可以了。”
“所以我們就要把原骨權杖和生命圖騰板交到一個人類的手裡?”還是古查揭出要點。
“二十萬暴族大軍包圍下的一個人類。”蘇沉不動聲色道:“我只是提個建議,諸位有什麼更好的計劃儘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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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堡。
由八隻披甲鱷龍拉着的鮮血浮宮裡,緋色之心正坐在他巨大的頭骨王座上。
那是由九百九十九個頭骨堆積而成的王座,種類囊括了暴人羽海獸等諸多種族,其中包括有兩位皇級,二十四個王級頭骨。這些頭骨並非死物,它們的眼中閃爍着幽火,上下頜時不時撞擊着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坐在這王座上的緋色之心,看起來更像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只是身上時不時冒出的黑色煙氣看起來有些詭異而難以捉摸。
他就這樣坐在頭骨王座上,歪着頭,閉着眼,仿如沉睡,一隻手裡還拿着根權杖,權杖上鑲嵌着一塊三色寶石,分別是紅,藍,黑三種色澤。
持仗的手在寶石上摩擦着,有節奏的輕輕敲擊着,證明了他並沒有真正睡着,也使得在下方跪拜的小妖心驚膽顫。
突然他睜開眼。
當他睜開眼的時刻,整個空間都之明亮了一下。
深邃的目光刺破蒼穹,看向遠方。
他說:“我感受到了……我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