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成進士債主冤家齊證罪 說仇人泥犁刀劍總生花

《點絳脣》:今古茫茫,麒麟閣幀剡溪幅。驅狼逐鹿,奔走太行路。奸險生心,到處成桎梏。休報復,你笑我哭,高枕黃粱熟。

話說丁協公自中了進士,值得大搖大擺,今日是年家請酒,明日是盟兄回席,又把北京踹得個稀爛。那日吏部掣籤,掣得福建地方一個知縣。領憑到手,不日出京。到家祭了祖,親朋來賀的填門塞巷,應酬了些日子,才吹吹打打赴任而去。一行家眷,好不齊整炫耀的。他是慣了的性子,那裡忍耐得?到那地方,下力抓個兒,顧甚麼官聲國法?按院看他是進士出身,本上帶了個名字,大計裡一個不謹,請了回籍。你說他家裡坐得住麼?他是個白衣也弄出個紗帽來,豈有一個紗帽肯安心做了白衣的?那時值嚴相當權,他使得福建的東西不着,運了些進京,打點了嚴世蕃,又拜他做乾兒子。嚴世蕃分付吏部,就起了他戶部主事。他又帶家眷進京,到了戶部的任。管倉管庫,他也不肯放鬆了那一京的。

不上年把,嚴相也逐回籍了,嚴世蕃不久也正法了。老子已壞,兒子還坐得住?卻被戶科一個姓蕭的掌科,單單參了他一疏,說他如何貪贓,何等亂法,大計壞的官,不思閉門訟省,反入賄權奸,朦朧請復。以大君之祿位,作假父之恩知,罪在不赦。末又道他本來面目,多屬夤緣,場屋關節,手眼神通,顯有指證,不比風聞。伏乞敕下該部通盤打算,徹底澄清,計鴛鴦針。0.其贓罪,示以極刑,除小人百足之尤,培國家萬年之氣等語。

旨下發刑部究擬。那刑部關會了吏部,討了大計的考語來,加他個不合入賄謀復的罪。又拗不過蕭掌科做了硬對,問了個瀋陽衛的軍,候旨下不題。正是:憑他羽翼沖天去,若個奸雄好到頭。

不見曹瞞疑冢在,幾回玉碗去荒丘。

卻說徐鵬子在盧翰林家讀書,與公子交相琢磨。那公子到底是有根氣的,就也虛心耐受,學業果比往日大進,時常送文字與翰林看。翰林也曉得是徐鵬子誘掖之功,着實歡喜。

那一年提學發牌科考,盧翰林對鵬子道:“你揣摩已成,不要埋沒了。你可借我北地籍貫,提學科考,你出來試一試,毋令英雄有白頭之嘆。”徐鵬子應允。一連府、縣、道,不費絲毫氣力,輕輕的進了學。又去趕遺才,又錄了一名科舉。那盧公子仗自家的本事,也公公道道摸了個二等科舉。翰林大喜,早晚勸他們攻書,一切進場雜事,都不要分他們的心,只待臨場之日,帶筆硯進去就是。

須臾進了三場,徐鵬子中瞭解元,盧公子也中在五十幾名上。這回光景,真是不同,徐鵬子枯木再春,那盧翰林也是個刮目的知己了。翰林對鵬子道:“小兒的本領還生疏,雖然偶中,不得自滿。我意這邊糧船甚便,僱了一個艙口,又寬敞,又安穩,徐先生同小兒前去,一路上還要求你點撥。盤費是不消愁得,你們早早進京,一面讀書去。若得小兒同徐先生聯發了,學生決不敢忘。”徐鵬子謙謝不了。

拜了房師之後,兩個人就趁順便的糧船,預先進北京去了。

那盧家事體,百需百有,真個是不費他們半點心力,整日在船上讀書。剛剛船到了天津衛,兩個人商量道:“僱班轎馬,到京去更便些。我們在船上已久,不耐煩了。”不一時,就僱了夫馬,徐鵬子與盧公子兩乘大轎,餘者都是騎馬跟隨。可煞作怪,恰纔不曾走了四五十里遠,只見一個婦人坐在荒草地面上啼哭。他們這些人通不在意,徐鵬子是個受過患難之人,聽見便惻然動心。轎子到他面前過,細聽一聽,聽得不似北音,便叫住轎,着人去問婦人是那裡人,爲何啼哭。那婦人回道:“是南邊人。”鵬子聽得聲音,連忙跳出轎來一看,偌大一驚,原來不是別人,就是他渾家王氏。便問道:“你爲何在這裡?

“那王氏起先低頭而哭,見人來瞧,他也不敢擡頭。一聽見問他的聲音,才擡頭起來,見是自家丈夫,方立起身道:”這是夢裡?如何這裡得相會?“徐鵬子道:”我如今中了舉人,進京會試去。你來則甚?快講我聽。“王氏將避亂得信,特來找尋,遇着惡船家,因此連夜走了,要走進北京問那衛官,再討你的消息,不想於此得會,大略說了一遍。徐鵬子道:”這船家哩?“王氏道:”他已開船去了。我認得他叫李麻子,他少不得要到北京,容易查訪的。“徐鵬子才請盧公子相見了,大家悲感不勝,就將鵬子那乘大轎與王氏坐了,他另僱了一乘轎子,一同進京。恰是:今夜燈前照,猶疑夢裡身。

不受苦中苦,怎爲人上人。

這王氏到這苦難時節,與死爲鄰,不想遇了丈夫,又是遇了富貴的丈夫,不似前番酸丁了。雖然是王氏貞一之報,卻也還是徐鵬子不瀅濫之報。不幾日到了北京,賃屋住下,一切不題,單理進場的功夫。須臾進過三場,卻早又揭曉了。徐鵬子中了進士,盧公子榜上無名。鵬子又殿試過了,殿了二甲上。

觀政後,就授了北京刑部主事,去到任了,將家眷送進衙門,盧公子方纔作別回家。

卻說徐鵬子到任之後,書吏送進一本冊子,卻是戶部郎中丁全問遣這案的爰書。便稟道:“丁家家口,先要點驗,造了冊子,送堂奏請,候旨發遣。昨日科裡蕭爺,又有帖兒來催了。”

徐鵬子道:“丁全這廝,弄了個進士,做這樣現世報,不知所犯何事?”隨將那宗案卷細閱一番,又檢那蕭掌科疏稿來看了道:“這樣看來,一遣也不冤枉。”

次日過堂,點了丁全。只見那丁全含愧低頭,局-了不得。

徐鵬子只當他如此醜狀,見了鄉親,自覺面上難過,也不好十分拘求他。大約就家口單上一看,也有個丫頭,叫做春櫻。逐一點名過去,叫到春櫻,鵬子仔細一認,原來就是他走的那婢子,心下大加驚異,就叫那春櫻上來問道:“你也認得我麼?

“春櫻擡頭,認得是舊家主,應道:”奴婢認得。“話未說完,眼淚簌簌的如雨下來。鵬子因法堂上不便細問,因叫道:”點完出去。“隨分付長班道:”那丁衙丫頭春櫻,不是正經人犯,本廳備價贖身,你可帶他交進衙來,領身價去交庫就是。“長班答應去了。到晚送到衙門口,傳點進來道:”長班送春櫻來,並領身價。“鵬子隨備了十二兩身價,付了長班,即喚春櫻進衙。春櫻一見了家主、主母,跪在地上,哭得個不起。正是:團圓今夜三生話,雞犬猶銜百世恩。

莫道令威重到日,徒將城郭愴歸魂。

徐鵬子問道:“我有甚虧負你,你就走了?幾陷我於死地!

“春櫻道:”這是婢子該死。其中卻有個緣故。“夫人王氏道:”甚緣故,你慢慢兒說來。“春櫻道:”那日老爺功名不遂,心下着惱,奴婢不堪驅使,因而觸怒。從小受老爺、奶奶恩養,豈有含怨之心?不想那日那姓周的白日鬼來看老爺,此時叫我捧茶出去。白日鬼問道:“你爲甚麼眼睛哭得紅紅的?‘我彼時不合應了他一句道:”相公放榜不中,家裡這幾日吵鬧不過。’白日鬼道:“恁樣講,着實難爲了你。你有爹孃麼?何不暫躲一兩日,等他過了性子,再回來也好。‘我對他道:”爹孃在城外,我卻不認得路。若躲過得一兩日,這就萬幸。’白日鬼道:“明日侵早我做個陰騭,送你回去住幾日,轉來還替你對相公說,叫他寬你些。‘奴婢一時短見,還望他對相公處討饒。那曉得他第二日趁奶奶們未醒,果然敲門,叫我出去。我只當他是好意,就不合同他出來。誰知他一領就把我送到丁家來。丁家接住,就把我關在一片屋裡,不通消息。後來聞得他買了爹孃來吵鬧,又包他告狀,送了那官五百兩銀子,要處死了你才放心。”夫人老大驚異,對鵬子道:“你與丁家有甚仇麼?”鵬子低頭想道:“我與他沒甚冤仇,苦苦這般害我怎的?”春櫻道:“還有話說。聞得他中舉人的卷子,是改了老爺的,老爺曾到白日鬼面前說,要到監場察院處告他,他又是那推官的門生,極力幫他,就借奴婢身上,先發制人,這都是我該死了。”說完又哭。

鵬子點了點頭道:“原來恁樣。叫人那裡摸頭腦去!怪得那日過堂時節,他那般局不寧光景,誰知到是他良心發見的。”

夫人道:“這樣惡人,怎麼天還把一頂紗帽與他戴?陷得我兩人險作他鄉之鬼。”鵬子道:“我如今這樣,他如今那樣。

我雖然流離顛沛,還有見天日時節;別人參了他,恰好撞在我手裡結局,這就也是個報應了。“說猶未了,傳稟進來,說科裡蕭爺請赴席。鵬子即時出來,到蕭衙去。正是:平日殺人都市中,爭道相逢不相識。

悽悽不似向時聲,滿座聞之皆掩泣。

卻說徐鵬子來赴席,就問蕭掌科:“老先生尊召,同座還有甚人?”蕭掌科道:“學生特設奉敬,並無陪賓。席間還有一事相商。”鵬子道:“這樣怎敢當?”須臾坐下,酒斟數巡,蕭掌科道:“學生今日見屈者,正爲丁全那廝。爰書雖定,只求老先生早些造冊送堂,以便遣行,不可再留連濡滯,致有漏網之恨。”鵬子道:“正欲請教一事:請問老先生疏稿言言金石,字字秋霜,但所云場屋關節,這件不知何所指實,幸明賜教。”蕭掌科道:“這事不提就罷,提起來鑽心刺骨,恨不食其肉而寢其皮。老先生不厭煩絮,請借樽酒消閒,爲老先生講一遍。學生習的是《春秋》,壯年才舉於鄉。節連會試,幾遭不中,鄉人皆以我爲錢秀才了。

其時因一墳墓,老父與鄉人口角。鄉人有□心老父之意,因學生公車在即,鄉人觀望伺隙而發。老父臨行謂學生曰:“鄉人有心挑釁久矣,你此行若中進士,他就中止;若不中進士,恐有不能忘情者。你須努力博個進士,以慰父望。今日軺發之日,即汝父睜眸之日也。‘比時學生答道:”大人不必憂慮,此行揣摩已成,斷然要中,決不負倚閭之望。’老父點頭而別。

及到會試,學生極力敲推,成就七篇文字,反覆翻閱,決然可中。出場遂謄稿飛報老父,使老父見而寬心。三場皆稱,到揭曉日寂然無聞,因而不憤,候取了落卷,看作何分曉。那曉得討了落卷出來,學生捲上,竟不是學生的文字,竟是潦潦草草,極不象樣幾篇臭爛文字。卻好走到坊中,看見丁全這廝的硃卷,卻與學生的一般。學生就照謄錄的人名,尋着替他理論,他說不關我們小人事,就是監場一位老爺那裡發下叫謄的,小的怎敢不依?學生正欲告發,以泄心中不平之忿,因想家難方殷,又生他釁,恐貽老父不安,只得含忍。鄉人因學生又不中了,遂將老父告在本縣。那知縣又與學生素不相投,乘機生詐,就出牌徑拿老父。老父氣鬱,因而得病不起。喪殯之儀,草率不堪。此事皆因不中,不中又因丁全,此學生痛心切骨,欲手刃報父之仇一也。“

說完道:“老先生請酒。老先生聽得可髮指否?”鵬子點了點頭道:“是。”蕭掌科道:“還不止是。學生家道窮了,起復後只得就教。那曉得時運不濟,單拈了一根廣西柳州府學教諭。許遠路程,揭借了盤費,吃了許多驚恐辛苦,教官體面,那裡嚇得動人?況獠蠻地方,怕的打劫,那裡怕你教官?真正是齏鹽苦淡,老母好生不遂,又受了那邊山嵐野瘴,得了一病,醫了數百金,總是不起。此舉皆因不中,不中又因丁全,此學生痛心切骨,欲手刃報母之仇一也。”

講完又道:“請酒,老先生聽得可髮指麼?”鵬子又點了點頭道:“是。”蕭掌科道:“還不止是。你說那千里之喪,怎得容易回鄉?學生除供給醫藥之費,囊中已是蕭然了,盡將賤內衣裳首飾,可變賣的變賣,可融化的融化,不上四五十金。

又到同官處告貸,他們極力齎發,也不上五十金。幸爾敝鄉一個相知,在省下作官,學生親自到他任上求借,蒙他即借二百金,寫了合契,着學生回鄉備還他家裡。學生感他不過,一路省儉,搬將母柩回來。你想一個又老又窮的舉人,又在艱中,那裡得這二百金還人?那些討債的討了幾回,見無撈摸,次後就出言出語了,最後就敲門打壁的罵了。那日學生他出,那些討債的竟向內室辱罵,賤內不堪,回了幾句,那些人故意發作,說道:“賴債,還來打我!‘因而並賤內推撲暈倒。賤內受氣不甘,從此得病,不上半年,相繼而亡。此事皆因不中,不中又因丁全,此學生痛心切骨、要手刃報妻之仇一也。”

講完又道:“請酒,老先生聽得可髮指麼?”鵬子又點了點頭道:“是。”蕭掌科道:“此三者皆其大端,約略舉而言之,其中造次顛沛還有百倍幹此者,不敢盡述,恐污尊耳。近來始成進士,初授行人,受國恩超擢今職。打聽這廝罪惡貫盈,意欲舉發。但他新投權相門下,作乾兒子,學生恐一時力量不及,不唯無益,反置不共戴天之仇於不能報之地,只得刳心忍耐。今幸冰山已倒,百足無能,荷聖明恩允,稍泄前憤。總之,這廝縱懸首蒿街,消不得終天之恨!老先生休見怪。污耳!污耳!”鵬子道:“原來如此。恐怕世人受此累者不少。”蕭掌科道:“據老先生說有所聞見,亦祈賜教!”鵬子便含糊答應道:“學生也是這等說,未必指丁全一人。”蕭掌科道:“只是求老先生速些,至囑!至囑!”又吃了幾杯,方纔告別。正是:佛說大慈悲,衆生多水火。

憑君唱闡提,千劫大因果。

殺人街市中,不復知有我。

妮妮杯酒前,淚落如珠顆。

聞見鹹心傷,殺之皆曰可。

堪嘆讀書人,無知受其禍。

徐鵬子吃酒回來,對王夫人道:“原來丁全作孽,不止我這一宗,所以今日得此重報。”王夫人道:“他又做出甚事來?

“鵬子將蕭掌科的話說了一遍,又道:”謀爲舉人急些也罷,若進士就遲一科也得,何必恁急急傾一家、補一家的?蕭掌科被他弄得家散人亡,我卻比他還便宜兩個人。功名場中生出如此缺陷來,也是一場笑話。“王夫人道:”這惡賊使盡奸計,害人成己,若乘機湊便,重處他一番,警戒後人,且泄我兩家之恨,方稱我意。“鵬子道:”這也是前生孽債,將就他些也罷。也費千謀百計,弄個兩榜,只望封妻廕子,耀祖光宗,享盡人間富貴,佔盡天下便宜,誰知一旦泥首階前,灰心塞外,也就勾了。若復冤冤相報,何日是了?依我的意思,覷個便還鬆動他些纔是。“王夫人道:”蕭掌科的對頭,你若鬆他,不是解已成之冤,尋未來之釁麼?“鵬子道:”蕭掌科精明歷煉,可以理恕的。我那負辜的事情,他久後自然識得。已成未來,都可以一概湔除了。“

說猶未了,只見門人傳稟進來,堂上有文書到。鵬子喚接進來,拆開看完,呵呵大笑。夫人道:“甚事好笑?”鵬子道:“你說報仇,這不又是一宗報仇的來了。”夫人道:“報甚的仇?”鵬子道:“戶科一本,爲侵盜漕糧事。犯入李麻子,奉旨刑部究擬。這不是你前日說的那李麻子麼?”夫人合掌道:“阿彌陀佛,這惡賊我恨入骨髓,未得報復,今日自投網羅,如今天眼恁淺哩!”鵬子道:“天眼淺,人眼倒要深些。這人已犯不赦之條,我又從而問入之,這又不是第二個丁全了?”

夫人笑道:“你意何如?”鵬子道:“候面審時定奪。”

次日坐堂,解到李麻子,鵬子道:“你是李麻子麼?”李麻子道:“是。”鵬子道:“你擡頭起來。你認得我麼?”李麻子道:“不敢。”鵬子道:“你認得徐家阿嫂麼?我姓甚麼哩?你要見徐阿嫂,我請出來與你看看。”李麻子聽得,情知那件事發作了。只管叩頭道:“犯人該死!犯人該死!”鵬子拈起籤來,叫重責四十大板。打完,鵬子道:“你這兇頑之徒,你就不犯到我手裡,我先曉得你必要壞事了。你今侵盜這許多漕糧,那裡去了?”李麻子道:“犯人一時無賴,花費了些錢糧,情願就死罷。”鵬子道:“你就要死也還難哩。你家中還有產業麼?”李麻子道:“家產毫無。只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孃,帶在船上燒火,此外並無倚靠。”鵬子喝帶出去。

次日出票,傳了他那一幫的運官、旗甲,一齊都到。鵬子善言勸諭,令他衆人量力多寡,捐助他些。又道:“本司是爲你們的,設使他枉口扳害了你們,你們既要代賠,又多去了衙門之費。且撮補得一個人完全,也就是一幫的光彩。”衆人感其恩義,只得一五一十的,都替他清賠了。鵬子問了他個雜犯,仍代他償了去,白白的趕了出京。這正是:冤冤相報幾時休,到得回頭把債收。

漢武秦皇遺蹟處,年年風雨泣長楸。

卻說那丁協公既定了罪,只不見刑部發放,心下想道:“冤家路窄,單單網落他手裡,這回耽擱了這許多日子,莫不是加些楔子,還要入我個重罪哩。”因遣人通了一個鄉親,也是在京現任的,託他到徐刑部那裡去認罪,道:“丁全自知該死,往日過惡,求念鄉情,開他一線生路,情願將原籍的房屋田產寫獻進來贖罪罷。”徐刑部道:“豈有此理!丁協公自是得罪掌科,與我面上全沒相干。”那鄉官道:“就不相干,也要求老鄉親做個魯仲連,何如?”徐刑部道:“莫錯疑了。我遲遲原無他意,三日內便見分曉。”

這鄉官回來對丁協公說了,丁協公心疑未定。果然過了三日,聽得冊立東宮大赦天下。徐刑部就援例將丁全罪名開釋了,問個罷職永不敘用例,做文回了堂上。堂上允了施行,這丁全才曉得徐刑部以德報怨,真正是仕途中聖賢,恩怨內菩薩,舉家頂戴不荊次日青衣小帽,伺候刑部出堂,親自拜謝。鵬子知得了,掛了一個牌道:會審欽件,一應公文不許投遞。

丁全看見牌面,諒道是盛德君子,不欲形人之惡的美意。

在了大門口,端端正正磕了八個大頭,口裡不知咕咕噥噥祝讚的甚話。恰也湊巧,那丁全正在拜祝時節,只見又有一個人,破衣襤褸,飛跑走來,也跪在大門口,嘴裡大聲說道:“願老爺、奶奶萬代公侯,富貴聯綿,子孫昌盛,享壽萬年。”磕了無千帶萬頭纔起來。一爬起來,頂頭撞了丁全。原來他兩個人是相熟的,一會兒各訴前事,兩個人齊打起鄉談來,合掌唸佛而去。你道這是甚人?原來是那李麻子。這都是徐刑部公門中修行好處。

門上人將此事傳稟進去,他也不以爲意。你看他受了多少磨難,功名被人佔去,性命還要貼他。幾乎連結髮奶奶也將來不保,他一味以德報怨,全不記懷“冤仇”二字。雖是摩練學問,從艱苦中躁出來的,卻還是本來面目上原帶了菩提種子。

若學蕭掌科,未嘗不艱苦,不摩練,不能學他忘機了。後來轉了吏部,升了太常巡撫,累官至吏部尚書,享年九十多歲。夫人生了二子,春櫻因他無心之疑,也念貧時小菜,收了做偏房,也生了一子。三子克紹書香,兩個中了進士,一箇中了舉人,皆爲名宦。這都是兩夫妻寬仁積德之報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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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第一回 黃金榜被劫罵主司 白日鬼飛災生婢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楔子楔子第一回 黃金榜被劫罵主司 白日鬼飛災生婢子楔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一回 黃金榜被劫罵主司 白日鬼飛災生婢子楔子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楔子楔子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第一回 黃金榜被劫罵主司 白日鬼飛災生婢子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楔子楔子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第一回 黃金榜被劫罵主司 白日鬼飛災生婢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楔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一回 黃金榜被劫罵主司 白日鬼飛災生婢子楔子楔子楔子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楔子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楔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第一回 黃金榜被劫罵主司 白日鬼飛災生婢子楔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楔子楔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一回 黃金榜被劫罵主司 白日鬼飛災生婢子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一回 黃金榜被劫罵主司 白日鬼飛災生婢子第一回 黃金榜被劫罵主司 白日鬼飛災生婢子楔子楔子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楔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一回 黃金榜被劫罵主司 白日鬼飛災生婢子楔子第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第一回 黃金榜被劫罵主司 白日鬼飛災生婢子第一回 黃金榜被劫罵主司 白日鬼飛災生婢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第二回 新貴惹秋風一場沒趣 寒儒辭鄉館百事難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