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藍藍,風涼涼,血腥味濃郁,往生咒在飄,人在死、
寇仲抓着窗子難過無比,喉中有哀嚎。
因爲衛貞貞是這世上少數對他們好的人之一。
在他們生命痛苦的時候給他們噓寒問暖,在他們飢餓的時候偷偷帶來好吃的,還爲了他們設下臉皮去求隨先生救命。
猶記得她曾經笑眯眯得對他們說:“我不要你們回報...我也被別人幫過啊,幫我的人不需要我回報,自然,我也不需要你們回報的..如果可以,將來你們有成就了,幫幫別人吧”
然後幫他們補了破破爛爛的衣服,笑得溫溫柔柔。
爲什麼這樣好的人...要這樣呢。
寇仲的手掌抓着木窗子,瞳孔猩紅..轉過頭便跟一個弓箭手纏鬥起來,瘋狂,無比瘋狂!
都是你們,都是你們!
什麼叫殺生呢?
隨弋一向不喜歡殺生,但是不代表她不能殺人,事實上,她可以對一些人,一些普通甚至跟她沒有任何情感牽扯的人好,無所顧忌的好,只要這個人不觸犯到她的某些禁忌、只要她想,她喜歡。
事實上,就算是某些不是很好的人,她也能寬容對待。
這世上沒有誰是十全十美的,包括她自己。
任何人都有活在這世上的權利。
包括衛貞貞。
可她死了。
一如隨弋一直以來的觀念,這世上唯獨有一種人是沒有資格活在這世上的。
——便是妄殺無辜者。
在她看來,若是因爲她得到長生訣,或者因爲其他緣故導致這個世界的人對她仇視敵殺,縱然死了,她也能安然接受。
因爲這就是人生。
悲喜恩怨仇殺。
是她的因果。
可衛貞貞這種方式,她很不喜歡。
不喜歡到憤怒。
可她的憤怒永遠不如常人,別人是一百的沸點,她卻是負一百。
越憤怒越冷靜,越難過就越死寂。
她也不想這樣。因爲這種感覺並不好受,她寧願像寇仲一樣痛哭或者像徐子陵那樣轉過臉去悲傷。
她的生命力好像被剝奪了這方面的權利。
她好像...有點想要這種權利了。
嗔怒亥狂怨瘋。
繼而殺生。
所以她睜開眼。
那一睜眼開。
那五顆小球跟躍劈下的尤倦鳥,還是那射箭而來的宇文仕。
彷彿都在她眼裡停頓。
而她又何嘗不是在別人眼裡停頓。
一眼一剎那,三千一世界。
氣息驟然一頓。繼而驟然爆發。
不是沸騰的一百或者兩百,而是負兩百!
全場森冷!
空氣溫度一下子抽到了底線!
無限發寒之中。
那眼中的淡淡金光,那抽出如流水的妖闕。
一劍分了五劍。
五劍無聲切空彪蒼穹!
砰砰砰!
長達五米,厚重金光攜帶的五劍分別點在了五顆小球上。
五顆小球順着劍光彈了回去。
尚萬年瞳孔聚變,身體瞬息想要躲開...
躲不開!
轟轟轟!
小球轟炸開來。毒氣劇烈爆炸的時候,五道堪稱絕世瞬影的可怕劍光分別切在萬年的脖子,雙臂跟雙腿上。
五馬分屍!!!!
外帶毒氣籠罩,而此刻那陽臺上留着的也只是尚萬年跟那些宇文門閥的高手而已。
三十幾人全部被毒氣覆蓋。
慘叫聲不絕於耳。
一個個人死死死!
且是痛苦、抓狂、猙獰得死!
那慘叫聲彷彿俺修羅地獄。
“阿彌唎哆,毗迦蘭帝....”
隨弋嘴裡輕輕柔柔得吐出這麼一句、
與此同時,隨弋的左手對向了劈下掌來的尤倦鳥。
長生內氣達到了最澎湃的時候。
全力一擊。
這是她最肅殺的時候。
轟!!!
雙掌一對,噶擦!
尤倦鳥手臂巋然骨骼碎裂,長生內氣磅礴而來,擊中他全身...
磅!
連人一起砸爛了五樓窗子帶牆壁,又砸在了地面上。雜碎了好些桌椅。
噗嗤!
尤倦鳥嘴巴一張,能盛滿半碗的熱血噴濺在地上。
身體都有些血肉模糊。
這巨大動靜嚇壞了屋中不少人。
卻沒嚇住一個不知何時坐在長琴前面的女子。
尚秀芳低眉垂額,指尖落在琴絃上。
琴音忽來。
一身素黃羅衣,淺綠披肩的尚秀芳,就那麼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彈了琴,唱了曲。
不施粉黛,淡掃蛾眉,眉目如晝,瞳光幽幽如水,帶着某些感同身受的悲涼跟悵然。
只聽她唱道:“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
她唱腔透出一種放任、慵懶而暗透悽幽的味兒。別有一番無人能及的清綺情味,聲腔技巧均沒半點可供挑剔的瑕疵,配合動人的表情,誰能不爲之動容。
“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訶”
歌聲把在場諸人引進了一個音樂的奇異境域裡。她那婉轉誘人的嗓音,透過不同的唱功腔調,呈現出某種豐富多姿,又令人難以捉摸的深越味道,低迴處傷情感懷,彷如澎湃的海潮般把所有人心靈的大地全淹至沒頂。(這個描寫有一兩小段是引自原文尚秀芳出場的。這裡坦白下)
但最使人不能自己的,仍是她那種“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不經意地流露出來放任自然的美態。
而她現在卻不是平日裡那樣放任自己美麗跟魅力的狀態,而是全身心得用自己的方式吟誦完整的往生咒。
她比隨弋那輕輕淡淡平平靜靜的吟誦過了自己的感情跟韻律腔調,好聽十分又悸動人心。
歌唱,這本是一種靈魂力量。
她的歌聲讓在場的名流乃至於聽到歌聲的武林人們都沉入了那往生望念之中。
隨着她而寄予祈禱。
並有人已經輕聲隨着她吟誦。
一個接一個。
其中不乏幾個名流盤坐在地,隨着尚秀芳吟誦着..
而此刻,隨弋已經一劍斬斷了箭矢,冷眼看着宇文仕驚恐逃竄..
宇文仕在走廊上逃竄。宇文化及卻是不見了。
不見了?
隨弋磁感完全籠罩整個流湘閣,她只看了一眼便是一跨步,
她的人,入了五樓。
一進入五樓。她看到了尚秀芳,也看到了那些吟誦往生咒的人,更看到了一個讓她意外卻不能讓她停留腳步的人,腳步一落在木板上便是跨出,在那尤倦鳥撲向離他最近的尚秀芳想要拿來當人質的時候...
刷!一劍斬下。
尤倦鳥的右臂應聲落地。
熱血未澎湃。
隨弋出現在他眼前。左手落在他左肩,手勢結印,蓬!
右手落在他右肩,又結印...蓬!
一個呼吸五個手勢結印!
尤倦鳥便是在瞬息受了隨弋五掌,並且結了五個印。
前面四個印分別讓尤倦鳥的身體一步一步得瓦解。
如何瓦解?
泰重山表情一變再變。
因爲尤倦鳥體內的筋脈破了,血肉散了,內氣蹦了,骨骼碎了。
最後一個印不輕不重得落在他眉心。
碰!
尤倦鳥被一掌重新劈出去...、
瞳孔的光散了。
隨弋腳下一跨,也出去了,只是嘴裡輕輕落下一句“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
剛好跟尚秀芳引領的往生咒幾遍吟誦同步了。
這一同步彷彿某些契約。冥冥中,在場的人都有一瞬的靈魂悸動。,
來自靈魂之中對生死的感悟。
隨弋的眼眸略動。
殺生之氣似乎有所改變,但是仍舊冰冷肅殺。
身上的氣息卻是幡然一頓。
這一頓,她的人消失了。
人在哪裡?
五樓屋檐紅瓦之上,隨弋出來便聽到了走廊之上傳來的一聲猙獰刀芒破空聲。
來自於地獄輓歌!
在隨弋肅殺之氣起的時候,地獄輓歌就直接無視了侯希白,帶着鐮刀飛射向六樓走廊。
一刀劈開窗子,人進去,一刀兩刀就卸去了宇文仕的雙手雙腿。再擡腳一踢!
幾個殘影腿鞭、
轟!!!
宇文仕的殘軀幾乎被同時被踢出六樓。
恰好隨弋出了五樓。
而那尤倦鳥也飛在天空。
他們都一起飛向了一個地方。
一樓,一個身影踉踉蹌蹌得跑出了門,很快奔到了街道之上。
杜伏威等人看到了他。
“宇文大人...”
“殺!殺進去!殺了她!”
狂奔着叫喊的宇文化及已經驚恐極致,哪裡還有平日的深沉狡詐模樣....
然而也是這時。杜伏威等人還來不及迴應要不要發兵攻打流湘樓之上的隨弋等人。
砰砰砰砰!
屍身跟殘缺肢體從天而降,直接砸在了狂奔的宇文化及跟杜伏威等人之間。
那鮮血眨眼,觸目驚心,饒是解暉跟韓蓋天這些見多識廣的人也眉心狠狠一跳。
宇文化及驚恐了,而前面被屍身砸了路,他的步子便是陡然一頓。
也是那一頓。
他忽然就不害怕了。轉過身來,擦去嘴角的血,朝隨弋森冷一笑:“大隋內憂外患,我是驍果軍大將軍,掌握朝廷兵權,我宇文世族亦是朝廷第一世族,我若死,國家內憂外患,亂世到來,到時候生靈塗炭,你就是最大的罪人”
“到時候千千萬萬的衛貞貞都會因你而死”
“你不會殺我的,以你的性格”
聲音似乎涵蓋了這裡大範圍天空,也進入每個人的耳中。
令人髮指。
地獄輓歌闔眸。
目光落在那紅瓦之上的衛貞貞。
此刻,五樓之中。
一曲既終。
琴聲倏止。
尚秀芳眉頭緊鎖。
王通等人也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