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少年

雖已入秋,但秋老虎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覷的,午後那炙熱的太陽依舊籠罩着整個蘇州城。街上的小販都無精打采地像是遭了什麼大難一般地垂頭喪氣,只有賣糖水的興高采烈的吆喝着,還時常舀出兩碗給自己解暑,不過想必也掙不到幾個錢,因爲糖水都進了自己的肚裡。

煙兒擦了擦臉上的汗,多麼熱也遠比不上蘇州城(這個與她生活了十八年卻從未揭開面紗的城鎮)對她的吸引力。她環顧周遭,突然看到了那個賣糖水的小販,看到了他不同於街上其他的人笑容,於是便走上前去。小販看到來了客人,更是喜笑顏開,說道:“嘿,姑娘來碗糖水嗎?保您喝了暑熱全無。”

煙兒點點頭,示意來一碗,順便問道:“咱們蘇州近來不景氣嗎,爲什麼每個商販看起來都沒什麼氣力?”

小販邊把糖水遞給煙兒邊笑道:“姑娘,您可真會說笑,大家夥兒這是熱的啊!”煙兒這才突然明白過來說了傻話,害羞的笑了笑,喝了一大口糖水。

“可是姑娘,看你一個人在這兒走着。我可是給你忠告,千萬別往城郊走,聽說最近這江湖幫派不太平,那邊亂啊,咱們都是正兒八經的老百姓可經不起那折騰。”煙兒放下碗感激的朝他點點頭,當然她偏偏就是要朝着那邊走的。

也不知又走了多久,眼看着已經到了荒無人煙之地。四處只有蟬鳴,叫的人心煩意亂。煙兒拿出娘事先爲她準備好的地圖看了看,離靈越山還遠着,便放心的靠在一顆樹下歇息。可能是她太累了,不一會兒居然睡着了。

只是沒過多久,她突然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聲音,瞬間便嚇得睡意全無,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只見不遠處有十幾個身穿道袍的人正在追殺一個衣着華麗的紫衣少年。也不知那幾個道士與那少年怎樣的深仇大恨,招招都想要取他性命。那紫衣少年能夠相對從容與十幾人廝殺,想必武功高強,但也明顯看出已受很重的內傷,不知道還可以與那些道士們抗衡多久。

煙兒額頭冒出冷汗,心想着:這幫道士當真狠毒,十多個人對付一個也太公平了。 可是煙兒深知自己的使命,萬事都少摻和爲妙。更何況就憑自己那點功力,也只夠自保的用的,救人是萬萬做不到。

正在她猶豫之際,突然聽到一聲慘叫,她擡眼看過去,只見那紫衣少年已深重兩劍,並且傷口血液瞬間變成了烏黑色。那些道士見紫衣少年已經中劍,便互相使了個眼神,匆忙離開了。

煙兒心裡大叫不妙,想着:他已身中劇毒,此刻若不救他,他必死無疑,反正這裡離靈越山還遠,並且敵人已走我不應該不再有什麼危險了,一定不會有人發現我的。

想着便衝了出去。此刻,那紫衣少年吐了口鮮血將要倒地,好在煙兒已經趕到,一把扶住了他。出於防備,那人一把舉起了手中的劍,可是卻已體力不支,沒辦法再有任何行動。

煙兒扶着他,朝着最近的一棵樹走去,邊走邊說: “你已經身重劇毒,我是來救你的。”

“我不信!”那紫衣少年雖動彈不得,但也是惡狠狠地說着,還奮力想要舉起劍來。無果,他又一次垂下手去。

“你中的毒叫做一日,這種毒見效很快。就像你現在,剛中毒就會全身無力癱倒在地,思想清晰但是身體卻無法動彈。並且絕對活不過一日,直到你死你的思想都會異於平常的清晰,當然你也很清晰的知道你何時會死。”煙兒一邊解釋着,一邊試着鬆了鬆手,果真失去了煙兒的扶持,他順勢便倒下去。還好,在他沒有倒地之前煙兒又扶起了他,接着說道:“如果我不來,你肯定會死;如果我是來害你的,你會死;但如果我是來救你的,你就能活。”

說完他便把那少年靠在樹邊,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

“怎麼樣,我中毒很深嗎?”那人看她檢查完傷口,有些緊張的問道。

“哦,你這麼問說明你又信我了?”煙兒皎潔地朝他一笑。

“姑娘,剛剛冒犯,可是……”

“罷了,不難爲你了。一日這種毒還有一個特殊之處就是沒有中毒深淺之說。你剛中毒時有人救你同你臨死前一秒有人救你是沒什麼不同的。要不我怎麼會不急着救你還跟你講這些呢。”

“那姑娘的意思是,你有解藥?”紫衣少年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可煙兒連忙搖頭道:“沒有啊,此毒無藥可解。否則,那些道士也不會見你中劍就速速離開,因爲他們確定你會死。看來他們是真的想要置你於死地呀。”

“姑娘,在下覺得你在耍我。你一會兒說救我,一會兒說無藥可解。如果你救不了我,也請不要拿一個將死之人來尋樂子了。”

煙兒被他這麼一說也突然覺得有些失禮,便溫柔下來,說道:“失禮了,我是見你不信我,就想着吊一下你的胃口而已。但煙兒所言句句屬實,我的確可以救你,但這種毒也的確沒有解藥。”

“此話怎講?”

“此毒嗜血,並且是女子之血,只要有女子肯在身上割道口子與你的傷口相對就會引毒迴流直至全部進入另一個人的體內。”

聽到這,那人突然瞪大了眼睛,問道:“所謂,一命換一命?”

“常理來說,正是如此,但必須中毒者爲男子,纔可以用一女子之命相換。若中毒者爲女子的話,可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救你的。”

“不行”,煙兒一說完那人便回絕道,“姑娘的恩德,在下銘記於心,但是我堂堂七尺男兒,怎能讓一個與我素不相識的姑娘家白白送死呢?”雖然不能動,但是他的眼神已經充分表明了他的決絕。

煙兒歪着頭打量了他,覺得他那堅定的眼神有些滑稽,於是拍了拍手笑着說:“那,與你相識的姑娘就可以爲你送死了嗎?”

“在下,不是這個意思。”他沒想到在這個關頭,煙兒還在說笑,於是有些慌了神,眼神也閃爍起來。

“你不是要把我的恩德銘記於心嗎?如果我不救你,你就只能銘記一天,那我豈不是隻能做一天偉大的人。我還想偉大得久一點。”

說完根部不容那紫衣少年做出反應,煙兒便拾起那人掉落在地上的劍,利落地割開了自己的手指,放到他胸前最深的那到傷口上。那人想反抗,卻絲毫動彈不得,只是癡癡地喊了聲:“姑娘。”

時間就像凝固了一般,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煙兒收回了手,抽出手帕抹去了自己手指上的血跡,然後便伸手去給那紫衣男子擦血跡,還是輕鬆的說着:“我只有一條手帕,只能委屈你用我用過的了。”

他至今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眼睛仍舊呆呆的看着煙兒,低聲道:“我何來委屈,該委屈的是姑娘。”

煙兒絲毫沒有理會他在說什麼,繼續說着自己的話:“你休息一炷香的是時間身體便可活動。你能夠動彈之後,慢慢地走幾圈,就無恙了。剩下的就是把傷口養好了。”

“可是你……”

煙兒知道他想問什麼,搶先答道: “我不會死,這些都是我常年接觸的東西。好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能再耽擱了。”

說完煙兒邊站起身,正準備準備離開,卻突然感覺裙角被什麼絆住。她低頭一看,正是那紫衣少年的手指。雖然他胳膊還是無法動彈,但手指已經開始好轉,於是他使了全身力氣拽住了煙兒的裙角,說道:“在下,林半佐,謝姑娘救命之恩。”

煙兒看着他誠摯的眼眸,坦然一笑笑,然後把裙角從他手中抽出來,說了句“後會有期”,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只有那塊淡黃色的手帕靜靜的躺在林半佐的懷裡,隨着微風偶爾輕輕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