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直到今天下午,葉子纔好好感受了一把正常的課堂氛圍。
隨着上課鈴聲,一禿頭男人頂着啤酒肚,揹着手慢悠悠踱步進教室。
聽顧萌萌說,這男人是語文老師,名字叫徐清明,和形象急其不符的形象,所以大家通常稱他爲老徐。
老徐的目光順着教室繞了一圈,最終停留在程甄身上,慢悠悠開口,“快考試了吧,只要咱們程甄同學不睡覺,開始聽課了,那就是要考試了。”
經老徐一說,大家突然意識到,好像還真是,程甄不划水的時候,通常是考試之前。
老徐眯着眼,笑眯眯的,慢吞吞開口,“咱程甄同學,划水總是劃的很有水平嘛,每次考試都90多分,剛好及格,很會把控分數,有前途。”
老徐講話慢悠悠的,還愛捏着腔調,拖的長長的,跟唱戲一般。加上他講的這不知是揶揄還是誇讚的話,更有那味了,聽了就想笑。
但大家顧忌程甄,想笑又不敢笑,臉都憋紅了,倒是葉子不怕死一般,噗嗤笑了出來,這一笑似會傳染一般,大家接連笑了起來,教室裡笑聲一片。
倒是程甄臉上沒什麼表情,冷冷的端坐着,低頭看着桌面,似乎在思索什麼的模樣。
“要造反?安靜”,老徐將試卷丟給第一排的同學,吩咐道:“把上次小測的試卷發下去,咱們這節課,講一講上次的語文小測試卷。”
“上次小測嘞,咱們顧詔同學做的很是不錯,考了140呢,真是不錯。”
聽到誇讚,顧詔蹭的一下坐直身子,臉上還是酷酷的表情,但他臉上的小紅暈出賣了他的小得意。
“對了,還有咱們班長,抒情文寫的着實不錯,接近滿分,十分不錯,不錯。”
提到抒情文,葉子莫名想到拉麪館的對話,瞧了班長一眼。
班長回頭,視線和她相接,便有些尷尬的抹了抹他那寸頭,顯得有些傻氣。
葉子想,那利落的短髮揉上去一定很扎手。
“其它同學要努力啊,不要不把語文當回事,小心高考火葬場,追都追不回來。”
“是。”大家異口同聲拖長調子道,倒有種莫名的默契。
卷子發完了,老徐看了葉子一眼,似乎突然想起什麼,語速快了幾分,“對了,葉子,你沒試卷,和程甄搭夥看看。”
配上老徐獨特的腔調,搭夥看看試卷這樣的吩咐,竟讓人聽出一種讓他倆搭夥過日子的感覺,讓葉子愣了片刻。
“愣着做啥啊,程甄吃不了人,不信你試試。”
葉子當然比誰都清楚程甄吃不了人,笑嘻嘻的將他卷子拉過來一半,移了移凳子,和他幾乎靠在一起。
有人替葉子吸了一口氣,程甄好像不太喜歡和人接近,有一次顧萌萌不小心碰到他,還被他狠狠甩了老遠。
但出人意料的是,程甄沒有任何反感葉子的跡象,凜冽和有些尖銳的臉上,反而綻放出一抹淺笑,還乖乖將卷子往葉子那邊推了推。
老徐欣慰的點了點頭,“看吧,我說他不會吃人,對吧。”
老徐這莫名驕傲的語氣,是怎麼回事?還怪可愛的。
或明或暗的打量掃到程甄身上,但他程甄似乎沒看見那些掃向他的目光一般,面容平靜,壓低聲音道:“葉子,你幫我做下筆記,我偷偷刷幾套物理和數學卷子。”
“偷偷”這樣的詞從程甄嘴裡蹭出來,倒是新鮮又有趣,愣了幾秒,才遲緩道:“好,你放心。”
看着葉子一本正經打保證的模樣,程甄似乎又樂了,嘴角揚起一抹笑。
葉子和程甄那邊的氛圍和諧融合,簡直相信相愛一家人嘛。
大家估摸,不對啊着這倆人的氛圍不像早上剛大吵過一架的模樣,程甄竟然沒有黑臉?
不過沒等他們琢磨出味來,講臺上就傳來老徐悠悠的聲音,“幹什麼嘞!集中精神聽我講。”
葉子認真的幫程甄記着筆記,她的字秀氣又端正,和程甄青雋又有些飛揚的字湊在一處,讓她莫名紅了臉。
“怎麼啦?”程甄壓低聲音問她。
對着別人的字臉紅了這樣丟臉的事,葉子打死也說不出,吞吞吐吐道:“沒啥。”
程甄將視線移回卷子,簡短的答道:“嗯。但有事要說。”
“沒事,你快寫卷子,我幫你盯着點老徐。”
老徐目光掃向他們這一邊,令葉子乖巧閉了嘴,身邊安靜的又只有老徐幽幽的聲音了。
老徐講話是很慢,但他講題可不慢,邏輯又清晰,不過一節半課就講到最後一道閱讀題了。
到作文時,老徐讓幾個寫的好的同學上去念了範文。
到班長時,底下的同學,不停的拖延時間,“班長念慢點,剛剛沒聽清。”
但饒是班長怎麼拖延,他念完時離下課還有十分鐘。
葉子十分不理解同學們的行爲,但很快她便領悟到了爲什麼。
老徐狠狠誇了班長一通,這張卷子的講解就算完事了,但大家都知道接下來就是重頭戲了。
“那麼,課就講到這裡了,還有幾分鐘下課,看你們也很是睏倦,要不……”
“不用,不用。”有學生連忙打斷老徐。
“老師,真不用。”
“老師,我們一點都不累,一點都不倦。”
……
葉子擡頭看了看四周困的眼睛上眼皮都快搭到下眼皮上的同學們,不禁有些疑惑,是怎樣的神秘力量,讓大家如此睜眼說瞎話。
“老徐五音不全,還愛唱歌給大家提神。”程甄慢慢解釋道,語調上揚,有些愉悅的味道。
聽他這麼說,葉子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樣的魔音能讓大家害怕成這樣。
老徐的目光和葉子渴望的眼光對在一處,老徐清了清嗓子,說道,“有同學還是希望我唱的,那麼我還是唱一首吧。”
“不要啊……”一片哀嚎。
“長亭外,古道邊……”
老徐開口了,葉子爲自己那渴望的一眼深表後悔,怎麼有人能把歌唱的如此難聽。
一言難盡,非要打個比喻,就是屋外烏鴉都叫的比他唱的好聽,工廠鋸木頭的聲音都比他唱的好聽。
老徐唱完心滿意足的走了,葉子揉了揉發疼的耳朵,聽見外面走廊其它班同學說,“一班好慘,老徐又唱歌了。”
清是清醒了,但耳朵受了荼毒,有人不甘道:“剛,是誰?是誰?是誰向老徐投以渴望的眼神的。”
聞言,葉子笑了笑道,“或許,是我,不過不知者無罪嘛,我請求組織的原諒。”
“葉子啊,你渴望那玩意幹啥。”
“好奇,不過以後不好奇了。”
“哈哈哈,葉子以後老徐和你對視,記得無條件移開視線。”
“當然,這樣的經歷,一次就夠了。”
鬧鬧哄哄間,上課鈴又響了,下午最後一節課是物理,老師發了卷子讓他們做小測。
大腦高速運轉的時候,似乎時間也過的很快,一堂課很快過去了,物理老師從他們手裡搶走一張張試卷,安慰道:“這樣的體量,一節課寫不完很正常。無論如何心態,心態要穩,心態穩了,高考就穩了。”
大家對物理老師的雞湯置之不理,試卷空了好多,你能穩嗎?不能?
李夢石小心翼翼的問葉子,“葉子,最後一道選擇題,選什麼?”
葉子回憶了下,“選ACD。”
一聽這話,李夢石臉色瞬間不好了,垂頭喪氣的癱在位置上。
見此情形,班長連忙插話,“葉子,程甄,去食堂吃飯了,去晚了盤子都沒得舔。”
去到外頭,班長才和葉子解釋,李夢石心態不好,又愛對答案,對到的答案若是不滿意,會意志消沉許久,所以大家都不敢和他對答案。
“葉子,以後,別和他對答案,有時都怕他想不開。”
“嗯,知道了。”
“不過班長,你抒情文寫的的確很不錯嘛!”葉子開玩笑道。
“去你的。”
大家吵吵鬧鬧聚做一團,什麼不愉快都煙消雲散了。
程甄看着前頭笑的開心的葉子,死死握住手裡,剛剛葉子趁亂塞給他的棒棒糖,莫名想起補習班給江老師過生日的那晚。
那天也是大家亂哄哄鬧做一團,他有些煩躁,往兜裡摸了摸,纔想起來煙早扔了。
他忍着煙癮,煩躁的揉了揉頭髮,這時一姑娘躥到他面前,往他手裡塞了一顆棒棒糖。
姑娘帶着甜甜的笑看着他,“吃吧,這可不是老江買的,這是我考到第一名給自己買的禮物,給你吃。”
程甄站在原地,看着那姑娘又躥回人羣中心,笑的很開心,眉眼彎彎,像月牙一樣好看。
後來他知道那姑娘叫葉子。
而那顆糖註定了那晚他會多管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