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兩天,三天;
四天,五天,六天……
第七天頭上,楚天終於成功地渡過最危險的關口甦醒了過來。
對於楚天頑強的生命力,峨山月亦不禁由衷地驚歎。
當峨日照抱着楚天登門求醫的時候,峨山月沒有半點把握能夠把這個少年從死神手裡奪回來。
但她很想一試,而且告訴自己一定要做到。
因爲能夠讓只會殺人的峨日照也動了救人念頭的,這少年是頭一個。
事實上她對楚天的好奇心,很久以前就有了——她一直想親眼見一見珞珈口中所說的那個一起玩捉迷藏的小男孩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如今,峨山月瞭然了,也釋然了。
這少年人,硬是接下峨日照三拳,不吭聲不求饒。
彷彿冥冥中總有一根奇妙的絲線會將許許多多原本不相干的人牽繫到一起,峨山月驚奇地發現,楚天的身體裡竟然也像自己一樣蘊藏着八藏神歸丸的精氣。
在那一刻,她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有些溼潤,仿似又看到了那個久未謀面的人。
“那就救活他吧。”
峨山月在心裡對自己說。接下來的六天六夜裡,她不眠不休,廢寢忘食地守護在楚天的身邊。
所以楚天醒來後的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峨山月。
她的容顏清秀,絕對說不上美豔無倫,卻擁有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感覺,令人從心底裡生出親切仰慕之情。
由於連日救治照料楚天,她的神情略顯憔悴,正靜靜地坐在牀前合衣假寐。
楚天怔了怔,並不認得這女子是誰,但直覺告訴他,是她救活了自己。
他躺在牀榻上,默運梵度魔氣視察體內的狀況,發現傷勢有了明顯的好轉,但身體微微一動,五臟六腑經脈百骸還是會傳來錐心刺骨的劇痛。
丹田中的梵度魔氣正在綿綿不斷地生成,八藏神歸丸以及其他許多楚天說不上名稱的靈丹妙藥的精氣脈脈散發流轉,如靈露般滋潤治癒着他的傷勢。
蒼雲元辰劍安安靜靜地懸掛在牀邊的牆壁上,黎明的曙光從敞開的窗外照射進來,映在劍刃上熠熠生輝。
屋外有悅耳動聽的鳥鳴響起,一陣風將醉人的花草芬芳吹送進來。
想起自己在日照虛境中的修煉,還有和峨日照三拳定勝負的苦戰,楚天的心裡面不由升起恍若隔世之感。
“呱!”他的肚子突然叫了聲,卻是飢腸轆轆飢渴難耐。
面前的女子被驚醒,睜開佈滿血絲的妙目打量楚天,微微一笑道:“你什麼時候醒的,我竟然沒有察覺。”
她的笑容和煦親切,令人如沐春風。
楚天報以微笑道:“剛醒。”
“我是峨山月。”女子盈盈起身,舉手投足儀態優雅而雍容。
楚天立刻記起,那天珞珈在和幽鰲山說話時,曾經提到過她的名字。
“楚天。”他自我介紹說。
“我知道,很久以前就聽珞珈說起過你。”峨山月含笑說:“日照抱你過來的時候,我差點以爲救不活,好在你的體質和求生慾望幫了大忙。”
她說話的時候,用兩根纖指輕輕貼住楚天右腕的脈搏,又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他的臉色,放心道:“最多半個月你就可以下牀行走了。”
楚天好奇道:“珞珈跟你說起過我?”
峨山月輕輕頷首,放開楚天右腕的脈搏拿起桌上的一隻銀鈴搖了搖,說道:“她去淮州辦事,可能要過一段時間纔回來。”
楚天聞言心裡頭涌起一縷莫名的悵意,低低“哦”了聲。
這時候門被推開,先進來的是峨無羈,後面跟着的文靜手裡捧着個托盤,從一隻小碗正冒出嫋嫋熱氣。
“楚兄弟!”峨無羈兇惡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你可嚇死我了!”
楚天向他笑了笑,問道:“你怎麼也在這兒?”
他第一次見到峨無羈時,對這粗魯驕橫的世家子弟沒有一點好感。當日在日照虛境中出手替峨無羈解毒,也不過是出於一時的憐憫之心。
但幾次接觸下來,楚天發現峨無羈爲人不壞,而且是個沒有太多心機的直肚腸。
“是我安排他們留在這裡幫忙照護你的。”峨山月從文靜手裡接過碗,細心地用手背測了測溫度,然後舀起一小勺送到楚天嘴邊道:“味道可能有點苦。”
楚天嚐了口,果然有一股又苦又澀的味道從舌尖一直麻到喉嚨,教人無法下嚥。
“快吃吧,這可是用山月姑姑的秘方熬製成的‘林花春紅膏’。”峨無羈說道,從相貌上看,他甚至比峨山月還要大些。
楚天點點頭,將藥膳一口吞了下去。
看到他微微皺眉,文靜嘲笑道:“一個人連死都不怕,怎麼會怕藥苦?”
楚天吃了幾口藥膳肚裡有了暖氣,精神也好了不少,問道:“文姑娘,你還準備參加外門弟子的考覈麼?”
“叫我文靜吧。”文靜顯然正努力從日照虛境的那場夢魘裡走出來,重新煥發出陽光燦爛的笑容。“月姐已經在雙念齋裡爲我安排好了差事,等你養好傷後就去報到。”
峨無羈有些尷尬地撓撓滿頭亂髮,瞅着楚天道:“你瞧,這輩份全亂了。”
衆人不由莞爾一笑。峨山月放下碗,從袖口裡拿出一支紅色的玉筒遞給楚天道:“這是日照託我轉交給你的三式日照神拳要義。”
楚天握住玉筒,感受到手心裡傳來一種特別的溫潤感覺,心中不無感慨,嘆口氣道:“我正在發愁怎麼打發時間,看來他早幫我想好了。”
一個多月後楚天的傷勢基本痊癒,和峨無羈、文靜一同來向峨山月道別。
峨山月挽留不成,便決定親自送楚天前往雙念齋,以免路上再生出意外。
因爲她早已經得到消息,陰世家有人想趁珞珈外出的機會對楚天下手。而且必須搶在楚天前往雙念齋報到,正式成爲外門弟子之前,從而避免與峨世家爆發衝突。
四人沿着山道緩緩下行,峨山月的貼身老僕遠遠綴在後面。
陰世家所在的法巖峰和其他的聖城十二座山峰首尾相連,如一座巨大的天然水井渾圓合抱。十三座聖峰的中央,便是北冥海入口。傳聞裡如果能穿越北冥海,就能直抵幽界,但真實情況是否如此無人知曉。
法巖峰景色秀麗,四人結伴而行也不覺山路漫長,中午時分便來到一座石橋前。
這座長約兩百米寬約十米的石橋,橫跨在兩道山崖之間,底下是千丈幽壑雲濤滾滾隱隱有隆隆水聲傳來。
峨無羈領頭走在最前,指着對面說:“瞧,過了這座飛虹橋,就是外城的地界了。”
楚天在橋上駐步道:“幽夫人,時辰不早,我們後會有期。”
峨山月微笑道:“沒關係,我再陪你們走一程。”
楚天正要說話,驀地背後蒼雲元辰劍發出一串長鳴示警。
“嗖——”橋下跌宕翻涌的雲海裡猛然亮起一束碧綠色的劍光,猶如蛟龍出海殺氣沖霄,向着楚天激射而至。
“鏗!”楚天反手拔出蒼雲元辰,幾乎是看也不看便一劍劈向橋畔的雲海下。
“噗!”一股血箭從雲濤裡飆出,隨即有個黃衣女子踉蹌現身。
原來那道劍華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殺機早已潛伏在飛虹橋下。
然而楚天的道心通明,任何玄虛在菩提鏡月印的映照之下均都無所遁形。
“叮!”楚天擊傷黃衣女子後劍勢流轉,使出一式“回頭是岸”,劈開襲來的那道碧綠色劍光。
劍光一凝,就見又一名黃衣青年飄立雲海之上,目光怨毒盯視楚天。
“陰長河、陰若華,”峨無羈這才反應過來,拔出他慣用的一柄“磨金霸王錘”勃然大怒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今日老夫在此斬殺楚天,與旁人無關。”
話音落處,陰嚴道從橋對面的山林中現身,後面還有二十多名家僕與外門弟子。
峨山月神色寧和,拂視殺氣騰騰的陰世家衆人道:“道嚴兄,神府嚴禁私鬥。你率衆刺殺楚天,可有陰世家家主手諭?”
陰嚴道冷冷一笑道:“我爲子復仇,天經地義!”
陰若華手捂被楚天劈傷的左肩,恨聲道:“爹,不必和他們羅嗦,咱們一起動手爲小弟報仇!”猛地揚手向橋上打出一串殷紅色彈丸。
“霹靂斷魂彈,不可硬接!”
那名貼身老僕見到峨無羈想用磨金霸王錘擊打,急忙出聲提醒。
她跨上兩步擋在峨山月面前,倏地甩出一條黑色絲帶在空中飛旋盤繞,將七顆霹靂斷魂彈卷裹起來送入橋下的滾滾雲濤裡。
隔了須臾,雲海深處響起一串沉悶的爆炸聲。
“大夥兒一起上,只別傷了峨山月,其他人格殺不論!”
陰嚴道從背上掣下一柄雨傘,“天大的禍事,由我來扛!”
“保護夫人退回法巖峰!”楚天拔劍佇立橋中央,坦然面對這場不可避免的血戰,。
峨無羈和文靜保護着身上沒有一絲修爲的峨山月往法巖峰退去。
峨山月看了眼楚天的背影,沉靜道:“顧嫂,發‘九幽聖令’!”
老僕點點頭,將一支菸火放上天空。那煙火升到高空中化作九朵亮麗的彩色光花,即是在數百里以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陰長河面色冷厲道:“速戰速決,勿要遲延!”
二十多名陰世家的高手滿懷必殺信念衝上石橋,向楚天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