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之光,清明無暇。
蔥鬱幽曇之畔,伊人星眸含笑,輕盈與希冀,宛如律動的音符,將徐長青的身心都帶的十二分明快。
徐長青以前最怕的便是張寶珠對他‘冷處理’。
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不迴應,縱有開山填海之力,卻是根本使不出半分。
此時,這溫馨活潑的家庭生活,儼然已經在潛移默化間便對張寶珠有了改變。
看徐長青傻傻的笑着像個孩子,張寶珠俏臉不由一紅,低低啐道:“你,你傻笑個什麼?今天是除夕夜,不想落你的面子罷了。”
可她這明顯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徐長青忙打蛇上棍的笑道:“寶珠,那我真是受寵若驚啊。這些時日你還好嗎,有沒有不適應的地方?我聽侍女說,你前些時日病了一場,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看徐長青明顯是不想改口了,張寶珠狠狠瞪了徐長青一眼,徐長青卻根本不爲所動,依然憨憨笑着看着她。
張寶珠究竟臉皮薄,片刻後便撐不住了,嗔道:“你今晚那麼閒嗎?我有點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了。”
說着,便轉身要走。
徐長青儼然不會輕易放過她,快步跟上去,笑道:“寶珠,一直想找你喝一杯,感謝你出征時幫我求佛,卻一直沒有機會,今日好不容易纔碰到,不喝一杯實在說不過去。否則,若是佛祖他老人家怪罪下來,你我都承擔不起啊。”
“……”
張寶珠俏臉更紅,一陣無言。
徐長青這廝,簡直巧舌如簧,無恥之極,這種事情都能給他編出這種理由來……
她倒不是不想跟徐長青好好聊聊,乃至喝一杯酒,可此時人多眼雜,他們倆又無名無分,肯定不是時候。
剛想找理由拒絕,卻聽徐長青又低聲道:“等下祭完祖要放煙火,我把這邊安排好,咱們佛塔見。對了寶珠,你帶幾個小菜,我帶幾壺好酒,就這麼說定了。”
說完,徐長青對她眨了眨眼睛,便是快步離開。
“這個壞蛋……”
張寶珠用力的咬住了紅脣,這廝,難道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嗎……
可她若是答應下來,豈不是……會讓徐長青這廝更加的得寸進尺……
一時間,張寶珠整個人都有些凌亂了,好一會兒才調整過來些,去孩子們那邊看放煙火繼續調整。
但此時,不論是張寶珠還是徐長青都沒有注意到的是,不遠處,一個略顯小巧的嬌俏倩影,嘴角邊露出不屑的冷笑。
看吧,對徐長青這種惡賊,根本不用怎麼上心抓,輕而易舉便是能找到他的馬腳!
額娘果然沒說錯,‘這天下間,就沒有不偷腥的貓!’
等下,她一定要帶着東莪一起,抓個現行,好好看看徐長青這惡賊的醜惡嘴臉!
……
除夕夜對孩子們是很輕鬆又寫意的,但徐長青這邊還真不能放鬆,有着不少事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祭祖。
按照此時大明的規矩,今天要給祖宗‘彙報一下工作’,給這一年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等明天大年初一,包括大年初二,則是更大規模也更嚴肅的祭祖。
簡而言之,就是把祖宗排位請過來,好酒好肉的好好供奉,保佑新的一年都風調雨順。
若是家中兄弟姐妹多的,交給老二老三來主持便可,那身爲家主便能清閒些。
可徐長青這一脈就徐長青這一根獨苗,除了徐長青也沒人能做這事兒了。
待會,包括趙增金、二狗、王安山、毛羣、毛鐵錘他們這幫徐家的‘家生子’,都要過來給徐家的老祖宗徐達和徐長青的爺爺、父親牌位磕頭,包括徐馨、大郎、二郎他們也要過來陪着。
徐家的祠堂就在餐廳這邊不遠,這是徐長青的母親楊氏一力着手規劃打造。
一眨眼工夫,楊氏已經守寡十幾二十年,若放在太平年月,早就該立牌坊了。
縱然楊氏因爲徐長青的關係,早已經是諸多誥命在身,不在乎這些,但對祭祖她還是極爲看重的。
畢竟,徐長青此時絕對算是成才的,她就算到了地下,也能對徐長青的父親徐虎臣,包括徐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了。
來到祠堂,楊氏果然已經在這邊忙碌。
看到徐長青過來,楊氏的心情稍稍明媚了些,“孩子們都安排好了嗎?”
徐長青笑道:“娘,都安排好了,就待您一聲招呼,小傢伙們便都要來跟您助陣。”
楊氏登時沒好氣的嗔了徐長青一眼:“都多大的人了,還沒個正行的?”
不過說着,她的心情又明快了不少,招呼徐長青開始幹活。
徐長青也對旁邊的管家婆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把孩子們帶過來。
要不然,這種狀態,楊氏觸景生情,追憶往昔,暗自傷神,事情可就不美了,必須要用孩子們把她的精力牢牢牽扯住,讓她沒時間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奶奶,馨兒跟奶奶磕頭啦。”
“奶奶,我也給您磕頭啦。”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要給奶奶磕頭……”
不多時,恍如鬼子進村般,一衆小傢伙便蜂擁而來。
可憐楊氏正看着祖宗牌位垂憐呢,卻是還沒有真正進入狀態便被瞬間被破壞,生怕這幫小傢伙磕着碰着,忙起身來抓住一個是一個:“你們這幫小東西,哎喲,我的小祖宗哎,誰要再亂跑,奶奶今天就打誰的板子!”
可她這威脅儼然沒有任何效用力。
小傢伙們平日裡在他們孃親那邊受了委屈,都要跑過來跟她申訴,知道她絕不會輕易懲罰她們,很快便是將她圍在了當中。
徐長青與隨後趕過來的李幼薇、吳三妹、朱媺娖衆女相視一眼,不由都是會心一笑。
……
祭祖完畢,這就到了真正撒歡的時間,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了。
前些時日徐長青的拼命耕耘下,該耕的地都耕完了,今夜也不用再刻意去陪誰,便找了個公務的藉口,先去內書房。
看着徐長青直接奔向了中院方向,角落裡一直死死盯着徐長青的孔四貞不由冷笑:“東莪,看到了沒?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走,咱們快點跟上!”
說着,拉着東莪便去追。
“貞貞,這,這……”
東莪有些惶恐,卻是被孔四貞拉着根本沒有反駁的餘力。
東莪這幾天在府裡略有懵逼,孔四貞卻是機靈着,昨天時便把府裡的地形熟悉的差不多了。
她自幼便在瀋陽皇城長大,在這方面,還是有着一定天賦的。
就算比徐長青慢了半拍,卻是猜也能猜到,徐長青要做什麼苟且之事,必定會去他私密的內書房。
而就算被抓到她也不怕,理由她早就想好了,邀請徐長青今晚去她們那邊。
完美!
即便今晚是大年夜,官廳中院前院的防衛都還是很嚴密的,多是女護衛。
這些女護衛基本都是模範軍陣亡兒郎的家眷親屬,被嚴格篩選又精心操練後才能入職,能力或許還稍有欠缺,但是忠誠都沒問題。
她們的利益,早已經緊緊與徐長青捆綁在一起。
東莪一看到這些來回巡視的女護衛便有些發憷了,孔四貞卻不虛,直接用她早就編好的理由道:“我和東莪要邀請侯爺今晚去玉園過夜。”
“額,是……”
女護衛們自是知曉她們的身份,不敢太過苛責,簡單搜了下她們的身,便是直接放行了。
穿過了幾道防線,她們終於順利來到了內書房後門的小花園。
在一顆大樹旁、不是很起眼的地方,有着一道小門,便是大戶人家金屋藏嬌所用。
孔四貞對東莪使了個眼色,拉着她輕輕推開了這個小門。
來到裡面,東莪的芳心直‘砰砰’亂跳的不停,都快不能呼吸了,忙低低道:“貞貞,咱們,咱們還是不要亂來了吧?萬一,萬一侯爺生氣……”
“呵。”
孔四貞冷笑:“東莪,別怕。就算他生氣我也有辦法對付!放心吧,哪怕真的出了事兒,也有我來一力承擔!”
“這……”
東莪究竟年紀太小,孔四貞又是她在這個陌生環境裡唯一的朋友,最終只能點頭。
……
內書房裡。
徐長青正靠在窗邊,看着巨大的沙盤出神。
今年形勢雖好,卻也到了一個量變引發質變的關鍵環節!
縱然此時大方向已經沒有太大問題,但細節方面,還是有諸多地方需要徐長青仔細斟酌。
須知。
走錯一步,錢財倒是小事兒,卻是要浪費寶貴的時間。
徐長青此時就算還不能通盤整個世界的局面,卻是明白,能竭力控制着少走一分彎路,大明王朝、漢民族在爆發的時候,便能有更強的餘力。
換言之。
大明王朝現在或許有一些可以試錯的資本,但這個資本絕不多!
所以,哪怕要試錯,徐長青也要把這試錯的機會用到刀刃上,不至於傷筋動骨!
“嘭!”
“嘭嘭嘭嘭……”
思慮一會兒,剛想點袋煙,後院方向已經開始響起了連綿的焰火聲,很快,整個海城都開始響起此起彼伏的焰火聲。
儼然,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官廳這邊先放。
霎時,整個海城的上空都是五彩繽紛,璀璨一片接着一片,到處都傳來歡聲笑語。
徐長青這放下菸袋,打開窗戶看向窗外,心情也越發的明媚。
只看這一幕,聽着這些發自肺腑的歡聲笑語,特別是孩子們的歡喜聲,這一切的一切,都值了!
徐長青旋即又來到後窗,看向佛塔方向,嘴角邊的笑意不由更甚。
事實勝於雄辯!
眼前的這一幕,他足夠對張寶珠交差了。
正當徐長青準備挑個小路去佛塔,眉頭卻忽的一皺,猛的拔出了腰間寶刀:“誰!誰在哪兒!”
冰冷刀鋒直指內書房的暗室方向。
“唔……”
東莪幾乎快要被嚇哭了,想說些什麼,一時卻語塞,只有連綿晶瑩在眼眶裡打着轉。
孔四貞的心臟也是‘砰砰’亂跳不停。
本來想捉姦呢,誰曾想,等了這好一會兒都沒有動作,房間裡有點冷,她們又不敢點火盆,哆哆嗦嗦間竟然被徐長青給察覺到了……
孔四貞的綜合素養在這時顯現出來,她很快便穩住了心神,用力拉了拉東莪的小手,“東莪,別怕,一切有我呢。”
說着,她推開暗門,拉着東莪落落大方的走出來,故作羞澀又乖巧的盈盈對徐長青一禮:“侯爺,是奴婢和東莪,您千萬莫要動怒。我們好不容易纔找到這裡來的呢。”